一个小丫鬟急匆匆地跑进屋里，气都还在喘：“潘姨娘，三姑娘，奴婢打听到了。”
屋中正喝着茶的妇人，穿着一身青色绢布裙，忙把茶杯搁在桌面上，道：“快给我说说。”
小丫鬟深呼吸了几口气，道：“前日夫人娘家人来探望老夫人，送了几包糖来，老夫人吃得口齿生香，也愿意喝药了。这不，病好了起来，直道夫人有孝心……”
“糖？怎么可能！”潘姨娘不敢置信说道：“我前日才着人寻了蜂蜜，她还能弄到霜糖来不成？”
“姨娘，你想到哪儿去了？那霜糖可是供宫里头用的，她娘家不过是一普通的富户，哪能弄到？”徐凝玉瞪了小丫鬟一眼：“定是你听错了。”
小丫鬟连忙跪在地上，答：“三姑娘，奴婢真的没听错，刚开始奴婢也是不信的，可姚嬷嬷说夫人娘家舅爷送来的那个糖，里头有着花生馅儿，含在嘴里慢慢软了，嚼着又香又甜；还有一样洒满芝麻的，薄薄一片儿跟脆饼似的，又甜又脆，满口芝麻香。”
徐凝玉边听边吞口水，待小丫鬟说完，潘姨娘下意识执起手帕，按了按自个儿的嘴角，又仔细问了一回。瞧着小丫鬟不像说假话，打算了两串钱，挥了挥手让人退下。
屋中就剩下母女二人，潘姨娘也不端着了，握拳捶在木桌面上，咬牙切齿道：“她就是故意的，老夫人都病了好些日子了，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就在我跟老夫人商量你嫁妆一事，她娘家就来了。”
“姨娘，你快想想法子，要是没有田庄，我与长生日后要怎么过？”徐凝玉轻轻摇着潘姨娘的手臂，哀求道。
潘姨娘听她提起长生便有气，拧了她的手臂说道：“你还好意思说，虽说你是庶女，可你爹是从八品的县丞，即便是进不了宫里，随便挑家富户也是嫁得的。人家都是往高处爬，你倒厉害，非要选个落魄书生，没田没地，连住的屋子都是租的。”
“姨娘，长生读书很是用功的，他童试和院试都是一次便考过，今年的科考也必定能成，只要考过，那便是举人了。若是一切顺利，之后说不定还能考个状元郎，到时姨娘你有个状元女婿，夫人还敢给你脸色瞧么？说不定爹爹也有求着你的时候呢。”徐凝玉动之以情地劝说着。
“日后怎么样我是不知道，我只知道他送来的聘礼，全是我付的钱。”
“我的好姨娘。”徐凝玉撒娇道：“我是你的亲女儿，你不能不帮我呀，你快想想法子。”
潘姨娘瞪了徐凝玉的肚子一眼，努力压下心中的火气，说：“你何止是我的亲女儿，你还是别人砧板上的肉！”
“姨娘～”
“行了行了，你先回你屋里去，让我安安静静地想一想。”
徐凝玉又求了几句，这才走出了屋。
潘姨娘揉着眉心，苦笑了起来。
她还能有什么法子？
当年她不过是夫人身边的一个婢女，有次老爷醉酒，她上前去扶，就扶成了通房。
夫人心中有刺，但她一直谨小慎微，不争不抢，总算让夫人放下心来，还把她提作姨娘。
然而诞下女儿后，看着女儿一天一天长大，她不禁为了女儿的前程担忧了起来。
于是，她决定要在这府里头争来一席之地。
她用尽心思讨好老夫人，变着法子把老爷留下，一边与夫人较劲，一边在这后院里经营，努力这么多年，在人后也算是能与夫人平起平坐了。
她也不求别的，只求女儿的婚事能让她做主，到时能给女儿选嫁个好人家，安安稳稳做个正头娘子，她也就心满意足了。
没想到这婚事是她做主的没错，可却是被逼着的，自己的宝贝着的女儿，居然与一个穷书生有了首尾，还有了身孕。那傅家好厚的脸皮，张口就是没钱，不管是聘礼还是酒席，一文钱也不愿出。
受了傅家的气，回头还被女儿苦苦哀求。
她这个当娘的，还能怎么样？
只好把这些年的积蓄都拿了出来，让傅家购买聘礼上门来，还得昧着良心把傅家捧得天上有地下无，道以免被人榜下捉婿生变故，哄着老爷把这三书六礼尽早给走完了。
迎亲之日就定在下月初，本以为这事就算完了，然而她没想到的是，傅家租着的那个院子的租金和日常用度，花的居然是她女儿的例银。
这样的人家如何能嫁？
若早知此事，她必定要让人偷偷买了药，逼着女儿服下远嫁算了，可如今婚事已定，再无转弯的余地。
女儿出嫁后例银就不会再有了，傅家一家三口都没有营生，傅长生要考科举还得费不少钱财，庶女的嫁妆也就那么一点儿，她也只能在老夫人身上打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