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柒拾神秘来信(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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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秀才这样的儒生,怎会与这种瞧着没读过书的人通信?

他腹诽归腹诽,却还是凑近烛光,努力分辨起来:

勿问谁人有一人是导师亲弃将于初八往东昌付来此人年一十七生异相冒似弃丹人士名曰张景年泼受亲信此人及是利害

落款是:

四月一十一日

景年忍不住蹙起眉头。

这是甚么人写的?没头没尾,却将他的身份完完全全摆了出来,甚而写了他天生异貌,还挑明了他同伯父之间的关系……

谁会知道这些信息?

又是哪个知晓他们关系的,会把此事写得如此详细,再寄给苗秀才?

能如此详细知晓他身份,必定是熟悉他的汴京兄弟会中之一人。可不论是谁,此人写这个做甚?他一看落款,恰是在伯父那封信的第二日,显然是紧追着上一封到达苗秀才手中的,虽都提到他,但内容与伯父并不重合。这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此人明悉伯父说了哪些、没说哪些,才避开重复信息,写下了这封通风报信似的匿名信?

景年觉得更不大对劲:伯父的密信可是整个中原兄弟会最为机密的信件,连他自小跟着长大的都不被准许旁观,这是谁能掐着导师密传的时日紧随其后?不——最重要的是,此人是如何知晓密信内容的?

是伯父准许?

——若是那样,为何自己不直接挑明,何必让人另起一封?

是无意见到?

——伯父怎会在身边有人时写信?

那是……偷窥?

——可伯父的密信向来只由他亲手发出,除非忙碌,才会由秋月姨代为转送。

写第二封信的绝不会是秋月姨,那会是谁?

年轻人拍了拍脑袋,将自己身边的人名捋了个遍,仍然找不出最可能写信的人选。他重又看着第二封信,细细咀嚼,又将第一封信重新拿出来,两厢对比,决定在信件本身寻找思索的突破点,好将自己的头脑整理清楚。

这一回,在第一封信中,他忽然注意到一处被忽略的地方。

伯父说苗秀才曾“函询”一事……苗主事写信问的是甚么事,竟能让伯父说出“身退”的话来?

不论是甚么事体,伯父这句话都像是以此为诺,换苗秀才能够出借兵马、调往东京,教兄弟会好东山再起,重整旗鼓。如此一来,他应是了解苗之为人,才会先是嘱托吩咐,继而以利诱之,且特地没有告知他与所派之人个中关系……

他隐瞒他的身份,是要打消苗秀才的后顾之忧,好放心借兵。

但第二封信的到来,却将伯父的计划全都打乱了。

这封挑明二人关系的信寄到苗秀才手里,鬼也猜得出他会高兴还是不悦。有这层“亲戚”关系在,先前的许诺被衬得如同一句哄骗,难怪这姓苗的分明知道他张景年是甚么身份,却还有意问他与导师的关系——他怕是在试,试导师的允诺究竟是否真心实意!

他可是实心塌地而来,委曲求全,只为带人回京,那他苗秀才呢?试试探探、扭扭捏捏,他是真心要出手相助,还是想借机指使,耍他一通?

一瞬间,景年有些被欺瞒的恼怒。

这封密信实在高明,不说一句坏话便教他这趟借兵之旅心思近乎白费,显然,不论是伯父还是写信之人,都是了解苗秀才为人的。可他实在想不出来,到底是身边的谁会对远隔千里的一名分会主事了解得如此透彻?又是谁想干扰伯父与他张景年在兄弟会最为窘迫之时想出的借兵重振之计?

写信人,到底是谁?

百思不得其解之时,一个可怕的想法冒了出来。

他忽然想到伯父上回传给他的信,那封由白一苛转手赵甫成而来的信。

当年萎靡不振的他似乎忽略了某些信息,但此时,脑海中却又重新开始回忆,那行像是随笔写下的文字再度浮现上来——

……家宴之劫,处处蹊跷……而今且与你说一处疑点,便你稍加思量。

你我洛阳之会时,众人匆忙而来,中间恐有漏隙……待我始去洛阳,与你等共商大事之日,却无端得来神物易手之消息,且人物分明,时日准确,乃至谁人身上携带何物皆一清二楚。如此确切,实不寻常。

想来同袍中仍有细作,家宴一遭,我等应是中了禁卫军里应外合之计……我犹觉此事尚有其他隐情。

然此番隐情秘辛,唯你可解矣。

……

他心中咯噔一声轻响。

方才那一闪而过的念头,也许是对的。

或许寄信的人,并不是他的兄弟,而是伯父当年便曾提过的、尚未被人发觉的内鬼。

刺客中到底还藏着多少细作?

他本以为秋月姨诛杀姜大义和石英杰后,兄弟会平稳无事许久,应是禁卫军已将细作暂时撤离,但没想到,便是那之后众兄弟如何防范,却还是有内鬼安插进来了!

他攥起拳头,砰地一声,一拳打在桌子上,震得烛火猛地哆嗦一下,又重新婀娜。

内鬼其人,大概此时尚在东京,甚至就在伯父身边。但眼下鞭长莫及,写信提醒伯父恐怕会打草惊蛇,景年心中默默做了决定,虽然内鬼写信扰乱了他们的计划,但越是如此,他越是要想办法从东昌府带人回去,回到东京,回到伯父身边,像当年抓出石英杰那样,将这个细作——不,将余下的所有还未被发现的细作,一一亲手惩处!

……

夜市的吆喝声便得大了,卖小孩玩意儿的小贩拍着拨浪鼓走街串巷,叮叮咚咚,在冬末时节显得尤为雀跃。

一股风从窗缝中渗透进来,吹在年轻人耸着肩胛的脊背上,吹得他打了个寒颤。

景年从铺上拉过被褥,草草往身上一裹,将两封信原封不动放好,又转而拿起摆在桌子上的下一封。

他要好好看看,这些密信里都还有甚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但余下的信件,大多是其他分会主事写来的,有长有短,说的事情无非是些兄弟会人员变动、据点变动的常事;偶有嘘寒问暖的,都提了提苗秀才的跛脚与辛姑娘的疯病,但也只是提了提而已,比不过伯父那封信中附了张方子来得体恤。

直到翻阅最后一封信件时,信封一角工整写的“张清”二字,又引他停下了动作。

这是他那远亲兄弟张清,写给苗秀才的信。

青衫书生敬启:

太守急火攻心身卧病榻,夫人崔氏已安葬妥了,请君即刻令火花寨好汉退兵则个。

张清谨奉再拜

——即刻令火花寨退兵?

景年稍加寻思,暗道:这信倒合上了子骏说的火花寨围攻太守府一事。但看张清这封信之口吻,好似苗秀才动动手指头便能勒令他们退去似的,他一介兄弟会分会主事,又与火花寨交恶,才派来他与子骏上门救人,哪来的本事教火花寨四大——五大堂主退兵?

这苗秀才,到底有着甚么稀罕本事,才能教伯父利诺、内鬼暗通、官府联手,甚而可以指挥贼寨来去?

除去这些需要思忖,苗秀才隐瞒导师密信本就教人生疑,眼下再加上海棠殒命、子骏虚弱、内鬼报信他此来东昌府借兵回京,胜算还剩多少?

景年心事重重。

他看向窗外,底下人来人往,生意热闹。

天夕前吃了顿饱饭,腹中不再饥饿,但心中却如坠了重物似的,七上八下,总也没个着落。

他捋着这些那些事情,越想捋个头绪出来,越是心烦意乱,怎么也没法冷静思考。

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大哥来了。

若是他那眼神比恶犬还老辣的好哥哥在,能否一眼看透此间端倪是非?……

寻思起景弘的一瞬,他好似变成了彷徨张望的孩子,下意识地要往最可靠的人们身边跑。

但他已不再是孩子了。

连续的厮斗和身心之疲惫,已让他自诩早慧的头脑略显迟钝。景年头一次觉得思考是件这么累人的事情,好似之前经历过的那些事情都不如今日这般扰人心神。

他不禁想:头绪纷繁、应接不暇,这样的境况,是他独独经受的,还是别人都过惯了的?

他又想:所谓江湖,难道除去打打杀杀,余下的,便都是这般剪不断理还乱的人情世故、满地鸡毛了么?

辛姑娘曾说过,一个人便是一片江湖,他的江湖已在脚下踩着、手中握着,但却又觉得,真正的江湖,他还远未触及到……

夜幕深深,灯火小街。

十八龄的江湖中人从窗中攀上屋顶,坐对夜空。

他喜欢在开阔的屋顶上坐着,一如每一次心事沉重的夜。

只是这一次,身边没有伯父,没有周荷,没有不速而来的唐靖,更没有神出鬼没的大哥……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人在。

遥望远处,街巷纵横。

这是他一个人的屋顶,一个人的夜。

这亦是他一个人的夜路,一个人的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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