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生见身边的人拢了拢毛衣领子，便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要给对方披上。
“陆律师的外套还是留给有需要的人吧。”鹿时深拒绝了，又觉得这话太尖刻，缓和道，“我不冷。”
“那走吧。”陆时生假装没听出这话外之意。
两人顶着风回到二期楼下。临进门，陆时生停下了，开口道：“你先进去吧，我去抽支烟。”
“你什么时候学的抽烟？”鹿时深皱着眉问。
“大学里。”陆时生简单回答，是一段他不太想多回忆的时光。
他目送鹿时深进了闸机，点了烟，躲到了写字楼旁边的吸烟区。冬天的穿堂风很烈，吹得脸颊刺痛，却让人冷得清醒。
陆时生一向来有一套高超的察言观色的本事。但对鹿时深，他多少有点缺乏自信。他觉得应该复盘一下最近发生的种种。
鹿时深搬到了汇隆，也许是因为知道他也在汇隆；鹿时深每天坐在咖啡吧，可能是为了制造机会偶遇；鹿时深主动加他wx，兴许是希望有更多的互动。
这些迹象，让陆时生觉得，对方心里多少对他还有些残存的情愫。
可是，鹿时深清醒的时候，始终只叫他“陆律师”；对于高中的过往，鹿时深始终避而不谈；聚会上，鹿时深又只把拥抱和表白视作游戏。
刚才，鹿时深躲开了他的手指，又拒绝了他的外套。
这些迹象，又让他觉得，鹿时深不再留恋过往，甚至对他心怀戒备。
陆时生从南城出差回来后就研读了李沐良的那篇论文，但他无法把“强迫型幻想症”的症状和现在鹿时深的情况联系起来。
在弄清鹿时深到底怎么了之前，他承认，他不敢捅破和鹿时深之间的这层“窗户纸”。
十几年前，他怪自己没有沉住气，所以才造成了二人的分离。
好不容易重逢，他害怕再失去鹿时深，更害怕自己的心急让鹿时深病得更重。
……
鹿时深匆匆回了办公室，往座位上一瘫，却无心工作。
网红咖啡馆门口的年轻姑娘，经常一起吃饭的蓝鹤远，送花又希望对方赏光的神秘女士，甚至还包括鹿时深。
才短短几次见面，陆时生已经有了四个暧昧不清的对象，无论是幻想还是现实，这都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另一方面，陆时生的那个关于高一寒假的问题，像一把刀扎在了鹿时深的命门。
他意识到，这是横亘在他和陆时生之间必须解决的问题。他不可能永远逃避过往，不可能永远在陆时生提及往事时用一句“忘了”敷衍了事。
wx聊天记录可以保存，一起吃饭的小票他能收藏，他甚至可以拿走陆时生的围巾和领撑。
可是，过去的一切，那些盘桓在他脑海里的只属于他和陆时生二人之间的所谓“回忆”，他依然无从求证，也无法求证。
记忆没有锚点，鹿时深就永远只能做随波逐流的浮萍。他永远不清楚自己迷恋的，究竟是一个真实的陆时生，还是一个他幻想出来的陆时生。
哪怕那些所谓的“回忆”都是真的，十几年了，陆时生也不可能没有改变，可这些改变又是自己能够接受的吗？
“鹿老师，怎么了？情绪不高啊。”周姐敲了敲门走进来，给了他一杯热咖啡。
“很明显么？”鹿时深搓了搓自己的脸，“周姐，我咨询你一个感情问题。”
“哟呵？”周姐来了兴趣，往他对面一坐，“我还以为我们鹿老师无欲无求。”
鹿时深白了周姐一眼，小心翼翼道：“如果你现在遇到了你的初恋，他还单着，你会追他么？”
“哈？你遇到初恋啦？”周姐的八卦嗅觉动了。
“啧……你先回答问题。”
周姐略一思考：“那得看他现在变成什么样儿了吧？年轻的时候喜欢，现在可不好说，人都是会变的。”
“也对。”鹿时深继续问：“那怎么判断一个人是想和你保持普通朋友关系，还是想有进一步的发展？”
周姐满脸欣喜：“你初恋追你啦？”
“我不确定。”鹿时深挠了挠鬓角，“就是，我喝醉了他送我回家，说要请我吃饭，还要脱外套给我披什么的……”
“那就是想追你呗！”周姐立刻回答。
“但是，他请我吃饭的时候，又带着别的朋友。他的外套也给别人披过，他还给别人送花。”鹿时深又挠了挠鼻尖，“不同的别人。”
“……鹿老师，你该不会是遇上海王了吧？”周姐瞪大眼睛。
“海王？”鹿时深震惊。
正震惊着，“陆海王”的wx消息就发过来了。
【平安夜有安排了吗？】
鹿时深晾着这消息，纠结了一下午，最后确定自己还没有准备好，便编了个理由拒绝了。
【和朋友有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