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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卑微奴隶9(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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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夜晚月色如水。

全国上下还沉浸在大军归来的喜悦中。今日王宫设宴,  民间也是一片喧腾,街上人潮涌动,仿若过年一般热闹。

时浅渡本质上是个爱玩的性子,  在街市之上一路买、一路吃。

看到许多后世失传的小吃点心或者玩具,她总要上去瞧一瞧,顺眼的买回去。

陆苏北就跟在她的身后,  帮她付钱、拿东西,并用那双憧憬的眼望着她的背影。

心里甜丝丝的。

他想,普通老百姓的日常,  大抵就是如此简单吧。

以前从来不知道,原来和人一起简简单单地走在街上,就会这么开心。

眼角早已经干掉的泪痕让皮肤微微紧绷,有点发痒。

他蹭了蹭眼角。

今天本来都已经绝望,却峰回路转。

现在他依然能跟在殿下身旁。

真希望,能一直这么看着殿下的背影啊。

永远永远。

酒足饭饱后,  时浅渡又觉得自己吃得太多了些,打算多在外面待上一会儿消消食,  便找来两匹马,  领着陆苏北一路直奔京城外的那座矮山。

两人策马,  一同在微凉的春夜中前行,最后停在一处断崖之前。

从此处向下望去,  正好能把京城纳入眼中。

不像现代社会那般星星点点,却也是灯火辉煌。

时浅渡翻身下马,前行几步来到断崖边。

晚风吹来,掀起她的衣袍。

陆苏北紧跟其后,生怕她不慎失足跌落下去:“殿下小心一些,稍往后站一点吧。”

“你不用这么紧张。”时浅渡笑道。

她望着眼前的万家灯火,  仿佛刚才街市之中的喧嚣嬉闹声就在耳畔。街上,有欢腾吵闹的孩子,有四处吆喝的小贩,有高谈论阔的食客,也有……在阴暗的墙角饿死的少年和在鞭打和黑暗中艰难求生的“贱民”。

在这个小世界中,她是少国主。

那这些人,就是她的子民,眼前的一切,就是她的江山。

她也就承担了相应的责任。

和上个小世界不太一样。

之前是追求人妖和平共处的现代社会,身为捉妖师,她只要能坐镇妖管局就够了。而眼前是充满压迫剥削的封建社会,系统给她匹配个少国主的身份,她需要做的就太多了。

如果不让这个社会往好的方向走,而是一不小心也弄了个人口锐减……

啊,那就有其他同事跑过来杀她了。

需要承担责任的感觉不太好,比杀人难太多了。

她叹了一声,懒洋洋又无可奈何地搔搔头。

不过偶尔体验体验肩扛重担的感觉,也还行吧。

进入不同的小世界体验完全不同的人生,这种感觉很微妙,好像她的生活变得丰富起来。

怪不得那么多同事,都很喜欢用身份匹配模式。

“殿下是不是累了?”陆苏北在观察她的神情。

“体力上没有,心里多少有点犯懒吧。”时浅渡伸了个懒腰。

“殿下这是有烦心事?”

陆苏北顿了顿,难道是因为……国主大人为殿下选夫的事?

殿下并不想选夫?

明知道很有可能是他想太多了,他还是往上翘翘唇角:“殿下若不嫌弃,可以把烦心事说予奴听,讲出来或许会好一些。”

他的话音才落下,一阵突如其来的马蹄声闯入耳膜,越来越近。

似乎还有兵刃交接声在夜空里回荡。

“嗖”的一声响,时浅渡眼神一利。

“殿下小心。”

陆苏北抬手便将一只射向时浅渡的弓箭抓在手中,警惕地扫向暗色中,锐利的双眼在暗夜中像是一只捕猎的狼。

有敌袭么?

是时钧野他们得到什么消息,提前动手了?

入王宫不能携带武器,他们此时只能赤手空拳,身后又是悬崖峭壁,若真是敌袭,那情况不太简单。

好在对方没让他们猜测太久。

不出几秒钟,就有一人骑着瘦弱的马匹冲出树林,停在他们眼前。

这人眼神凶悍锐利,眼下青黑,嘴唇干裂,下巴上带着一片咋咋呼呼的胡茬,显然已经很久没能好好休息了。

他穿着轻便的布甲,身上好几处都渗出了深红色血迹,伤的应该不轻。

视线突然和时浅渡相撞,猛然睁大了双眼,紧皱的眉间有所松动,像是忽然松了口气。

然而下一秒,又是几只利箭飞射而出,直直的刺过来。

时浅渡早在听见马蹄时就已经发现异常,手指微动,不多时,通体漆黑的爱刀便已经被她握在手里,顺手挽了个刀花。

利箭破空而来之时,她身形一动,眨眼间就把那几只箭切断在空中。

看着树林中涌出的几个杀气腾腾的男人,她朗声笑起来:“张穆梁,你可真幸运,逃命到没路的断崖边上,都能碰到我这样的救星。”

张穆梁一连逃亡数日,早已经筋疲力竭,翻身下马后几乎支撑不住。

他勉强笑道:“大抵是冥冥之中受少国主的召唤吧。”

受人追杀十数时,眼见着就要到呈国京城了,却被人追上,阻击到这里。本以为自己就要死在黎明的前夕……不想在这个时间,竟然会在山中碰到了这位呈国的少国主殿下。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命大。

看来是他命不该绝,另择明主也是正确的选择。

心知追杀他的人都是兴国好手,他扬声提醒道:“他们都是兴国的死士,千万小……”

“心”字还没吐出来,就被掐灭在了嗓子眼里。

时浅渡回头看他,顺便甩了甩长刀上的血:“嗯?”

张穆梁:……

他惊讶地微微张开口。

眨眼间的功夫,数名死士就已经命丧黄泉。

原来,这才是呈国少国主的真正实力么?

对她来说,杀死一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死士,不过就是抬手、挥刀这么简单而已。

时浅渡瞧出他的惊讶,稍微弯了弯唇角:“来投靠我,绝对是你这辈子最明智的选择。”

这话听起来好像有几分自恋。

她垂眸瞥瞥张穆梁身上几处渗着血色的伤口,招招手。

“你的行踪还不能让人发现,这里不是个说话的地方,跟我来吧。”

顿时,陆苏北心中打鼓,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不能让人发现就是要藏起来,这京城之中,哪有比殿下府中更好的藏身之所?

他不动声色地蹙了蹙眉头,有些不满这个突然打破这个平静夜晚的人。

张穆梁:……怎么莫名多了一股杀气?

追杀张穆梁的死士和暗探不止一波,时浅渡便让他和死士们换了衣服,又把人砸烂了面容,复刻了伤痕,推下山崖去。

这样不可能真瞒得住,但对方是敌国暗探,不能轻易暴露身份,想要找个仵作验尸、确认死者身份,也得拖上一段时间。

少国主府占地颇广,却没多少人丁。

时浅渡本来想让张穆梁和陆苏北分开住,不要挤在一间院子里,省的一山不容二虎,两人合不来就得不偿失了。

然而陆苏北一反常态,竟然主动提出让张穆梁和自己住在同院,美其名曰:方便为殿下照看我呈国的未来大将。

言外之意恐怕是,有奴替殿下照看,殿下就不必亲自躬身了。

于是张穆梁最终一身血迹地躺到了陆苏北的隔壁房间。

他一连数日风餐露宿,连旅店都不敢住,每天只吃一些干粮果腹,又时常陷入厮杀和你追我逃的险境里,身体虚弱,身上的伤口皮肉翻卷,一片血腥。

人也开始发烧,陷入了迷迷糊糊的情况,被大夫用刀清理身上有些溃烂的腐肉时,也是无意识地轻哼,意识并不清醒。

天,看着就疼死了!

时浅渡看一眼这些伤口,就觉得自己的皮肉也隐隐作痛。

她实在看不下去,肩膀轻轻抖动两下,走出了房间,吩咐王总管道:“给他准备些好消化的吃食,等吃完东西,再把煎好的药送进去。”

陆苏北也跟着时浅渡走出房间,没说话。

他有些陷入了自我怀疑。

从前一直觉得,殿下对他或许有那么一点不一样,可今天,又有一个举世无双的将才,住到了殿下的府上。

他有些怀疑,是不是只要是个可塑之才,殿下就会一视同仁地对待。

他想,他最初被殿下带回府中的时候,大概跟张穆梁此时一样,意识很不清醒地躺在床上,被殿下请来的大夫一点点地把伤口处理好,换上干爽柔软的衣裳,然后在床上美美地睡上一觉吧?

那张穆梁明天,是不是也能得到殿下特意吩咐的早饭?

未来,也照着他曾经走过一遍的路,重复一遍,直到跟他此时的现状一样。

最终张穆梁会替代他的位置,他也就被殿下遗忘了。

“愣着什么呢?”时浅渡发现他难得的走神,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今天太医院老太医给你开的方子和药材都已经送到府上了,从今天晚上开始,你就要好好调养身体,不能太过劳累,不要每天读书、练武,要劳逸结合懂不懂?”

陆苏北猛地回过神来。

他怎么变得那么多多愁善感了。

只要他能为殿下征战四方,只要他能取得更好的功绩,只要他能一直对殿下有用,殿下又怎么可能会忘记他呢?

如果殿下有一天把他抛到脑头,也一定是他自己的问题。

“奴明白了,奴会按照老太医的嘱咐,好好调养身体的。”他认真地回答。

“嗯,那还不赶紧进去泡药浴?刚才的水有点烫,现在应该刚好合适。”时浅渡瞥瞥他的房间,“一会儿会有人再帮你把喝的药煎好了送进去的。”

原来是要泡药浴,那岂不是……

陆苏北看看张穆梁的房间又偷瞥瞥时浅渡,最终还是垂头应道:“奴这就去。”

张穆梁伤成那个样子,一时半会应该也是醒不来吧。

泡药浴的大木桶放在了里间,为他准备药浴的家仆早早就退出去了。

他关好门窗,缓缓地卸掉暗银嵌玉腰带,解开身上的鸦青色暗纹袍,露出留着一道道疤痕的身体,从身后的模模糊糊的铜镜中可以看到,后背上的疤痕尤其多,一道道鞭痕重叠在一起,有的印记已经淡下去不少,而有些粗重深刻的,很多年过去了,却依然那么明显。

其他将军身上留下的,都是英勇征战的痕迹。

而他身上这些,确实曾经身份卑微低贱的证明。虽然已经被去除奴籍,可二十来年的奴隶生活,早就把一些东西深深地印刻在身体中了。

尤其是……视线逐渐上滑,落在脖颈间的丑陋烙印上。

他过去无比厌恶这块烙印,此时又一次看到,他忽然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身旁的木桶中,白色的热气蒸腾,一股股浓重的药味从里面散发出来。

手探进水里,果然已经不再烫手了,是皮肤可以接受的程度。

他迈开双腿踏进水中,温热的感觉让他忍不住轻轻地一哆嗦,浑身舒畅。

热水澡,这个词,恐怕没有几个人敢想吧。

别说是奴隶了,就是普通人家的良民,一年到头也没有洗热水澡的机会,能在夏天时到河里舒舒服服地洗个干净,已经是很让人高兴的事了。

他缓缓地坐进木桶里,温热的药水漫过身体,把他整个人包裹其中。

太舒服了,叫他忍不住喟叹出声。

他很难用语言形容此时的感觉,只能说,仿佛灵魂都得到了升华。

这哪像是在治病,分明是在享受啊。

被这种温热气息包裹着,他往后仰躺着,把头轻轻枕在木桶边缘。

长时间这么硌着,脑袋肯定生疼,可他跟完全感觉不到似的,反倒昏昏欲睡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感觉到,有人用手轻轻地戳了戳他的脸:“喂,水都让你泡凉了。”

陆苏北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看到近在咫尺的脸,他一个猛子想要站起来行礼,脚下却是一滑,猛地摔回了木桶中,溅起一片水花。

啊,殿下身上肯定要被溅湿了。

他急急忙忙地扒着木桶边缘冒出一张染着不正常红色的脸来:“殿、殿下。”

看到时浅渡手中正在散发出药香的碗时,他明白了时浅渡过来的用意,连忙伸出双手想要去接药碗:“送药这种事,殿下差人做就好了,不必为了奴亲自跑一趟的。”

时浅渡调侃道:“我是差人送来,可惜人家敲了半天你的门,你都没有半点回应,除了我谁敢直接进来?恐怕这样叫醒你,你能脸色臭的把人吓死。”

她知道陆苏北面对其他人时,跟在她面前简直是两个人似的,尤其是在战场上面对敌人时,那种森郁的神情恐怕能止小儿夜啼。

府里的家仆婢女,好像也是越来越怕他了。

陆苏北往后缩了一点,怕时浅渡误会,解释道:“奴从前住在府上时只是奴隶,殿下府中的婢女家仆大都对奴十分不屑,如今殿下的废奴令逐渐推行,奴的地位与从前不同了,便有一些人总是凑到奴面前,还有一些婢女想……”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渐渐落下去,脸也有点发烧。

那种事还是不要在殿下面前说出来,惹殿下误会了吧。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不用这样紧张解释。”时浅渡绕着木桶走了一圈,“水都凉了,再泡下去会感冒的,还是快出来吧,我把药给你放在一边。”

说罢,她把药碗放在一旁的小桌上。

“殿下。”陆苏北忽然出声。

他把自己的身体全都埋在微凉的药水中,只在外面露出了个头,耳尖红扑扑的。

“奴一会儿有事想与殿下说,不知道殿下是否可以在外间等奴片刻?”

“好啊,那你先出来换衣服吧。”时浅渡走到外间,随意坐在了一张软垫上。

里间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接着是窸窸窣窣擦身、穿衣的声音。

陆苏北赤/裸着身子站在空气中,顿时感觉到一片冷空气侵袭而来。想到时浅渡就在外间,他莫名的有些呼吸加速,身体也跟着微微燥起来。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穿好了衣袍,又面对着铜镜理了理自己湿乎乎的头发。

这样的仪态……应该还可以吧?

希望殿下能够喜欢。

“弄好了?”时浅渡听见脚步声,转身看过去。

只见陆苏北身上透着淡淡的水汽,皮肤上透出淡淡的粉色,一双漂亮的狭长凤眸在雾气下显得有几分湿濡,纤长的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水滴,整个人瞧上去柔软了不少。

他身量纤长,看似瘦弱,实则肌肉精壮,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

整体看上去画面美好,唯一不好的就是,他的头发完全没干,湿漉漉地用一根头绳栓在身后,还在滴滴哒哒的往下落着水,浸湿了一大片衣裳。

这人怎么还是这么不注意自己的身体?

现在还是四月初春,天气并不暖和,这房间里也是微微泛凉。泡完药浴就这么湿着头发走出来,一个着凉,第二天妥妥的偏头疼。

时浅渡顿时蹙起眉头:“手巾呢?”

“奴这就去拿。”陆苏北还以为时浅渡要用,立刻回里间拿出一条没用过的干燥巾帕,双手奉到了时浅渡面前,“殿下。”

“把你的头发擦干了再说话。”时浅渡道。

陆苏北微微一怔,很听话地开始擦自己的长发。

如瀑的黑发散落下来,被他侧身裹在手巾里轻轻地擦拭。

不出两分钟,他怕时浅渡等急了,便放下了手巾:“奴擦好了。”

头发还是很湿,落在衣服上会留下水印的那种。

时浅渡叹了一声:“你就这么想让自己明天头疼吗?把手巾给我,坐下。”

“奴不怕受凉的,殿下不用担心。”陆苏北这么说着,还是乖乖地坐在了时浅渡身边。

他低顺着眉眼,感觉到身旁人拿起手巾,把他的头发轻轻裹起来,然后缓缓地擦拭起来。

动作很轻,完全不会扯到他的头皮,能让他感觉到对方的小心。

他被殿下照顾了。

这样的想法冒出头来,让他心里暖融融的。

如果这个时候对殿下提出请求,殿下应该是会答应的吧?

他小心地默默在心中组织语言。

时浅渡轻轻给人擦着头发,能侧头看到陆苏北的侧脸。

战场上锐利如剑的人,此时却低眉顺眼地乖顺坐在她身旁,双手有点不知所措地搭在膝盖上,似乎在纠结着什么,修长漂亮的手指轻轻捻在一起。

跟系统描述里那个暴虐的帝王,怎么看都是不同的两个人。

人的性格果然是有两面性的啊,对不同的人会露出不同的一面来。

正在她有点发呆、机械地擦着头发时,陆苏北忽然转过头,饱含着期待的眼睛望向了她:“殿下,奴有一事相求,希望殿下能够应允。”

时浅渡歪歪头:“什么?”

陆苏北没有立刻回话,而是把干燥了不少的黑发拨弄到一旁,然后轻轻地扒开自己的衣领,露出一大片微微透着粉红的皮肤,和脖颈上那块用红烙铁印上去的奴隶的烙印。

他再说话时,变得小心翼翼的,语气期待:“不知殿下可否为奴赐下一枚只属于奴的印记?”

和别人不一样的,独一无二的印记。

其他人只要能看到这里的痕迹,就能够知道,他陆苏北,是殿下的奴。

想到这里,他的心脏砰砰直跳,搭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握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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