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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十三.只因我是作家(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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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学习就是裤裆。

这就是我对这些未来精英的认知。

高二的期末,李哲考得意外得好,重新排座之后,郭扬子坐在了他的前面。

“这样更方便了。”

“我每天手都是酸的。”

这是他们在盛夏开始前的对话。

那年夏天很闷,这个北方县城迎来了太多的雨水,李哲很不适应一出门就黏糊糊的感觉,同时也不适应空气中那股莫名的压迫感。

其实怪不得生活中的精英对普通人毫无尊重。

因为他们就是从弄死其他人开始的。

补习教室里的空气都在灼烧,为了隐蔽,只有早晨和黄昏的时候他们才能开空调,汗水一次次把他们的夏衣浸透,少年的胸口和少女的bra一并朦胧。试卷、演草、大段大段的文综知识,中性笔的笔尖发出焦急的沙沙声。

那是夏天,一个没有冷饮,没有裙摆,没有草地,甚至没有蓝天的夏天。

那时郭扬子有了男伴,他们时常进出厕所的同一个隔间。李哲一有时间就会去找屈玲洁,这年夏天是他第一次和同龄女孩进出酒店。

乔璐瑶?

他的脑海里突然蹦出一个名字,很唐突,又很精准。

那是班上一个很文静的女孩子,瓜子脸,大眼睛,胸口平坦得毫无诱惑力,爱穿长裙和白色的帆布鞋,皮肤不太好,有些痘痕。

那是一段很不一样的关系。

在少男少女的追逐游戏里,她完全不是李哲的对手,所以很快就卸甲而降,但她不一样,很不一样。

她安静,怯懦,羞涩,像一潭幽静的湖。躁动的李哲要么在湖边,要么在湖里。

可惜时间太短。

要不然一切都会不一样。

他们一起在课间去楼下的小卖部买便宜的冰淇淋,她总要吃完三个颜色才算满足。午饭是旁边百货大楼里的煎饼果子,要加里脊和香肠。李哲放弃了他新买的山地车,在每一天黄昏时分陪她走很长很长的路。

他还记得第一次拉起她的手,她咬牙跺脚,眼里写满了惊慌,脸红得像那天的夕阳。

差一点,我就放弃了所有的技巧。

就差那么一点。

她在拯救他,但这种拯救随着夏天的结束而结束。

初秋,她去了天津,家里为她在天津置办了房子,迁了户口,她要在一个更加容易的地方面对高考。

高三开学,李哲重新骑上了单车,文科楼里来了学弟学妹,郭扬子和男朋友分手,他再也没吃过三色的冰激凌和百货大楼的煎饼果子。

那是痛苦的一年。

人们格外喜欢抢救尸体。

李哲深深地吸了口气,眼前的酒杯已经见了底,他需要让自己变得迟钝和麻木,否则他就是在伤害自己。

“酒!”李哲对着吧台嚷道,“一杯教父!”

那年他十八岁,渴望主宰自己的生活,但难过的是,他有一个同样强势的父亲。

我没法回忆这些。

他双手颤抖着点了烟,然后狠狠地呛了一口。

那是一段被提前放弃的时间,在李哲还没有完全放弃的时候。他的父亲先后让他留级转艺术生,去部队当兵,直接预定下一年的复读……

尼古丁和酒精在刺激着他的神经,而那时,来自父亲的刺激更深,也更剧烈。

我不信任他人,这其中包括至亲。

李哲感觉自己的头痛得要炸裂,高三那年,

他感受到的疼痛只多不少。

他在学校照常受人喜欢,被人追捧,他社交账号上每到休息总能看到新好友的申请,郭扬子依旧晃荡着前胸,在他的前座为他安抚躁动。

但是一切都变了。

缓解痛苦的最好办法就是享受别人的痛苦。

这很残忍,却是对自己的仁慈和宽宥。

那一次他接受了学妹的信件,正巧被班主任看到。那是个赌球的混账,李哲那时还不知道他欠了自己父亲数万元。

总之,他挨了一顿臭骂,长达一个半小时。

回到教室的时候,他看了那封写得极为蹩脚的信,他能想象得到她有多么用心,也能看出来她有多么吃力。

他联系了她,在高三第一个月考结束之后,地点是在他家的车库。

“想做吗?”

那时他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女孩,随意地问了一句。她声音模糊,李哲记得她那时用力地点了点头,却从来没有记住过她的名字。

其实我还有一次机会。

只不过又是被人放弃的机会。

李嘉荫。

这是一个名列前茅的学妹,个头蛮高,声音软糯,总是被其他人当做撒娇。她只有一个好朋友,是个成绩吊车尾的小太妹。

李哲很喜欢这个来到自己身边的学妹,她可爱俏皮,满身灵气。她和李哲始终保持身体上的距离,但是李哲也并不介意。李哲只是和她说说话都能感到开心和放松。

对,这就是那位让李哲远远看到就能笑起来的学妹。

他们一起看书,一起在下了晚自习后的操场遛弯,一起说着校园内的无聊八卦。

她其实不需要自己,李哲很清楚这一点。

不过与此同时,李哲成绩开始快速好转,他终于在第三轮复习开始之前融入到了县重点的氛围。

全开的演草纸上不再有他絮絮叨叨的脏话,而是生涩的演算和默背时无意的书写。

我不知道这一切是如何开始的。

但它确实发生了。

于是,在下一个夏天到来的时候,李哲成功收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是个二本学校的文学院,位于沿海城市烟台,在1984年由清华和北大共同援建。

“也算是和这两个破地方扯上关系了。”

李哲在那个夏天经常这么嘀咕。

那是个异常繁忙的夏天,他的毕业意味着李嘉荫升入高三,成为了站在地狱门前的新人。

她选择和李哲分开,但却不是因学业。

如果我当时知道真正的理由。

我一定会撕了那个小太妹。

那是一种奇怪的嫉妒和占有欲,小太妹告诉了李嘉荫她对李哲的情感,然后李嘉荫选择了退出。结局自然很明显,李嘉荫放弃了李哲的感情,也失去了小太妹的友谊,小太妹也并没有真的和李哲有什么进展。她只是不能接受,自己这个懦弱朋友的身边,站着一个如此引人注目的男孩。

女人对友谊的盲信和自大。

总让她们看起来罪有应得。

李哲咬了咬嘴唇,喝了一口教父。

有了中学时代的经验,李哲在这个夏天开始了自己的准备,他没有去考驾照,也没有去聚会、游戏,而是开起了自己第一本小说的写作。那是他在高中时期蓄谋已久的事情,人物、情节、背景,所有的一切都早已准备妥当。他甚至开始拒绝屈玲洁的约会,彼时的她因为陡增的升学压力开始骤然发胖,失去了任何的美感。

那个夏天属于小说。

以及荒诞的消耗。

同学们将在秋日各奔东西,这意味所有维系都开始失去意义。在李哲看来,除了几个关键的挚友外,这是一笔需要挥霍的巨大财富。

先是郭扬子,她家在外地,谢师宴那天需要一早坐长途汽车过来,李哲去接了她,然后回了家。他们用李哲新买笔记本看了一部德国喜剧,没有字幕,他们也听不懂,他们也不需要听懂。

那天的谢师宴,李哲没有给班主任敬酒,他还不知道这个名为卫波的男人不止欠了自己父亲的钱。

他是个赌徒。

有两个孩子和一个重病的父亲。

这大概是李哲唯一一次为自己年少的冲动感到骄傲,他不愿向这样的人表达友好,哪怕他是自己的老师。

李哲记得那天。

郭扬子走得很早,女生们开始和解,第一次喝酒的男生们说话开始颠三倒四,自助牛排的窗口永远有他的同学在排队。

他没找到乔璐瑶,他本以为她会来的。

后来他们去唱歌,他把手搭在一个叫魏冉的女孩腿上。他们的父亲是好友,但两人从未在班级里说过话。

他还记得她那时的反应。她拿来一个靠垫放在自己腿上,盖住了李哲的手。

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她们喜欢我什么。

或许是她们缺少刺激。

那是一次充满冒犯的碰触,却不代表什么。谢师宴结束后,两人很快把这事忘了个精光,他们甚至都没有对方的联系方式。

那是一个漫长无比的夏天,女人们从他的身边打马而过。他感觉自己是一块墓碑,每个人都来到自己的身前告别,她们用廉价的表演技巧,施舍般赐予自己粗制滥造的感情。

然后,大学开始了。

我需要休息。

李哲感觉一团浑浊的气体憋在自己的胸口,注视自己的过往并不是一件轻易的事,关于这一点,他曾在很多个失眠的夜晚体会过。

“喂。”

李哲起身,正看见韩超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自己的对面。

“有什么事吗,我能帮得上的?”

他面前的李哲脸色苍白,气喘吁吁,久未修剪的长发湿黏在前额,眼神也有些涣散。

“嗯。”

李哲点点头,推了推自己面前的杯子,“来杯酒。”

“你不该再喝了。”韩超看着李哲。

“我也知道。”

“知道就应该去做。”

“不。”李哲摇了摇头,“生活中之所以会有这么多的麻烦,就是因为我们都爱做自己不该做的事。”

“你不该再喝了。”韩超拿走了他的酒杯。

“我说了!再来一杯!”

李哲的身子猛然蹿起,差点掀翻身前的桌子,他五官狰狞,脖子上青筋暴起,牙齿紧紧地咬在一起。

他抵御痛苦的姿态是愤怒,是他对自己的愤怒。

酒精和往事对他而言是一种烈性毒药,他的愤怒没抵御太久。

“再来一杯,如果我们还是朋友的话。”

他身体发软,只能倚在墙角,乞求般说着。韩超沉默地看着他,过了大约两三分钟,他转过身,从酒架上取下了酒。

李哲让自己坐下来,他双眼发直,目光黏在墙上那张性感女郎的海报上。

大学的开端和往常一样痛苦,教学、行政、学生组织构成了新生身上的三座大山,李哲也不例外。

在这里的第一个学期,他意识到游戏重新开始了。在这半年的时间里,他经历两次幸运的挫折。

第一次是一个五官玲珑的山村女孩,是四川人,她家境一般,但格外上进,身上带着乔璐瑶和李嘉荫的影子。

他通过她的舍友给她送了几包进口的零食。然而,当天晚上,那些零食便又回到了李哲的眼前。

“我不是那种随便的女孩。”

“没时间陪你玩。”

那是她的答复。

她们完全依赖自己的感官。

看到什么,就是什么。

那时不过是刚刚结束军训的大一,她对自己就有了完全负面的判断,这让李哲感到可笑,也在第一时间提醒了他:这里并没有任何不同,只有成为人群中出众的那一个,才能减少偏见和阻碍。

第二次是个熟人,陈珊,隔壁班级的班长,也是她以前的高中同学。她是被他的妆容吸引的——在新生入学的这个时间段,大部分女生都是刚开始接触化妆这门技术,时常会把自己搞得格外滑稽,但那时的她就已经格外熟练了。

他追求她,出于雄性生物的本能,他也欣赏她,出于对她对世俗生活的老练。

在军训结束后的那段时间里,李哲几乎处处都能看见她,她身姿巧妙地周转于所有人和群体之间,无论何时都看起来魅力十足。

可实际上她不需要李哲,甚至鄙视他。

那应该是从高中继承下来的情绪,因为几篇稿子而名声大噪的李哲,其实抢占了许多人应该获得的注意力,她也是其中之一。

我从不忍心让自己沉沦于人群,成为一个普通人。

那样的话,所有吐在我脸上的唾沫都看起来理所应当。

李哲她的追求没有什么结果,反倒是提醒了他:游戏已经重新开始了,他已经没有了过去的一切。

好在这样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太久,学生会招新之后,各个部门迎来了第一次聚会。那天很巧,她就在他的隔壁。

我始终保持尊重。

直到她们开始展示自身的廉价,并以此为傲。

李哲叹了口气,他为自己追求过这样的异性感到羞耻。

那是李哲第二次喝酒,他频繁地去厕所,也频繁地见到面色绯红的陈珊——她不是和学长接吻,就是倒在同级新生的怀里撒娇。她也注意到了李哲,她直勾勾地看着他,目光没有任何回避,似乎这一切都理所应当。

李哲那天喝了不少酒,散场的时候,他看见已经不省人事的陈珊倒在陌生的高大男人怀里,身上的衣服已经凌乱皴皱。

她并没有李哲想得那么老练,那每一个看起来充满魅力的时刻,背后都是无法衡量的代价。

李哲原本是讨厌酒局的,但他很庆幸自己那天出现在那个简陋的饭店里,终结了自己不真实的幻想。

那挺痛苦的。

真的。

如果说那个秋冬还有什么值得提一嘴的事情,那也只能说说隔壁新闻系的一个男生。他叫孔斌,他在新生晚会时冲上台去强吻了一个跳舞的女孩。在初雪降临的时候,他灌醉了自己班的女班长,然后拖去了酒店,结果很出乎意料——他们成了恋人。

“很大,很好。”

李哲曾和那个女生一起吃过饭,那时她满脸幸福地看着身边的男人,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这就是大学。

还好我本来也没有更多的期望。

大一的第一个学期对他来说平淡无奇,他加入了学生会,成为了一名小干事;他参与班干部的选举,成为了可有可无的心理委员;他写完了自己的第一本小说,在一个无名的小网站开始寂寞地连载;他需要时间写作,但一个又一个无聊的活动需要凑齐出勤人数;哦对了,他还遇见了魏冉,她们学校相邻,可她却对李哲说:

“如果你能大学四年不谈恋爱,我毕业就会嫁给你。”

荒唐,这一切都让李哲觉得荒唐。

他像是一个愤怒的神枪手,找不到一个属于自己的靶子。

我从未想过倾轧别人,那没有任何快感。

我只想不被人冒犯,安安静静地做自己的事情。可实现这个微不足道的愿望,就需要把所有人都踩在脚下。

那些人。

只有闭嘴、屈服或者死去的时候,才勉强算得上一个好人。

李哲没有等太久。

大一下学期的某个下午,他的小说登上了网站的封面。那年三月,李哲收到了自己的第一笔稿费,5328元。

四月,他的小说提名去年的年度十佳网络小说奖,进入了正式的投票环节。

那是个很野鸡的奖。

正好那些很野鸡的学术官僚也都喜欢。

李哲把投票的链接转发给了自己的辅导员,辅导员又把链接转发给了办公室……

李哲再次见到那个链接,是在文学院的群里,学院书记发的。

同月,他由系主任推举,打破了大三才能成为主编的传统,成为文学院刊物最年轻的主编,这让他不仅在文科楼占据一个独立的办公室,并且拥有了挑选四位编辑和一位插画师的权力。

生活没教给我什么好东西。

但总是提醒我权力是个好东西。

李哲点了支烟,一些面容在眼前的白烟中飘荡着,他已经记不起他们的姓名。

一切如旧,陌生的友谊和爱慕接踵而至,他得到了系主任和学院书记的关注,拥有了超出一般新生的地位和知名度。

生活从不公平。

要么成为不公的受害者,要么成为不公的受益者。

不管怎么选,我都不想成为受害者。

手上的烟留了好长一截烟灰,李哲没弹。

那年春天,李哲组成了自己的编辑团队,那是五个脾性不同的女性。

我得感谢她们的互相牵制。

掩盖了我领导能力的不足。

四月底,文学院的学生节正如火如荼地准备着,那既是大一新生融入大学后的汇演,也是对大四同学们的送别。

在晚会的前一个周,李哲正式进入文科楼工作。当时的大学分为南北两个校区,南校区是大一和大二年级的住宿区,北校区是教学区及大三、大四学生的住宿区。

这给他提供了一个小小的方便:他不用为了午休穿梭于两个校区,也不用在教室内的硬课桌上睡觉。

再小的便利都会成长为特权。

而每个人都对特权趋之若鹜。

第一个女生是隔壁新闻系的,她很直接。她从学院群内添加了李哲,在简单的问好之后便说出了自己的需求。

李哲同意了,在看过她的照片之后。

她很苗条,有着南方女性特有的娇小和玲珑。

李哲记得他们的第一个中午度过得十分愉快:李哲在办公桌后校订稿件,推敲自己第二本小说的大纲,她则在屋内的沙发上呼呼大睡。

下午上课前,她问李哲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李哲摇了摇头,拒绝了。

特权难以出价购买。

只能听取报价。

李哲手里的烟烧到了末尾,有些烫手。他掐买了烟,喝了一口韩超新端来的酒,很淡,但陷在往事中的他却眯起了双眼,后槽牙也发出“咯咯”的声响。

那是晚会的前一天,她穿着排练时的舞蹈服装来到了李哲的房间。

“能在这换个衣服吗?”

她问,没有丝毫的不自然。

“能。”

李哲回答得很干脆,但没有一丝离开的意思。

片刻后,她说:“你……还没有女朋友?”

“没有。”

“也不会是我,对吧?”

“对。”

她笑了笑,对着李哲招了招手,“帮我拉一下背后的拉链吧。”

于是李哲帮她拉了拉链。

那场晚会散场之后,他们一起走出了校园。

李哲那时候才知道大学生活的丰富,原来拥有可以让酒店价格翻倍的力量。

晚会过后,李哲有了一段新的关系:姐弟。

对方是一个内蒙的女孩,五官、身段有如巧匠雕琢,是班上公认的班花,也是那天晚会上的领舞。

我们身上都有对方需要的东西:自身无法收获的那部分虚荣。

李哲样貌平平,无论在哪种标准下都算不上好看,也很少有打扮入时的时候;她受人爱慕,却只如蜻蜓点水,无法深入。

那是一段很美妙的关系。

我们都足够冷漠,所以才有足够端庄的举止。

大学四年,他们比寻常男女更亲密,但不碰触,不深入,不给他人任何想象的空间。他们无比精准地维系着这段关系,直到——

直到散场那天的那一杯酒,他们的第一杯酒。

这个时代,得到尊重是一种荣耀。

我们都没有玷污属于自己的荣耀。

回忆错综复杂,如紊乱的束流将李哲环绕,他有些疲惫,于是站起身来。

我要做什么呢?

他挪了挪脚,又坐了下来。

我想到哪里了?

那场晚会?

晚会结束后,学校内算是正式迎来了复习月,这一年文学院有一门挂科率极高的课程:古代汉语。因为有了自己的房间,李哲不用去图书馆或者自习教室抢座,掌握在他手里这点儿方便开始快速升值。

那个新闻系的女孩断断续续地来过几次,但感觉已经变了。

上床是一段关系的转折点,他们心里都清楚。

感情和开车一样,都是拿到证件之后才真正开始练习。

在那个年纪,上床就是证件。

他们相处得磕磕绊绊,话不投机,性格相异。除了性,他们处处不合拍,于是很快分道扬镳。

李哲那时并没有太着急,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做,小说、刊物、复习、心理委员还有学生会和社团。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开始明白做事的意义:社交的结果是不可控的,但事情至少会给自己一个回应,无论好坏,至少会有。

这个学期还有一个小小的插曲,在期末的前夕,因为舍友总是半夜闹出动静,李哲连着三天在凌晨准时播放摇滚。

林肯公园,我的摇滚启蒙。不算硬核,但很对我的口味。

只可惜主唱已经去世四年了。

那时的李哲有了稿费的收入,也有了学院领导的青睐,已经做好了下个学期搬离宿舍的准备。只是他没想到,经过他这么一闹,宿舍内反而和谐了起来。

我总是把人想得太崇高,其实一个比一个卑鄙。

人就是这样,你弱他就强。

大学的第一年就这样结束,在一顿热乎乎的火锅之后,李哲回到了县城。

这一年夏天,李嘉荫和屈玲洁都从高中毕业。李哲的第二本小说写好了开头的三四万字。他去学了驾照,在那里认识了几个轻浮但了无趣味的小太妹,她们很适合那时的李哲。

他太忙碌,需要便捷的愉悦。

然后,是高中同学聚会。

李哲再一次遇见了魏冉,这一次他们依旧相邻而坐,李哲也依旧把手放在了她的腿上。李哲记得她看了自己一眼,很认真也很用力,然后她借口手机没电,借了李哲的手机。李哲不傻,跟着她出了包厢。

我不能原谅她之前对我说的那些话。

于是我告诉她,我爱她。

魏冉把手机再还给李哲的时候,他们已经是一对情侣了。他们完全是陌生的,却有足够的耐心和退让的勇气。

只可惜我那时还不了解她的家庭。

李哲抿了口酒,眼前的杯子再度见了底,他抬手叫来韩超,给自己要了一杯长岛冰茶。

在一起之后的第一个月,李哲才知道她出身优越,祖父是省城内的处级官员,父亲年纪轻轻,也已经到了副处级。

他没有第一时间退却,而是把更多的精力专注在眼前的事情上。那个夏天结束的时候,李哲完成了刊物的编辑工作,自己的第二本小说也写到了十万字,和魏冉的恋爱不温不火,没有任何惊喜,也没有什么争吵。

一切都按部就班。

比我那时候写的小说还无聊。

在返校的长途汽车上,李哲删掉了那些在驾校认识的小太妹。他知道自己能和什么样的人拉扯,也知道什么样的人该浅尝辄止。

回学校的第一个月,他完美得交了差,征集的稿件经过他的修改都有了不错的提升,画面和排版的工作也都按时完成。这项工作推进得很快,李哲也没法常在自己的房间里待着,他没事就要去印刷厂跑一跑,催促印刷的进度。

九月初,2000本院刊印刷完成,这是文学院的名片,也是李哲为自己积累的资本,他不能失败。

中旬,院刊发出,改头换面的刊物获得了史无前例的成功,更多人的目光转移到了李哲的身上,即便他只是位列副主编——主编是那位直接负责的老师,刘洋,一个年过五十的女教师。

没错,来自她的唯一指导就是主编和副主编后面的名字。

对外的成功,往往紧跟着的就是内部的清算。

没有哪次能例外。

很快,编辑部内的矛盾爆发了。

在所有的庆祝活动结束后,刘洋告诉李哲原本承诺给他和编辑们的工资和学分都没有了。

她还强调,这事也不是她说了算,而是学院领导决定的。

当然是学院领导决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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