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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不喜欢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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熹微烛火跳跃,  隔着重重鲛纱帐幔,瞧不清殿中的情形。

冷不丁又被推了一把,顾祯的身子也随之偏了偏,  继而回身猛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手腕被扼住的那瞬,赵懿懿的心跳也停了半拍,她按着榻边向后挣扎想要摆脱他的控制,  却因烧得身子虚弱,根本使不上半点儿力气。

“你走开。”她抿了抿唇瓣,  眸中划过一丝烦躁,转而去掰禁锢在腕上的手指。

一根一根的试,无论是哪一根,  哪怕她拼尽了全力也没法子掰动。

“胡闹什么!”顾祯轻叱了她一句。都病得浑身上下没点力气了,  还不肯乖些,拖着病体也要跟他闹,“你自个瞧瞧,  药都洒了。”

有那么一瞬间,  他很想好好问一问,  她究竟是怎么想的。

罢了,  都病成这样了,恐怕也问不出什么来。

至此,赵懿懿灵台清明些许,终于明白过来,这根本不是梦境。这是她的寝殿,  面前这个也是活生生的人,而非虚幻。

难怪,  难怪她再怎么奋力挣扎,  也无法逃脱这个梦境。

赵懿懿本就难受,  自个这会都好好待在椒房殿,不曾去招惹他了,可他偏偏还不肯放过她。那两道月棱眉紧拧,越想越觉得委屈,因而面对他时,自是没什么好脸色:“陛下将我的侍女唤进来罢。妾身方才说得很清楚了,不需要陛下的药。”

顾祯压着火气看了她一眼,扬声唤了云竹入内。

地上散落着碎瓷片,汤药在莲纹地衣上晕染开,整座寝殿都浸上了药味。

云竹倏尔一惊,下意识抬眸看去,却见陛下正握着娘娘的手腕,眼眸沉沉地盯着她瞧。

凝思片刻,顾祯终是选择将刚才的事隐去,不愿叫下人知晓他们间的私事:“朕方才失手打碎了汤药,再去熬一碗送来。”

这殿中的气氛与情形,哪儿像是失手打碎的?分明……云竹心神颤颤,不敢再细想下去,也不敢多问,只低垂着头应声,粗略收拾了几块瓷片,转身退了下去。

殿中又恢复寂静,顾祯松开手,一双冷肃的凤目垂下来看她,从枕边抽出一方帕子,随意在伤口处抹了抹。

那方帕子迅速染了红。

凝着她看了片刻,心头那阵怒意,竟奇迹般的平复了下来。

算了,她都病成这样,还是别跟她计较这些,没得叫自个头疼。

如此,他伸手去探了探赵懿懿的额头,淡声道:“一会药送来,乖乖喝了睡下,听话些。”

“陛下可否离妾身远点儿?”赵懿懿披散着一头乌发靠在床头,头脑仍是有些迷蒙,涩声道,“妾身困了。”

她好困啊,她想睡了,睡着了就不必看着他了。

顾祯看了看她,心里头有些异样,伸手替她将锦衾拉起来遮盖至膝头,声音平静无波:“朕看着你将药喝了就走。”

今日晚间,听闻皇后病情复发,他本是不欲过来的。

奏章一本本摊在桌案上,却发觉自个根本没有心思批阅,半晌过去,连一封奏疏也未看完。挣扎犹豫许久,他最终捱不下去,想着过来瞧她一眼,瞧上一眼,恐怕就能静心了。

时至今日,他不得不承认,他或许,是有那么点在意皇后的。

赵懿懿虽仍旧昏沉难受,神志却异常的清醒:“妾身的话,陛下没有听明白么?”烛火虽微弱,甫一抬起眼眸,她却清晰瞥见他怔愣的神色,自顾自道,“妾身如今,已不想再与陛下有瓜葛了。”

“妾身累了,给陛下做皇后太累了,好累好累。”

顾祯面上先是闪过丝迷茫,待回过神后又转为不可置信,最后化作了一片气恼。

他面色发冷,凝着她那张皎若明月的脸,从眉眼一直扫视到下巴,一字一顿地问:“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或许,还是在生气罢。

他怔怔的想着,要不哄哄她?赵懿懿那么好骗,折腾了这些日子,不就是想让他哄一哄吗。哄哄她,应当就能好了吧?

思及此,他闭了闭眼,沉声道:“先前的事,是朕不好,说得太重了些。”

赵懿懿笑了笑:“陛下,妾身从前不信命,总以为只要肯付诸行动,什么都能按照自个的心意。可现在才明白,有些事情或许是一开始就注定好的,强求不得。”

顾祯喉结上下滚动一番,撩起她耳边一缕发丝,哑着声音问:“什么?”

“就比如,妾身与陛下,大抵是天生不适合做夫妻。”仰脸看着喜欢了多年的男子,赵懿懿掐了掐指尖,终于下定决心,说出了这一句话。

她喜欢了多年的郎君啊,自个曾满心满眼装着的那个郎君、曾以为这世上,再没有比他更好的郎君,终究是再也找寻不到了。

既然找不到,也就算了吧。

顾祯面上浮现一抹错愕,心头一片慌乱,急迫的想要攥住些什么,便在下一瞬,攥住了赵懿懿的皓腕。

用力之大,几乎要将她那光洁如玉的手腕捏碎。

“疼……”赵懿懿蹙着眉头想往后退,拼了命的想要抽回自己的手腕。

注视着那张芙蓉面上显而易见的委屈,顾祯眸色渐渐阴鸷,沉声问:“你说清楚。”

什么叫做天生不适合做夫妻?

因先帝的缘故,他向来不信神佛,也对这种话嗤之以鼻,想着想着,他不禁讽笑起来。

既然要说天生,那他便好好同她说道说道,大掌松开些许,微微掀唇:“婚事未定时,司天监为你我生辰占卜,卦象为大吉。此事,为众人皆知。”

父皇原也是文治武功的一代雄主,可惜天不假年。自从染病以后,父皇便笃信天道、神佛。于宗庙为太子与准太子妃婚事占卜,得到大吉结果以后,当即大喜过望,遍赏群臣。

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那许是……司天监卜错了罢。”赵懿懿嫣红的唇瓣紧抿,继而渐渐泛了白,垂落在身侧的手掌收拢,指尖深深地嵌入了肉中。

顾祯轻笑一声:“卜错了?”

到了今日,都成亲两年多了,她对自己说,俩人八字不合、天生不适合做夫妻,或许是司天监卜错了。

简直荒谬!

无边的怒火从心头喷涌而出,顾祯死死地凝着她看了许久,在触及她那双平静如水的眸子时,忽又颓败了下来。

“你同朕说清楚些。”他冷声道。

她偏过头,看着那一直被记挂在心头的人,她名义上的夫君,眉眼弯弯:“陛下难道觉得,我们很合适么?”

其实从一开始,这桩婚姻便是错的。

是舅母想要维系权势地位,也是她的痴心妄想。

她不该招惹他的。

从一开始就不应该。

好在先前为时不晚,还有机会补救。

赵懿懿眼尾微微泛红,唇角牵动起一丝淡漠的笑,轻声道:“陛下曾言不喜赵氏女,妾身今日的话该合乎陛下心意才对。这番模样,又是为何?”

顾祯一怔,惊疑不定地看着她,握着她皓腕的手逐渐卸去力道,迟滞地垂了下来。

心跳愈发的快,指尖微微发抖,嗓子像被什么堵住了一般,有些许的梗塞。

“懿懿。”他突然低声唤了一句,声音亦是难以抑制的带着颤音,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无从开口,“你从哪儿听来的?”

“从哪儿听来的呀?”赵懿懿仰头望向帐顶悬着的香球,勾唇一笑,“让妾身好好想想。”

殿外下着淅淅沥沥的雨,滴答在窗台上的声音清脆悦耳,赵懿懿转头时,正逢一道闪电劈下,将他那张面容瞧了个真切。

往日冷然俊美的面庞,此刻竟有些发白。

她温声说:“这话,不是陛下自个说的吗?”察觉到他逐渐急促的呼吸声,赵懿懿更觉得可笑,“那日在先农坛,陛下与程祭酒说话时,可曾想过,妾身并未睡着?”

“轰隆——”

那道雷声也终于落了下来,伴随着这道春雷,心头像是被一只大手给紧紧攥住、用力撕扯,将他压得喘不过气。

她听着了?

那晚他之所以在房中,仅隔着扇屏风说话,便是想着,即便她听到了也无所谓。

可现在知晓她真听到了,却又为何,突然难受起来。

心都揪成了一团。

“懿懿……”他艰难启唇唤了一声。

赵懿懿别过头,柔声道:“陛下别这么唤,妾身受不住。”

却原来,他也知晓她的小字。

可惜,是在她已决定对他死心的时候。

“吱呀”一声,门扉再次被推开,浓郁而炽热的药香味在殿中飘散开。

伴随着轻慢的脚步声,应当是云竹重新熬了药端来。

“娘娘,奴婢又热了一碗,快趁热喝了。”云竹弯腰,要将那青瓷药碗递给她。

却被顾祯给接了过去。

“门轴该上些油了。”他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在云竹迷茫的眼神中吩咐道,“你先下去。”

顺着那打开的房门,雨夜苍凉的风钻入,巧妙地掠过屏风,吹拂进了帐中。

赵懿懿忍不住拢了拢锦衾,一张小脸愈发的白,往日里不涂而朱的唇瓣更是没了半点血色。

云竹下去时,多添了几盏烛火,顺势掩好了房门。

于他们这些下人来说,自是打心眼里希望陛下同娘娘能好好的,无论是什么人家,女子同夫婿闹翻,那日子也不会好过。

何况娘娘是皇后,帝后之间,从无和离一说,有也只是废后。

她最初是想劝的,可每每触及娘娘那苍白的面色,瞧见她与陛下一次又一次的争执、吵闹,可瞧见她郁郁寡欢的面容时,又失了劝说的心思。

云竹弄不明白,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以前的娘娘,只要一提起陛下,便会下意识抿唇而笑,眼里有着无尽的光。可自从淮安侯府出事起,那光渐渐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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