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平和特意跑这趟, 是想杨卫华把怨气撒出来，摸清他的想法，劝他跟程忠国讲和。
眼下长原太乱了，不能再折大将。
可话说完了，酒也喝了, 迷茫的人却是她。
从杨家出来, 不知何时下起了雨, 夜色中斜丝如网。程平和没打伞，雨水飘在滚烫的脸上, 倒觉出了一点清明—醉了, 她对自己的酒量有数。
杨卫华本来要送她回去，被她硬是拦住-半个城的人跟长原有关，差不多半个城的人认识她, 能有什么事。
“明天……”临别时程平和问。她希望杨卫华正常上班，正常参加例会, 那么今天会议上发生的事, 在厂里最多传几句闲话，而闲话, 在小地方永远割不尽，但谁也不会拿来当真。
杨卫华却只是笑了笑。
程平和一边走，一边琢磨着杨卫华笑容背后的含义：像以往那样, 揭过这层了；还是, 他不愿意给出希望。
她猜不出来, 心却因为酒精而扑通乱跳。
如果徐陶是她, 会怎么样做？
程平和站住了，仰头看向天空。天色不黑，还微微透着红，假如赵总在就好了，她心乱如麻地想起赵刚。这位大伯最好的朋友，长原最有资格发话的元老，也最能解决问题的，被大伯送进了牢房。
怎么办呢……
—长原怎么样，跟你有什么关系？我看你真是应声虫做久了，忘了自己还是个人。
赵从周的话在她脑海里浮起来，同时出现的是他那不以为然的笑。
程平和打起精神继续往前走。说-谁不会说，难道赵从周又放得下长原吗？他们生在此、长在此，受惠于此，也束缚于此。她掏出手机划开屏幕，找到联系人表中找到那个名字，顿了顿，还是点了下去。
嘟嘟声不慌不忙响了两声，程平和没来由地心虚，飞快又按掉了。
不行！
她伤感地想到，不能有事就问别人，尽管“程总监”如同糊不上墙的烂泥，派不上用处，可也该有相应的职业操守：谨言、慎行。
掌心里的手机嗡地震动，是打回来了。
程平和盯着手机屏幕，静静地看着它响了又响，然后安静了。她抹了把脸，雨水打湿了头发，顺着往下滴水。
不接，大概就能被当成误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