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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咳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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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得轻描淡写。

因心中早有准备,  众人听了太医的话,仅是心头一个咯噔,还算镇定。

反倒是被皇帝之言给惊到了。

满室鸦雀无声,  顾祯将急报搁置在膝上,  扫了眼殿中众人,面容微沉:“朕方才说的话,  没听到么?”

众人这才恍然醒过了神,  纷纷应道:“唯唯。”

看罢,顾祯将急报递给一旁的近臣:“先着令禁军往城内里坊,  及城外各处搜寻,查探有无坍塌屋舍,  或是……”

说着说着,  他忽而坐了起来。

太医面色大变,忙道:“陛下切莫起身,臣等还未与陛下接骨,  待臣等与陛下接好断骨,再起身也不迟。”

顾祯眼中划过一抹燥意,又重新靠了回去,  凝声道:“即刻往长安附近各县探寻,  划出地动范围。”

姜嘉言近前半步,  迟疑道:“陛下是怀疑,  地动并非在长安?”他面色霎时大变,倘若地动不在长安,只是受了周遭大地动的影响,那后果,  简直不堪设想。

顾祯微一颔首,  沉声道:“方才只顾着看长安情形,  倒是忽略这一节,尔等速速领人查看,莫要耽搁。”

一众近臣一个一个领命退下,轩窗外的天色也逐渐的暗了下来。

几只燕子自屋檐下飞过,啾啾低鸣声不断。

顾祯唤了声吴茂。

“皇后如何了?”他紧握着的手心印出了几道痕迹,沉吟良久,终是低声问了一句。

吴茂回道:“相思殿那边传来的消息,娘娘方才已然醒转,太医与医女尽皆查探过,只稍稍有点儿刮伤,没什么大碍。”

顾祯闷笑了声,眼中涌上了些许无奈:“她这么娇气,崴了脚都要嫌疼的……罢了,可上过药了?”

“陛下放心,相思殿那边传过来的信,是已然上过药了。”吴茂接过他手中公文,眉眼微垂着,又换了另一份给他。

说话间,太医带着备好的药进殿。

隔着老远,便能闻到那药散出的苦涩味道,又混着酒香,更显出几分奇异。

顾祯蹙了蹙眉,凤目觑着那碗酒,半晌未言。

太医将托盘放在床头案几上,轻声道:“陛下,这是乌头散,请陛下以酒送服之,臣等方好为陛下接骨。”

些许研磨细碎的乌头散,盛在一个青瓷葵花碗中。

依太医所言,顾祯取过,就着那半碗烈酒服下。

烈酒入喉,一路烧灼下去,在胃中翻涌着。随着那乌头散渐渐发挥效用,顾祯敏锐地感觉到,身子似乎迟缓了许多。

片刻后,太医请皇帝褪衣接骨。

虽有乌头散的功效,又佐之以烈酒,然断骨之痛,又怎会毫无感觉。

太医接上那断裂的肋骨时,仿若有千万只虫蚁啃噬,一股锥心的痛随之窜了上来。

接好断骨,太医又缠了几圈白布,方才作罢。

“陛下当注意身子,切忌动着断骨之处。”太医往后退了半步,拱手道了一句。

顾祯微微颔首:“朕知晓。”

待太医退下,内殿仅剩数个宫侍,吴茂断了汤药过来,看着皇帝饮下,面露几分叹惋之色。

几番张口欲言,却又生生忍了下去。

顾祯看了他一眼,沉声问:“何事?”

吴茂道:“陛下,倘若娘娘问起,奴婢等该如何交代?”

皇后问起?

顾祯唇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

懿懿,又怎会问起他?

“她若是问,便说朕无大碍即可。”顾祯声音略有些淡,更添了几分低沉。

吴茂道:“陛下何不……”

顾祯忽然就笑了。

他救了懿懿是实,为此受伤也是实,却非懿懿所求。

顾祯将汤药一饮而尽,侧首看向窗外,涩声道:“夫君救妻子,本就是应当的,朕又何必……挟恩图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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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了自华阴传来的消息后,何明守心头一直惴惴不安,像是被一座大山给压着,有些透不过气。

他同二房之间,虽一直以来关系平平,却到底都姓一个何。

不管内里如何,在外人看来,始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几年,他虽对二房多有防备,却没打算直接将二房置之死地。

陛下将查清二房罪证的事儿交到他手上,便成了个烫手山芋。

何明守心里头清楚,自个那皇帝外甥,从不会无的放矢。但凡他有所举措的事,便是已经下定了决心,恐怕连如何惩处都已经想了个清楚。

二房这一回,只怕是将他给得罪狠了。

“姑娘可回来了?”跨入府门,何明守一面朝里走,一面问着身旁长随。

那长随回道:“今儿一早,夫人就派了人去,将姑娘从宫里头给接回来了。”

何明守点了点头,又问:“今日长贤来的事,可与夫人提过了?”

“提过了、提过了。”长随笑道,“不但提了,夫人今日还亲自见了傅郎君,问及他在任上政绩如何呢。”

何明守捋着短须,面露几分笑意。

傅长贤是何家庶支的外孙,因父母双亡之故,自幼养于何家。何明守见他颇有天分,亲自教导过两年,算是半个师傅。

更是他看中的女婿人选之一。

正往里走着,隔着丛枝叶茂密的桂树,传来几道争执的声音。

家中小儿辈吵闹,正是审视的好时机,他不禁驻足于此,背手凝睇了过去。

树后,一锦衣男童跺着脚,伸手往前抓,想要将那风筝夺过来:“你给我!我让你给我,你听见没有?”

何寻芳将那只雀鸟风筝护在身后,恼道:“这是我的东西,你想要,你不会让人去扎吗?”

那男童够不着,愈发地急,又要劈手来夺:“快点给我!”

周遭侍从们拦的拦、劝的劝,乱成了一锅粥。

跟着那男童的妇人劝道:“大姑娘,不过一个风筝,二郎君要,不若就给他好了。等改日,再让我们夫人赔您一个可好?”

“既然只是一个风筝,你们连个风筝都没有,还要来抢别人的?”何寻芳说着说着红了眼眶,伸手猛地一推,也不知哪儿来的气力,那锦衣男童霎时跌坐在地上。

毫无防备地摔在青砖上,不可谓不疼,男童登时嚎啕大哭。仆从们先是一怔,忙要伸手去扶,却被男童一把推开。

他指着何寻芳,赤红着一双眼,边哭边恨恨道:“你等着!以后都是我阿兄的!等将来,我让我阿兄把你赶出去!”

隔着枝叶缝隙,何明守看了个真切,脸色阴得骇人,两道锐利的视线凝着树丛后,几欲将那树丛灼穿。

长随看了看他的面色,大气也不敢喘,又转回头去看那二郎,神色更是惊疑不定。

深吸几口气,何明守自树后绕了出来,沉声吩咐道:“将二郎带去他爹那儿,让他爹好生管教。”

见是他,花园中众人皆是一惊,闻得此令,五六人更是齐齐跪了下来。

何明守看了眼为首跪着的妇人,冷声问:“你是二郎乳母?”

那妇人垂首道:“回郡公话,奴正是二郎乳母,二郎年纪还小,不知事,还望郡公宽宏些。”

“主子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让你回这么多了吗?”那长随立在何明守身后,盯着那妇人冷斥了一声。

何明守不禁嗤笑,声音淡淡:“挑唆主子,其心可诛。此等欺主之人,我府上是断不敢留,打上三十板子,发卖出去罢。”

那乳母急欲磕头请罪,却被侍从给堵了嘴,拖了下去。

花园重新安静下来,仅留下方才闹腾后的一片狼藉。

何明守摸了摸何寻芳的脑袋,低声问:“可是觉着委屈?”

抬首看了眼父亲,何寻芳红着眼点点头,不肯说话。

“是觉得父亲只罚了乳母,没罚二郎而不高兴?”何明守又问了一句,不待她答话,自个笑了笑,“放心,待改日,为父替你张目。”

说罢,他径直转身离去。

正房内,何明守一脸愠色,猛地将茶盏掼在地上,怒声道:“竖子!我还没死呢!”

成亲数十年,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便是怒急之时,也最多不过低斥几声。

极少有气成这样的时候。

文氏只觉得,这会儿给他把刀,他怕是能砍人。

“怎么了?”文氏挥手命侍从洒扫,又倒了盏茶水递给他,“朝堂上又出了什么事,叫你气成这样?”

“不是公事。”何明守面色沉沉,倒是稍稍缓解些许,将今日的事同文氏说了遍。

文氏大惊:“这……可要将老二叫过来,好生说道一通?那二郎也是,小小年纪不学好,心眼子这样的坏!”

何明守嗤道:“不必说了。至于二郎,若非他们做大人的在家中说过,他跟着有样学样,又怎会说出这番话?”

他一向知晓家里这群人不安分,然事情闹得不大,且看在姓何的份上,他也睁只眼闭只眼罢了,只让女儿离二房远些。

可今日之事触到他底线,他却是动了真火了。

“难怪我当初说让芳儿留在家中,他们会急眼……”何明守唇角浮现一抹冷笑,看着她手中单子问,“这是什么?”

文氏回道:“陛下让我替赵家二姑娘操持笄礼,所剩时日无几,正备着呢。”

何明守轻轻颔首:“她没母亲,又没长嫂的。既是陛下亲自交代,又是皇后娘娘之妹,你便仔细些,比照着芳儿更好些来。”思量片刻,又道:“我过几日将启程赶赴长安,还要劳烦夫人替我收拾行李。”

文氏掩唇而笑:“瞧你这客气的,像是我第一次替你收行李似的。”

她这么一笑,气氛霎时缓和不少。

侍从才敢在此时入内禀道:“郡公,二郎君领着阿曜小郎过来了,说是给大姑娘赔礼,还带了个风筝过来。”

何明守似笑非笑:“他是真不知呢,还是假作不知呢?”他靠在凭几上阖着眼,挥了挥手,“让他回去,说我睡了,没空见他。”

既然有这个胆子惦记,那应该,也做好了承受后果的准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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