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宴在后面冷笑一声，“不好意思？你我都是男子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程砚闻知道他这人蔫坏，明明都知道了，还装什么？
可看到他肩膀深深的箭伤和脸上忍痛的神情不似作假，她还是心软地一塌糊涂。
当那只箭袭来，程砚闻以为自己要死的那一刻，她看到宋宴朝她飞奔而来，用身体挡在她面前的那一刻，她才知道，原来她的命在宋宴眼里是如此重要，是值得以自己的命相抵的。
她不是被人嫌弃的可随时弃之敝履的东西，她是被人珍重地，而珍重她如斯的人，叫做宋宴。
她就像被天上的流星砸中，心脏狂跳。
她知道，从那一刻起，没有人能抵过宋宴在她心里的位置了。
从那一刻起，就是他了。
她转过身，而宋宴已经把衣服穿好，程砚闻走过去，将宋宴换下来的带血的纱布收拾好。
“谢谢你，宋宴，这一箭，本该伤在我身上，这些痛，也本该是我来承受，而现在，这些都是你替了我。”程砚闻看着宋宴的眼睛，真诚地说道。
宋宴别扭地转过头去，他还没听过程砚闻用这么黏糊又柔软的语气和他说话。
“你明知道的，我不想听你说这些。”
“那你想听我说什么？说我骗你这件事。”程砚闻坐得离他近了一点。
宋宴一撇头就能看见她圆溜溜的眼珠很小巧的粉唇，他竟从没有像此刻一样觉得程砚闻是个实打实的女子过，自从意识到这个事情之后，他竟觉得程砚闻做任何事情都让他觉得有些紧张，尤其是在她靠他这么近的情况下。
程砚闻继续对他说道，“你也知道，当朝律法规定，女子不得为状师，可我程家，世世代代都为状师，祖业岂可断在我这一代，因此不是我选择欺骗，而是我从小就没有选择的权利。父亲需要继承人，程家亦不能断了祖业，而我，是真真正正地爱着状师这份职业的，我想要为生民请命。”
她第一次向人谈起她的使命，谈起她的夙愿。
“可我此次进京不是不要命，而是想争取一下，为什么女子就不能从事状师的行业？即使她们对当朝律法熟读成诵，即使她们的口才滔滔不绝，只因为我们女子的身份，就要被剥夺当状师的权利吗？何其不公啊！”
宋宴沉默地看着她，这还是第一次，程砚闻对他说如此交心的话，没想到她遭受过如此多的委屈。
程砚闻见他不说话，一直以为他也如同其他男子一样，认为女子只能在家相夫教子，抛头露面或者做其他工作都是可耻的。
“你也认为女子不能当状师吗？”程砚闻有些心寒。
宋宴知道她误会了，赶忙摇头解释道，“何出此言？我从来没认为女子不如男，从小到大我身边亦有很多优秀的女子，可她们只能被困在闺阁之中，不然无法施展她们的才能与抱负，甚至连大门都不让出。我向来最反对此事，因此，你女扮男装这件事我理解，更多地却是为你感到委屈，看着你打赢如此多疑难的案子，我深深的为你的才能折服。可你却必须冒着生命危险，假装男性才能继续这份事业，这边是我们朝廷所不公之处。”
“所以，我希望我能改变它，到了京城之后，我会让当今圣上改变主意，不止女子不能当状师这条律法，还有一系列对女子不公之律法，我都会尽我最大的努力一一去改变，这是我的决心，也是我的使命。”程砚闻庄重地看着他，宋宴被她眼里的认真和赤诚吸引。
是的，他就是爱这样的她，只要是她，无论她怎样，又有什么关系。
宋宴抬头，也认真地看着她，“那这样的你身边，在通往你伟大的使命的路途上，你会想要我的陪伴吗？”
宋宴紧张不已，可经过了这次的事情之后，他生怕自己如果再不说出这份情意，不知道下次的机会会在何时？
所以他忍不住了，像一个冲动的毛头小子一样，就这么直白的，毫无技巧地，将他的感情□□裸的说给程砚闻听。
他向来是骄傲的，可他此刻却如此不自信。生怕他□□裸的拿出的真心，程砚闻不想要。
所以他只能小心翼翼地，问她一句，“你的身边会需要我吗？你的身边可以有我吗？你追求你夙愿的同时，可以让我陪你吗？”
他甚至不直白地问一句，“经过这么多事情，程砚闻你心里有我吗？”
他不求程砚闻像他爱她一样爱自己，他只希望下次她遇到危险时，他最有资格，也靠她最近，能够一下子飞到她身边，保护她不受伤害。
宋宴抬头，心里的跃动越来越快。
“所以，程砚闻，你会让我陪你吗？”
程砚闻听到这番话后，脑海里浮过很多场景，她赢了案子时，宋宴撑伞来接她。她被吊销执照自暴自弃时，宋宴一番话骂醒她。她遇到生命危险时，宋宴赶来救她，义无反顾地将自己的命抵在她身前。
这样的宋宴，她能够拒绝吗？
可她在犹豫，他是刀尖上舔火海的人，她的命随时都会被人拿走，她在做的也是分分钟就会掉脑袋的事情，这样艰难的路程，她确定要宋宴一起陪她受这苦吗？
他本可以置身事外的，他可以有他平静的生活。
而她像一汪永远在翻滚的浪，不是将自己掀翻，就是让身边的人受伤。
所以，她抬起头看着宋宴，缓缓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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