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书网

阅读记录  |   用户书架
上一页
目录 | 设置
下一章

捌拾肆风雨前兆(2 / 2)

加入书签 | 推荐本书 | 问题反馈 | 内容报错

“昨夜之后,兄弟会悉知我同禁卫军关系匪浅,想必不到今晚,这消息便能传到禁卫军中。”年轻人苦笑,“今夜之后,除去他,盯着我的脑袋的人只会多不会少,我便给禁卫军两日,看他郑柘到底想不想拿我这颗项上人头。”

秋月不语,柳直却眯起眼睛来:“你的意思是……”

景年与他对视:“伯父,还记得我被张景弘禁足时,您托白一苛传到我手里的那封信么?”

柳直点头。

“原先我只当您说的是一种猜测,如今两三年来,端倪并生,我才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

——兄弟会里,仍有内鬼。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

秋月坐不住了:“我还以为杀了石英杰就足以震慑那帮狗杂碎,不想他们竟还能将昨夜之事传出去,猖狂至此,岂敢!”

“不然郑柘如何能每一次都准确知晓有无刺客落单?秋月姨,两年没了十一个兄弟,若我没猜错,这两年间也只有这十一人被派过单独巡逻的任务,对么?”

“不错,我也发现了。不过倒不是旁人安排,那十一人都是自己要求的独自巡逻。看来是有人给郑柘报了信……”

景年点头:“恐怕正是如此。”

“那么,你打算怎么做?”柳直问。

“顺藤摸瓜,不可惊蛇。”年轻人看向二人,“兄弟会内鬼不得不防,但有内鬼在,我的身份和行踪才会被透露给郑柘,才有机会引他冲着我一个人来。但在郑柘成功盯上我后,兄弟会内必须开始尽快排查,这一次,我们得将所有内鬼全部揪出来,以儆效尤!”

柳直摇摇头:“若要逐一排查,恐怕有难度。刺客们大多都怀着深仇大恨加入兄弟会,便是内鬼也是如此。你要查,怎么查?甚么样的才是内鬼,甚么样的才是自家兄弟?你要想清楚。一旦招惹非议,人心便涣散了。”

“那只说是我自己执意要查,与您无关,便是惹了甚么非议,也都往我身上来就是了。”

柳直被这一句逗笑了:“景年啊,你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你是我养大的,你就是我。从前如此,今后亦然。”

景年低了低头:“我知道了。”

“另外,说到非议,近些时日以来会中非议并不少,”刺客导师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应该已经觉察到了。”

年轻人垂首:“是。”

“嗯,武人之口,大多没有甚么留情面的好词。要知道,你一早看出有内鬼,他们同样看得出。只是内鬼究竟是谁?这一点,他们并不能分辨。他们只听得到传言你是张景弘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只看得到你身边有叛徒之妹辛子骏,若再往四周看看,独狼身边的唐靖又是唐妤的双生姊妹……”柳直叹了口气,“如此以来,如果这次你夸下海口却不能捉到郑柘,恐怕是堵不住众人悠悠之口的。”

伯父为何说这话,景年心里清楚。当年兄弟会可以安插他去做张景弘的眼线,那么如今自然也可以将他视为张景弘安插在刺客当中的内鬼。可自己心中清白与否并不重要,洗不清身上的嫌疑,便迟早会被众人当做真正的内鬼,继而连带着伯父与秋月姨都会被自己牵连。便低声道:“我会想办法的……多谢伯父提醒。”

面前的二人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话。他便微微一欠身,转身离去。

可在转身之时,他分明看到秋月和柳直的目光沉重得不似常时,在掩上门的那一瞬,又听到了不知谁的一声长叹。

自师兄走后,他总是能在二人身边听到,裹挟着浓得化不开的心事,继而便是一声这样的叹息。

他们在为谁而叹?

是死去的十一名兄弟,还是他,还是兄弟会?

一个奇怪的念头闪过脑海。

难道是……为了郑柘?

景年止住思绪,拼命地晃了晃脑袋。郑柘、郑柘,到处都是郑柘,这名字究竟为什么死死纠缠着他?是啊,郑柘袭击独狼与唐靖,郑柘追杀白一苛,郑柘救了辛子骏……

又一个念头轰中了他。

被郑柘纠缠却没有被杀的人,无一例外,都与他有关。

难道他的目的并不是他们,而是早就盯上了他张景年?

年轻人百思不得其解。

郑柘,一个突然出现的禁卫军双刀执法,一个神秘无踪的活阎王,他盯上自己会有什么目的?

他想不出来。

兄弟会里无形的目光将他一路押送回自己的屋子,还没等他能静下来稍作梳理,便又听外面一阵惊慌的叫喊。

景年沉默许久,还是重新推门,站了出去。

兄弟会后院,刚才还好好的辛子骏正浑身僵直地倒在屋门口,抽搐不止,脖子上的药膏被抠得满手都是,纱布下面的伤口被挠得鲜血淋漓。

“二哥,辛姑娘又发病了!”

“独狼呢?”景年大喊,“独狼不是在看着她吗!”

“独狼大姐到了巡逻的时辰,已经出去了!”

他啧了一声:“都别动,我来架住她!把她搬到我屋里——不,搬去她屋里!”

几个手脚利索的赶紧上去帮忙,将子骏架着抬了回去。又有人去叫了兄弟会常联络的大夫,后院里一时乱了起来。

——辛子骏的病,似乎比原先在东昌府时严重了许多。

景年屏退其他人,坐在一旁看守着浑浑噩噩痛苦不堪的子骏,心事重重。

原本他想的,是借着子骏与他模样相仿的机缘,让她与自己配合引诱郑柘上钩。可眼下,她的脸早就被郑柘见过,如今又病成这样,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放她冒险……

他忽然觉得身边的一切都乱了套,计划被打乱,被干扰、被约束……没有一件能够顺利做完的事情,更没有一处能给他些许清静的地方,处处喧嚣,处处鼓噪,教他耳中如同锣鼓炮仗噼里啪啦乱成一片,鼓膜与太阳穴俱是砰砰作响。他觉得心里烦闷,想要出去透透气。可猛地一站起来,却是脑中一白,身上发冷,接着手指冰凉难听使唤,背心汗透,眼前一片青黑,便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跌跌撞撞地倒在了墙上。

“二哥,二哥?!”

他脚下发软,没有力气,脑子里天旋地转,四下叫嚷,四下无声。

“年哥你撑住,大夫快来了!”

“二哥!”

……

·

一宿的心力耗费一空,换来的只有心力交瘁,一事无成。

可他死死地用身体抵着墙壁,强撑着自己突突乱跳的脑筋,用尽全身的力气,让自己靠着墙站着,没有倒下去。

他是伯父与秋月姨身边最后一根支柱了。

如果他倒下,如果他倒下……

……

不知那发冷的感觉煎熬了多久,只记得兄弟们手忙脚乱地拉着大夫过来,却不知该先去给子骏看,还是先给他看。

景年伸出胳膊,指向屋内。

他已经可以缓缓地站住了。

——他必须撑住。

湟州的风沙尚不能置他于死地,如今汴城风波涌起,他又何曾怕过?

好半晌,大夫从辛子骏屋中缓缓走出来。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他便向着他看过去,摇了摇头。

景年便道:“如何?”

大夫叹道:“娘子不知是在哪里中了一种毒,瞧着大约有一年了,已将她身体侵蚀大半。可惜了,年方十八,又长年癔症,无人救治,若你们还肯掏钱请城里最好的大夫来,尚可再撑一段。可是……”

年轻人追问:“可是什么?”

“可是那毒早和血肉融为一体,已然引不出来了。”

景年便抿唇寻思片刻:“还能活多久?”

大夫道:“最多半年。但这毒发病速度无可预料,照这样情况下去,只怕不出四五个月,便已经丧失活动能力,形如瘫痪了。”

“好狠的毒……”景年恨恨地捏了一把拳头,心中愈沉。

“是啊,”大夫道,“话说回来,娘子是在哪里中的毒?我诊治过中毒病患百余人,从未见过这样恶的毒性。”

他只是摇了摇头。

“唉,下毒之人实在残忍,我看她脖颈正中被人割出一条伤口,这毒就从这里进入血肉,四处流动。便是想割肉祛毒,可毒灶在喉,割无可割……居心何其歹毒!”

年轻人寻思:能如此歹毒的,我只知有唐妤一人。但子骏初来汴梁,不曾与她接触,更不曾在脖颈处受伤……

慢着,脖颈里的伤口?

——当初在东昌府与子骏一同潜入火花寨时,他们曾遇到一名使用小扇的狐媚女子,此人曾偷袭二人,还用扇子在子骏脖子上横划一道,割得鲜血淋漓!

“我知道是谁了……”景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干涩地开口,“只可惜,下毒之人已经死去多时,无从追究。”接着向大夫道,“大夫,子骏如何,除去你我,万不可向他人说起,切记。”

大夫赶忙点头:“老夫自然明白规矩。”便又交待了些事务,同景年一道出了后门,悄然离开。

·

随后数十日,会中一切如常。

然而每当景年出现前后,聚集的刺客群里依旧会传出一些窃窃私语,窸窸窣窣,像是赶不走的老鼠一般缠绕着啮咬他。

辛子骏疯病不见好转,好在清醒时总还是听话的,发了病也不曾如昔日那般疯癫杀人。只是独狼看不住她,总被她隔三差五地偷偷溜出去,去了哪儿也不肯说,倒也能全须全尾地回来。景年无暇看顾,见也没有出什么大岔子,便无可奈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暂且由她去了。

倒是白一苛,那日到很晚才回来,回来了也只在景年门外站了站,第二日还是照旧去巡逻。过了一阵,又主动去与景年说话,说近日巡逻总觉得被什么人跟踪,但跟踪之人身上没有杀气,不像那活阎王。景年也觉得奇怪,虽说小白近来有点不太对劲,可总被禁卫军的人盯着,或许也能侧面印证他并不是禁卫军的人……

……

一切都在风平浪静之中暗暗酝酿。

兄弟会与禁卫军的争斗似乎暂且停休,但如今的安宁正如风雨前兆,如同汴河之下的暗流悄然无声地涌动着,等待着一石激起千层浪,将隔岸观火者悉数卷入其中,裹挟着走向下一场血雨腥风。

·

待到风雨起时,无人脱身,无人可以脱身。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
A- 18 A+
默认 贵族金 护眼绿 羊皮纸 可爱粉 夜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