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顾妈果然又在牌桌上下不来了，打了个电话让晚饭各自解决，电话里那头搓牌洗牌的声音络绎不绝，乌糟糟的乱成一片，顾小白气闷地挂掉电话，简单做了一荤一素，又合着中午剩的，包了饭盒给顾妈送去。
到了后才知道亲妈早就吃过饭了，现在棋牌室高级得很，包一日三餐和宵夜，甚至还包推拿捏脚和按摩，类比博-彩娱乐会所。
顾小白手里拿着饭盒也没了脾气，这饭盒不保温，再拿回去肯定都凉透了，只好在旁一边观战，一边把盒饭吃了。
顾妈见儿子来了，高兴地跟众人介绍。
大姨大妈们看顾小白清秀斯文，长相不俗，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按着他的肩膀不撒手，说过年家里的女儿们都休假还没出去工作，要给他安排相亲，上午一个，下午一个，不嫌累晚上再见一个，连着相几天，保准有看得上眼的，又劝男人到了年纪就该结婚生孩子，人家孩子都会打酱油了，像顾小白过完年都快三十，还不结婚，年纪大了就不好找了。
顾小白对这种新型的相亲方式和理所当然的说教瞠目结舌，吞吞吐吐不断推辞着，见亲妈沉迷在牌桌上又也不帮他两句，找了个空隙脚底生风赶忙就跑了。
回到家时，林墨琛正往楼下走，顾小白抬着头就这么看他，心里只剩下一个想法：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结婚了。
“傻站着干什么？”
林墨琛很久都没睡过这么一个饱觉，皂液的清香一直萦绕在他的鼻尖，窗外的白噪音像是催眠曲，他睁开眼后还有些恍惚自己身在何处，见汤圆趴睡在他的胸口睁着眼睛望他，便伸出手，汤圆呼噜呼噜我舔舐他的手心，湿湿的，痒痒的，阔别已久，也没忘记他的气味。
“你醒了？要吃饭吗？”顾小白听到对方硬邦邦的话，有些紧张，将饭盒藏到身后，问林墨琛饿不饿。
林墨琛见他的动作，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手机这时响起，便走到院子一旁的小花坛处接电话。
顾小白钻进厨房把饭菜热了热，想了下，又做了一道蔬菜汆丸子汤。林墨琛一惯爱吃些清淡的，顾妈做菜却浓油赤酱口味重，林墨琛估计吃不大惯。
等把饭菜端出来时，林墨琛还没打完电话，他和风细雨地跟电话里的女声讲话，问她在哪儿拍戏，累不累，又说这次出国给她带了套首饰，过年快递慢，到了后记得拆。
顾小白就这么端着汤，呆呆地站在林墨琛的身后，听他对别人温言软语。顾小白已经太久太久没听到过这样的声音了，他很贪恋，因为即便在梦里，林墨琛也只是对他冷言冷语的讥讽和羞辱，全无半丝温情。
林墨琛挂完电话一回头，扬了扬眉，“顾设计师现在还有听墙角的习惯？”
顾小白又被抓个现行，痛苦的神色都没来得及收回，嘴也哆嗦，手也哆嗦，慌张地将汤放到餐桌上，结结巴巴道：“我……不是……我刚出来。”
热汤刚出锅，撒到顾小白的手上，刹那间红了一片，林墨琛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又将视线收回。
顾小白借口还有个菜没端上来，等回到厨房才后知后觉到手背像有刀子刮过一样的刺疼，他打开水龙头不断冲洗手背，眼泪就混着刺骨的凉水钻入了下水道。
再回到餐厅时，顾小白见林墨琛并未执筷子，正百无聊赖地看着盛好的汤，见他出来了，冷淡道，“就这么招待客人的？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光剩我一个人坐这儿。”
顾小白心想，不是你让我晚饭不用喊的吗，但张了张嘴没说话，也盛了点汤坐下慢慢喝。
以前顾小白很喜欢赖在林墨琛身边，总要挨着他一处，也总有说不完的垃圾话，林墨琛虽然话不多，但句句回应，声声温柔。
如今顾小白再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了，饭后洗过碗，站在客厅与林墨琛大眼瞪小眼的，空气中氧气都显得稀薄，只剩尴尬和死寂。
“要不，去镇上转转？有家新开的电影院。”顾小白搓了搓双手，尝试着提议。
林墨琛不置一词，插着口袋就跟顾小白出了门。
过年的水乡人口回流，变得很热闹，河岸两排挂着整齐的红灯笼，红灯笼就着昏暗的路灯倒映在雪色的河流上，像两条空灵的火龙。
顾小白心里还是欢喜的，他从未敢设想过能再次见到林墨琛，甚至还能再跟他逛一次街，他梦都不敢这么做。
去镇上要走过村口的两颗古树，然后再走小半个钟头便能到。
顾小白带着林墨琛上了青石小桥，晚间的小桥上来来往往都是晚饭后休闲的乡民以及闲逛的游客。
他穿过人群往前走，又往后伸出手抓住了林墨琛的手，两手自然交叠在了一起，属于对方的体温不断从手心传来，熟悉的触感他捂得热乎乎的。
顾小白侧过身说：“这个小桥上有好几块青石板凸起来了，特别容易绊着，小心脚下。”
林墨琛没说话，被他牵着一直下了小桥，又往前走了一阵，才讥笑道：“顾设计师声称是直男，这么喜欢牵男人的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