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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第 85 章(捉虫)(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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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的声音尖细, 就算是男娃娃,哭闹起来,那声音听起来也是格外的刺耳。孙氏绷着脸做自己的事情。她将衣裳搁在床榻上, 侧坐在床沿边,动作利索的一件件折叠起来。叠被单时,这东西大件,她低着头将它往床榻里抖了抖, 宁愿麻烦自己, 也没有寻张立德搭把手。张立德背着手进来, 他瞧着屋内昏暗, 拿着火折子点了桌上的油灯。再抬起头来, 听着外头牛娃的哭声, 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老婆子, 娃娃这么一直哭也不成, 你就去哄他一下吧。”孙氏将衣裳一扔,眉毛倒竖。“哄什么?这娃娃果然还是亲着阿娘的,我不给他娘收衣裳,他就拿哭嚎来要挟我!”“要哄你自个儿哄,反正我是不会去给葵娘收衣裳的。”她顿了顿, 又提起了由头,面上带上了数落。“老头子,你说,咱们家庆喜成婚这事很久了吧, 有没有十年了?”张立德点头, “差不多。”孙氏继续:“都这么久的事儿了, 左右现在家里也太平了, 今儿阿月也和咱们赔礼, 还提了这么大一条的熏肉让咱们家来。”“她哭得那般伤心悔恨……我这做阿娘的,心里也不好受,唉,都是一家人,这事儿它就该算了。”“她葵娘还想怎么着?喊打喊杀吗?要不要阿月这个大姑姐给她跪下赔礼?”孙氏越说,肚子里越是气怒,胸膛起伏,脸上带出了凶意。果然,这外来的媳妇就是和家里心不齐,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张立德叹了口气,“旁的事儿,我这做公爹的就不多说了。”“只一点我要说葵娘,她这样不管不顾的走出去,牛娃哭这么大声,太不该了!”他从窗棂处朝院子看去,牛娃还站在院子里哭。他一开始哭得大声,瞧着倒是寻常,这会儿,张立德和孙氏在屋里,牛娃一个人在院子里,没有人来哄,他的声音渐渐小声了一些。不过,心里的伤心委屈却更多了。屋里,张立德受不住了。他走到门口,抬手冲牛娃招手,笑眯眯的哄道。“牛娃,到阿爷这里来。”“阿爷给你拿糖吃,成不成?今儿你姑妈给的红袋子你也瞧见了,里头有松子糖,香着哩!”牛娃抬手,拿袖子擦了擦脸,扬起哭红了的小鼻子,眼里还含着眼泪泡泡,这可怜的小模样,惹得张立德又是一阵略略略的心疼声。“好了好了,莫哭了。”“你阿娘和阿奶吵架,你掺和啥啊,咱们大老爷们,忙活自己的事儿就成了。”张立德走下台阶,伸手胡乱的擦了擦牛娃脸上的泪痕,要去牵他的手。牛娃打着哭嗝,“阿爷,你帮阿娘收衣裳好不好啊,一家人......一家人的衣裳都要收。”“……阿爷,我自己不够高。”说着这话,牛娃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又有水花冒出,声音委屈又挫败。虽然他还小,但懵懵懂

懂也中知道,阿奶收了大家的衣裳,就留了阿娘的在院子里,这事儿不好,阿娘回来瞧见了,该伤心难过了。就像是他和小伙伴们玩游戏,大家伙儿自顾自的玩,没人理他,他心里也很难受,还很委屈。就连阿爹带的糖葫芦,吃起来都不甜了。张立德面上有为难之色。这,他一个做公爹的,怎么能帮儿媳妇收衣裳嘞!说出去多难看啊。张立德拿眼睛瞅孙氏,“好了好了,瞧着牛娃的份上,你就搭把手,给她收了吧。”孙氏咬牙,撂下了脸。“不成!她回头自个儿收!”孙氏不是不心疼牛娃,只是,她觉得自己要是真的收了,以后啊,她这做阿奶的威信也就没了。那样,她还怎么在儿媳妇和孙子面前抬头。孙氏甩手。“得得,你哄孩子去吃饭,阿月不是给了好些个小食,你拿一些给牛娃尝尝。”她转身回屋,声音还不大不小的传出来。“不和你们多说了,我进屋折衣裳去......”“老头子,刚才我瞧了庆喜和葵娘的屋子,呵,你道葵娘胡不胡来,衣裳箱子里,她居然把自己的衣裳搁在庆喜的上头!”“怎么,她还想以后压我们家庆喜一头不成?”孙氏又骂了两句,倒腾出衣箱里的衣裳,准备将张庆喜和江葵娘的衣裳重新整整。她一边整,一边耷拉着脸,数落不已。“胡闹胡闹,这女人的衣裳就得在最下边,男人的在上面,这样,家里才不会乱了尊卑,家宅才会安宁。”……院子里。张立德低头去牵牛娃的手,“走吧,你阿奶进屋了,阿爷带你去吃好吃的,这衣裳你也别急,一会儿啊,你阿娘回来了,她自己会收。”“我不要吃!”牛娃尖利的叫了一声,扭动两下身子,一把就挣脱了张立德的手。“你们不收阿娘的衣裳,我自己收!”牛娃说着犟话,眼睛里却又有泪花打转。他噔噔噔的跑进灶间,有些吃力的搬了凳子出来,小手小脚利索,三两下便踩在了上头,仰着头要去收衣裳。张立德虎脸,“胡闹,摔下来了怎么办?”他要过去抱牛娃,牛娃手中抓了一件衣裳,竹竿上头还有几件,他顿时呜哇呜哇的又要哭了。……“这......阿爹,牛娃怎么哭了?”张庆喜就是这时候回来的。他肩上搭着鱼篓,脚下的裤管一边高一边低,秋日的天气凉了,尤其是早晚时候,天气冷着呢。不过,他火力旺,一点也不畏惧寒冷,这个时节了,身上还穿着短褂。皮肤晒得黝黑,一咧嘴,衬得那牙齿在昏黑夜色中,白的好似会反光。听到小孩的哭闹声,张庆喜丢了肩上的背篓,大步的往院子里走去。“爹,我来抱吧。”“是不是闹人了?”牛娃:“哇,爹爹!”他瞧见亲近的人,心里的委屈一下就出来了,当下哭得天都震了震。张立德脸有些红,孙儿这么哭,回头儿子还以为自己和

老婆子欺负他了。不过,此时天色黯淡,张立德脸上的这抹红,倒是瞧得不明显。“庆喜哥,我先回去了,明儿再来寻你。”院子外头传来一道有些低沉的男子声音,一听就是个寡言的主儿。“好嘞!”张庆喜咧嘴笑了下,爽快应道,“元伯,咱们明儿再一起去靖州城卖鱼获,嘿!还是大地方有银子,这日子有盼头!”“嗯。”元伯应下。他转身离开,压了压胸膛处,日常寡淡的面上出现了一道笑意,脚步都轻快了许多。这桃花簪,彗心一定会喜欢。......那厢,张庆喜手臂扎实,他一下就将牛娃抱了起来,掂了掂孩子,乐乐呵呵的刮了刮牛娃的鼻子,亲昵的笑道。“咱们牛娃这么大了还哭鼻子啊,羞不羞?”他眼睛瞅了下板凳,“是不是又爬高了,被阿爷骂了?”“阿爹,收衣裳,阿娘的衣裳。”牛娃哭了两声,记起正事,扯了扯张庆喜的衣襟,指着竹竿上的衣裳,着急不已。张庆喜瞧着竹竿上的衣裳,神情愣了愣。他看了一眼周围,不见自己婆娘,旁边,自家阿爹也是不自在模样,心下顿时一沉。他搁下孩子,将竹竿上的衣裳扯了下来。……孙氏听到动静走了出来,她站在廊檐下,瞧到张庆喜收衣裳的动作,面上一急,嚷嚷道。“放着放着,庆喜你别动。”张庆喜的动作顿了顿,接着,他将竹竿上最后一件衣裳扯了下来,转过头,露出一个笑脸,乐呵道。“娘,没事,我刚才在樟铃溪里洗了澡了,身上干净着呢,肯定不会熏到这衣裳的。”孙氏臭着脸,她一把抢过张庆喜手中的衣裳,重新将它们搭到竹竿上,不痛快道。“谁要和你说这个了?你婆娘这衣裳你别收,她有本事自己跑出去,就别想咱们家给她收衣裳,搁着搁着!”张庆喜郁气的叹了口气。“这又是怎么了。”他又不傻,怎么会瞧不出这是老娘和媳妇闹性子了。天色已经黑了,院子里,一家人的衣裳全都收了,独独留了他媳妇葵娘的,这不明摆着有事儿嘛!他刚刚那样,只是想着,不是什么大事的话,就各自退一步算了,哪里想到,他老娘就是要将面子里子都撕了。张庆喜转身将衣裳又扯了下来,一向都是爽朗笑容的脸上也没了表情。“娘,你生气归生气,别这样啊,显得和葵娘生分了,跟个外人一样。”孙氏提高了声音,“她自己先没把自己当做咱们张家人的,你倒好,才回来就怪我和她生分了!”“儿啊,我和你说,你媳妇心坏着呢,我和你阿爹的话也不听了,刚刚扭头瞧了我们一眼,转身又跑了,你是没瞧到她那眼神,啧,就跟要吃人一样,可怕着哩!”张庆喜不以为意。这十来年,他算是看清了,这婆媳就不能只听一个人的说辞。他阿娘惯会夸大事情,还葵娘瞪人的眼神会吃人……他看吶,

估计那会儿是他老娘自己想吃人。张庆喜心里腹诽不停,面上却不显。他抱着衣裳进屋,瞧见屋里的衣箱被倒出来,重新折一半半的,心里又叹了口气。再回头,神情无奈不已。“娘,这又是怎地了?”孙氏立马又告状,“我瞧葵娘就是不安好心,你瞧,她把你的衣裳放在下头,自己的衣裳放在上头,她就是想着压你一头!”张庆喜无奈,“娘,什么压不压一头的,你浑说什么啊!这衣裳怎么摆,顺手就成了,实在不行,过两日我寻木匠再打一个。”他真心实意道,“葵娘很好了,娘你就别吵吵了。”孙氏伤心,唇都抖了。“好哇,我就说会压一头,你瞧你,现在不就被她拿捏得死死的吗?”“难怪咱们老祖宗都说,这儿子有了媳妇就会忘了娘,你啊,心里就只向着你媳妇!”张庆喜原先赚银子的好心情一下就没了,他忍耐着,扯了个笑,宽慰道。“娘,你别胡思乱想。”“在我心里,葵娘和你都是我的家人,你瞧,元伯带着我去靖州城卖鱼获,赚了银子,我头一件事就是给你买银镯子,给葵娘买耳珰,老爹买了上好的烟丝,牛娃买城里娃娃爱玩的风火轮。”他摊了摊手,耸了耸肩。“我嘞!自个儿一个都没买呢!”孙氏想着银镯子,心里熨帖了些,嘴上仍然犟道,“她那耳珰是金的,我这是银的,你还是向着她!”张庆喜叫屈:“可是你的镯子大,她的耳珰小,都差不多银子的。”孙氏还想再说什么,张庆喜终于耐心告罄了。他将脸板了板,“再闹闹我就生气了,你们说,我这天还没亮便起来出门捕鱼了,到了天黑才回来。”“到家后,热水都没能喝上一口,你还和我闹闹,我这心里也心寒呢。”“娘啊,你到底当不当我是你的儿啊?”孙氏绷脸,“自然是当的。”张庆喜不想和自家老娘闹,他四处寻了寻,没有寻到江葵娘,当下便问道。“葵娘呢?”孙氏没好气:“刚刚不是说了嘛!她不听人劝,自己跑出去了。”张庆喜看了眼天色,天已经黑了,他不禁有些着急。“她干嘛去了?”这话一出,孙氏和张立德窒了窒。他们两人对着儿媳妇,当然是能绷着脸,让她不和大姑姐阿月计较,但是对着这当家做主的儿子,两人却又有些不好启齿了。毕竟,这事儿真真是阿月做错了。原先,他们打算不提这事儿,儿子那儿,也打算不给他知道。老俩口子沉默。张庆喜也沉了脸,“娘,爹,夜里天黑,葵娘一个妇道人家独自出门,这可不容玩笑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搅家精!”孙氏再次恨恨的骂了一声,这才不甘不愿的将事情的缘起缘落说了一遍。最后,她道。“庆喜啊,你别和你阿姐生分了,她也只是听说过,这喜堂里搁扫帚,家里会迟一些时候生孩子。”“你也知道,

她那时候孩子刚生,家婆又不给帮忙,日子难过着呢,就指着我搭把手了。”“她一时心里犯糊涂,做了昏头的事儿,她知道错了,还给我和你阿爹也道歉了,这事儿……咱们就算了吧,啊?”“够了!”张庆喜越听越是愤怒,手捏得紧紧的,难得暴戾的喊了一声。孙氏被吓了一跳。张立德原先要抽旱烟,听到动静,默默的将火折子收了回去。张庆喜怒不可遏,“爹,娘,你们是长辈,你们吃过的盐比我和葵娘吃的饭都多,一些事儿,我们都听着你们的,但这事儿,你们真的是糊涂了。”瞧着孙氏的不以为意,还有张立德皱着眉,嘴里念叨家和万事兴,张庆喜心中寒了寒。“这事儿,到底是谁在搅家了?是葵娘吗?不是!搅家的分明是阿姐!”“葵娘寻她说理有什么错?是,阿姐是向你们赔礼道歉了,那我和葵娘呢?”“那几年,日子过得苦的,是我和葵娘啊,尤其是葵娘,娘,你都记不得了吗?因为没有孩子,她听了你多少回的数落和埋怨,背后吞了多少的眼泪。”张庆喜恨恨,“别说葵娘了,我都要寻阿姐说理说理呢!”他有些心寒,喜堂搁扫帚,扫帚通瘟,吉时吉地被污,这是邻居街坊都做不出来的事,她哪里是阿姐了?分明是将他当仇人了。张庆喜想着爹娘只收了他们的衣裳,独独留了葵娘的在院子里,心里又是一怄。大家的衣裳都是葵娘洗的呢!牛娃抓着张庆喜的衣裳,心里有些怕。张庆喜起身,“不成,我去六马街寻葵娘回来。”孙氏面上一喜。张庆喜脸一沉,“等明儿天亮了,我和葵娘一起去阿月姐家,爹娘,你们不让葵娘讨公道,我这做弟弟的,同时也是苦主,我总能为自己讨个说法吧。”张立德叹气,“庆喜啊,家和才能万事兴啊。”孙氏捂住胸,“你也是做人家舅爷的,你不给你阿姐撑腰,倒要上门下你阿姐的脸,你你……唉,气死我了。”“……都这么久的事儿了,左右无事,庆喜啊,你和葵娘一向大气,就别和你阿姐计较了。”孙氏硬话不行,试着说软话。张庆喜憋闷得不行,这一刻,他分外理解自家婆娘的感受。憋屈啊!这个爹娘太让人憋屈了!“不说了,我去寻葵娘,明儿上六马街。”凭什么,凭什么他们这大气的人就得受委屈?心思恶毒的,回头哭一哭,就什么事都算了?张庆喜将牛娃抱到隔间,让他自己在屋里乖乖待着,这才出门去寻江葵娘。……张庆喜出门后,孙氏看着只剩下老头子和自己的屋子,更是气闷了。“老头子,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牛娃还抱到了隔屋……他这是宁愿娃娃一个人待着,也不愿意给我们看着了。”“他,他这是和我们离心了啊!”孙氏气得眼泪都出来了。她一抹眼泪,心里起了一股邪火,眼睛扫过搁在床

榻上的衣裳,顿时怒气冲冲的走了过去,一把抓了起来。张立德抬头:“老婆子,你干啥?”孙氏哼气:“干什么?”“以后咱们俩老家伙自己过,家里活儿也甭给他们做了,这衣裳,等他们回来了,留给他们自己收!”说完,孙氏将衣裳又重新搭上了竹竿。张立德皱眉:“胡闹胡闹!”他跟着起身,将竹竿上的衣裳又扯了下来。“你和儿子怄气就怄气,作甚连牛娃的衣裳也要挂回去了?胡闹!”孙氏瞪竹竿,耷拉着脸,一声不吭。最后,张立德收了牛娃和张庆喜的衣裳,竹竿上又只挂着江葵娘的衣裳了。……一阵夜风吹来,衣裳在黑暗中晃晃悠悠。夜色愈发的浓郁,似墨汁化在空中一般,树叶窸窸窣窣声中,伴随着风声,隐约有诡谲又嬉闹的笑声传来。瞧不到的身影摸了摸竹竿上的衣裳,似乎不是太满意。衣裳荡了荡,就像是又有一股风吹来一般。......那厢,江葵娘越想越生气,出了张家大门,只埋着头,两只脚走得飞快。天色完全昏暗下来的时候,她还没有走到六马街。抬头看了眼周围,这里是一片空旷的田野,朦胧夜色下,依稀可见地里那一茬又一茬的稻草根,不远处,一个影子摊开双手,直直的立着。风来,呜呜咽咽似幽鸣,田野间,那身影摇摇摆摆。江葵娘冷不丁的被吓了一下,倒抽一口凉气。“不怕不怕,白日走过,那不过是稻草扎的,赶麻雀的。”江葵娘拍了拍心口,安慰自己,这一片她熟悉,只是没有带着灯笼,冷不丁的被那草扎人吓了一跳罢了。江葵娘瞧着天色,脚步慢了下来,她的神情有些踟蹰。要不要回去再带一盏灯笼?不过片刻,她立马摇了摇头。不成不成!回去了,婆母肯定又嗤笑她,讥讽她是寻着借口想要归家。以往,她受过很多气,她乐乐呵呵笑了笑,都看开忍过去了。但是这一回,她不想再忍了。江葵娘捏紧了拳头,心里一团火,脚下的步子更坚定了几分。她顶着熹微的月光,继续朝六马街的方向赶去。……江葵娘没有注意到,在她抬脚继续走的时候,一道灵活的影子,三两下跃迁的来到了这片田野。此时,正蹲在那草扎人的阴影处。它长了一副尖尖的嘴脸,两只耳朵是三角形的,抬着头瞧那平平摊手的稻草人时,蓬松的大尾巴一扫而过。只见那兽瞳泛着幽幽的光,细瞧,里头是说不清道不明的艳羡,而那艳羡的对象,是稻草扎的草人。不,应该说,它眼馋的是那一身破烂的衣裳。倏忽的,这道身影发力,它猛地跳了起来,那身黝黑的皮毛好似化作黑光,似流畅的墨汁融到漫无边际的黑夜之中。黑光绕着稻草人飞了几圈,再落地,地上不见那长着大尾巴的小东西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长手长脚,长着尖尖脸的人。它穿了稻草人

破烂的衣裳,上身是褐色的土布上衣,下头是靛青色的裤子。衣裳裤子不合身,露出下头白腻又长了黑毛的皮肤,瞧过去不见旖旎,倒是因为天上的月色添了几分诡谲。好像还缺了什么。长手长脚的影子歪着头,有些懵的想着。片刻后,那似兽类的眼睛倏忽一亮,只见它拔了根毛发,摊在掌心上吹了吹。那根兽毛化作一股风气,风将稻草人身上那露了棉絮的破毡帽带了下来。毡帽晃晃悠悠,不偏不倚,正正好落在那影子伸长脖颈的尖脸头颅上。帽子有些大,它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不错不错,舒适着嘞!片刻后。它抬起手,不伦不类的冲那稻草人拱了拱手,尖细嗓子。“多谢兄台赠衣赠帽,胡八感激不尽。”这声音腔调怪异,硬邦邦的,细听,里头还有兽类的喉鸣声,分不清男女,怪异又诡谲。凉凉的秋风吹来,稻草人没了衣裳裤子和帽子,光溜溜的身子撑平了手,敞亮敞亮的。它嘴上的黑布条勾着一个笑脸,似在大方的说不客气。“呵!”道了谢,礼数做足了,长手长脚的影子放下了手,慢悠悠的转身。它目光幽幽的瞧着江葵娘离去的方向,片刻后,别扭的躬着身子,跟着往前走。只见那两只长手耷拉在身前,脚步微微有些踉跄和不习惯,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它慢吞吞的伸出两只食指,往自己的嘴处扎了扎,扯出了一个弯弯的弧度。一会儿,也要有礼貌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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