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好冷……”
我打着哆嗦，跟在肉和聂籣的后面。
现在是2015年12月26日，晚上十一点多，正是一天中最冷的时候。
“我说你们两个……大半夜把我叫出来干什么啊——啊，好冷……阿嚏……”
“试胆大会啊。”肉冲我眨了眨眼睛。
“试胆大会？”我愕然，“那不是霓虹国的玩法吗……还有试胆大会一般都是在夏天的吧……在冬天是什么鬼……”
“没办法嘛，只是突然想到所以就搞了一次。”
“好吧……但是只有三个人是什么情况……”
我停下脚步，希望肉能给我一个完美的解释。
“嘛，这个嘛……陆芸芸现在已经睡了所以来不了，高一的那些新社员我又不熟，所以就叫了你和聂籣一起来。”
你在社团里面的交流群里不是各种撩妹吗……连小你三岁的何露晞都不放过……
——虽然基本没有几个女生鸟他就是了。
我叹了口气，显然对于肉这种一拍脑门想出来的主意感到十分无语。
“算了，反正也出来了。所以去哪里？”
“就去高二楼好了。”
“喂喂，每天都去的教学楼哪里会有恐怖的感觉啊……一般在动漫里的套路不都是什么废弃的旧校舍啦，或者什么尘封的房间啦这种地方吗……”
“七中有鬼吗？”聂籣也表示怀疑。
“鬼有没有我不知道。只不过……”肉掏出手机，“当初七中确实是发生过案件的——诶，怎么找不到了……”
“……资料还要现查啊……”
“那么长，鬼能记住啦！”
真丢人，你退群吧……
“啊，在这里——这是03年的案件了。2003年4月20日……”
肉捧着手机，开始在那里读起来。
这可真是货真价实的捧读……我听得哈欠连连，要是旁边有个凳子，我绝对能睡着。
“……最后，2004年2月4日，法院宣布判决，凶手赵安因故意杀人罪被判无期徒刑。这个就是那个赫赫有名的‘碎尸杀人案’，怎么样，是不是够恐怖？”
“不觉得。”我摇了摇头。
“后来呢？”聂籣急切地问道。
“没有后来啊，故事在这里就结束了。”
“那个，肉，你等一下……”我打断道，“按照你找的资料，那个叫莫芊的女生，是在女生宿舍被害的吧？”
“嗯，没错。”
“所以咱们在高二楼探险会有什么意思……”
“女生宿舍你也进不去啊……”肉白了我一眼。
被他鄙视……还真是有够不爽的一件事情……
“算了算了，走吧。”
我无奈地摆摆手，感觉有点无语。
难得的星期六的晚上本来还想好好睡一觉，结果刚躺在床上就被肉的一通电话给喊了起来。说是“给我看个宝贝”，我还以为是内测手游的限量测试资格，结果没想到是这档子事……
我抬起头望了望天空，今天貌似是农历冬月十六，月亮相当圆也相当明亮。银白色的月亮浮在深蓝的天幕中，旁边是几块轻纱似的云。
月光很亮。校园里面路灯并没有开，但在明亮的月光的照耀下，似乎也用不到路灯。
眼前所见的一切景色笼罩在月光之中，似乎连边缘都变得模糊起来。朦胧之间，像是来到了一个虚幻的世界，周遭的一切开始给我一种不真实感。
这种景色对于我这种很少出门的人来说，也确实是难得一见。
为了防止被在收发室看门的老大爷抓住，我们三个翻围墙进了学校。路线大概就是从翻进来的栏杆那里横穿操场，然后避开老大爷的视线跑到甬道上，再穿过楼前广场，抵达高二楼。
老实说，和老大爷斗智斗勇会比和一个莫须有的鬼互相纠缠有意思多了。
“说起来，肉，你到底是从哪里得知这些碎尸案相关的事情的？”在操场上的积雪中跋涉的我不由得问道。
“就在学校的贴吧啊，也有些论坛有写的——不过那都是深网的内容了。”
深网吗……也对……
毕竟像你这种上网还有特殊需求的……科学上网对你来讲都已经不够了……
“有些帖子说自从那件碎尸案过后，在学校里就能偶尔看到那个女生的鬼魂。因为那个女生是先被割喉，然后才被分尸，所以都说那个鬼的头有时候会掉下来，而且脖子上也有很明显的伤痕和血渍。”
“其他地方不掉下来吗？”我觉得这个编的有点好笑。
“也许鬼的形态只能保持和死亡的时候一样。毕竟分尸是在死了之后才做的。”肉团起一个雪球，用力扔了出去，漫不经心地答道。
“这种解释真是……”
我有些无语。要果真如此，那像什么无面男这种恐怖传说又该怎么解释？难道真的有那种不长脸的？
“那个……张旭……我还是觉得有些奇怪……”聂籣犹豫地插话道。
“怎么了？”
“那个女生被害后又被分尸，按照常理来讲，像分尸这种事情，高中女生应该是不会知道的吧？”
“这个啊……”肉似乎想起来什么，“据说凶手想杀这个女生不是一天两天了，而是从初中就开始准备。”
“这是有多深的仇……”我不由得吐槽道。
“——也许在当事人的眼里确实是很深的仇吧……我也是听说，貌似这次案件应该算是情杀。被害者和另外一名男生从初中开始就关系密切，两人据说是恋人关系。凶手出于妒恨，从初中就开始自学解剖学一类的科目。后来中考时，被害者和那名男生考入了松汇七中，凶手则落榜，去了别的学校。不过后来凶手又想办法劝家里人转校，转到了这里，之后就……嗯……”
“早恋真可怕……”不知为何，听完这个悲惨血腥的故事，我莫名有点想笑。
大概是笑故事里面的人的单纯幼稚？
——管他呢，反正事情也过去了。
“可惜了……从初中开始就学习解剖的话，将来大学如果能走医科，应该会很不错吧……”聂籣有些惋惜。
“也许吧。”肉答道，“毕竟人是靠一两个决定就能改变一生的生物。”
“这种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真是糟蹋了……”我吐槽道。
“噫，真次！”
肉又举起了他标志性的小指。
“不过……真是很极端啊……如果两个人当初好好谈一下的话，应该可能避免这种事了吧？”
我和肉愣了愣。
“你们觉得呢？”聂籣转过头，微笑着问道。
“我觉得，应该很困难吧。毕竟从初中就开始准备，这种仇恨完全不像是一句两句就能消除的。”我老老实实地答道。
“我倒是觉得有和解这种可能。因为据说凶手和被害者在初中时曾经是朋友。”
“既然都是朋友还能有杀心，可见根本就没法消除嘛。”我争辩道。
“正因为是朋友，所以才可能会动恻隐之心啊。”肉也不服气地争辩着。
“好了，就别在这种事情上执着了。”聂籣笑了笑，“不是说要试胆吗？在这里吵起架就不好了。”
“啊是是是。”我和肉赶忙应着。
谈话间我们已经走到了楼门前。一楼的大厅没有开灯，看过去黑洞洞一片。玻璃上还反射着我们的倒影，确实有那么点渗人。
我咽了咽口水：“要进去了啊。”
“好。”
我深吸一口气，伸出手，颤抖着缓缓拉开了楼门。
“吱嘎——”
合页缺油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刺耳，在安静的夜幕下，让人莫名地有一种惊悚与不安感。
“喂，肉……”
我脸色阴沉地转过头。
“啊？”
“再敢用手机放音效的话，弄死你哦。”
“知道啦知道啦，真是的，胆子真够小……”肉撇撇嘴，“本来气氛就不够，现在又禁止音效……”
“还是别用比较好。万一真出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就不好玩了。”
“好吧好吧。”肉无奈地叹了口气，“喏，给你们——手电筒，这样更有感觉吧？”
“啊，谢了。”
我打开手电筒，不得不说，这样有感觉多了。
——虽说由于月光，楼里面也很亮。确实也没必要打开手电筒。
不过，毕竟好玩嘛。
只是虽说如此，每天都看到的景象在晚上再看一遍，除了暗一些以外也没什么别的区别了。
我们漫无目的地走着，但没走几步便听到卫生间那里传来轰隆隆的水声。在寂静的楼道中，这巨响听起来实在有点吓人。
“哇！唐脎！水声！难道卫生间那里有鬼？！”
“只是厕所的定时冲水而已啊——还有你一个大老爷们儿怎么这么怂……”我望着缩在我身后的肉，再看看面无表情一脸轻松的聂籣，感觉相当无语。
这家伙还是试胆大会的组织者？感觉实在滑稽……
“没办法，我从小就怕这些。”肉的脸色有些发白，嘴唇哆嗦着，说道。
“从小就怕？那，这样？”
“哇啊啊啊——”
不是吧，我只是把手电筒放到脸下面而已啊，有那么吓人吗？
看着在一旁喘着粗气的肉，我总觉得莫名地有些搞笑。
“先别捉弄他了，社长。”
“嗯？怎么了？”
聂籣的表情前所未有地严肃。
“有什么东西……要来了……”
“有什么东西？”我似乎想到了什么，自己倒抽一口冷气，“难道……是……”
“没错……是很可怕很可怕的东西……”
喂喂，不是吧……真的有啊……
我一直都是拿那种事情开玩笑的啊……
“我听到它的声音了……”
聂籣的语气很镇定，但我已经有点腿软了。
——至于肉……早就吓得缩在墙角，大气不敢喘一口。
“已经……离得很近了……”
“……”
我似乎开始冒冷汗了。
哇，别介啊！还真的有鬼啊！
“社长……你有没有觉得你的肩膀上有什么东西？”
“我的……肩膀上……”
我想偏过头看一看，然而聂籣赶紧制止了我：“不要动，不然你可能会惊动它。”
于是我只好保持着原本的姿势，伴随着恐惧咽下了一大口口水。
经过聂籣这么一说，连我自己都开始觉得肩膀有些不舒服了。
而且总觉得……似乎真的能听到那种沙沙声……
“好……现在，保持这个姿势，我来帮你制服它。”
“聂籣你还会这种事情吗……”
我的气息开始不稳，此刻的我已经完全慌了。
“放心，这种事情我经常做的。”
你副职业是驱鬼的道士吗……完全看不出来啊……
“现在，闭上眼睛，以免接下来的画面对社长造成冲击。”
“嗯……嗯，好……”
我喘着粗气，闭上了眼睛。
黑暗之中我感到我的肩膀沉重了些许，随即便是一道猛烈的攻击朝着我的肩膀袭来。
……啊——
我本想惨叫出声，但还是拼命抑制住了这种冲动。
“结……结束了吗？”
没有声音……
难道连聂籣也被干掉了？
难道我们三个人……今天就要团灭在这里？
喂……别闹啊……我们就是开个试胆大会玩玩罢了……
鬼先生或者鬼女士……放过我们好不好……我保证回家之后给你烧三大捆冥币……
——话说国人到现在几个亿亿的冥币都烧进去了吧……阴间应该通货膨胀相当严重才对……
啊不过这个都不重要！我绝对会给报酬的啊！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我深吸一口气，准备悄悄睁开眼睛。
做好心理准备吧，这样万一等下看到周围的惨状也不至于接受不了……
“……”
我悄悄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
然而我预想中血流不止的场景并没有出现，聂籣只是在我的对面盯着手掌，不知道在干什么而已。
“那……那个……聂籣……干掉了吗？”
“嗯？啊，干掉了。”
聂籣举起手让我看，此时我才看到她手心里躺着一只小强尸体。
呃……
“你说的‘很可怕很可怕的东西’……就是蟑螂啊……”我满头黑线。
“是啊，蟑螂不是很可怕吗？——是吧，张旭？”
“哇把蟑螂拿开！蟑螂啊！那玩意比鬼还恐怖的啊！”
肉缩成一团，蒙着眼睛，杀猪般地叫着。
“看吧，社长。”
“喂……你早说是蟑螂不就好了！”我无语。
“社长不怕蟑螂的吗？”
“完全不怕——你如果一开始告诉我我肩膀上有只蟑螂，我自己就能打死……”
“但是看社长刚才的样子，明明是怕到死——哎呦……”
聂籣捂着刚刚被我弹过的额头，眼里满是不解。
“我那时被你误导了好吧……”我叉着腰，感觉莫名地有点气愤，“你说了半天也没提到蟑螂，我还以为是鬼呢。”
“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鬼……”
“……”
看着聂籣理直气壮但又有点呆呆的样子，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诶，我说你们两个别光顾着打情骂俏了……能不能先把我拉起来啊……”
墙角传来了肉幽怨的声音。
“什么叫打情骂俏……还有你自己起不来吗……”
“我腿被吓软了……”
“……”
肉的体重实在惊人，我一个人甚至拉不起他，只好在聂籣的帮助下让他站了起来。
“还能走吧？走两步。”
“走还是能走的。只不过缺点动力。”
“我用手刀给你增加点内能怎么样？”
“我完全恢复啦！看我能小跑了！我还能大跳了！”
“……”
这家伙怎么能这么贱啊……
聂籣看着肉的表演，忍不住笑了。
我也忍不住笑了。
毕竟，确实很滑稽。
“现在正好是三楼，聂籣你先去洗洗手吧。毕竟小强比较脏，细菌也比较多。再往上探索一层，咱们今天就撤退了。”
“嗯，好。”
聂籣答应着：“那你们两个？”
“我们两个在外面等着你。”
“好吧，那我先进去了。”
聂籣进了厕所，我也终于可以问肉一些问题了。
“我说，肉。”
“嗯？”
“你当时，为什么说那种话？”
“你是指……什么啊？”
“就是……打情骂俏……那种的……”
我总觉得有点羞耻，吞吞吐吐地说道。
“啊，那个啊，就是开个玩笑而已啊。”
“……那种玩笑……以后还是不要开了。”
“嗯？怎么了，生气了？”肉打趣道。
“生气倒是不至于，我不是那么容易生气的人……”我犹豫着，“只不过，我想我和聂籣之间只不过是朋友关系……而且我现在还有‘女朋友’，说这种话被别人听到……是不是不太好……”
“嘛，这个啊。我以后会注意的。”
“不是以后注不注意的问题……你刚才那么说……让我感觉很困扰……”
“怎么？难道你还对聂籣有好感？”
“好感……是有的……但并不是恋人那种喜欢，应该说是上司对下属的关怀，或者说是……对于那种弱者的保护欲吧……”
“……”
“聂籣她有点呆……也有点傻……她很弱，所以我很想保护她……大概在你看来，很难理解吧？”
“嗯，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