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事情就这样定下了。
唐岩放学到家后把准备上晚自习的事跟母亲说了，母亲不反对，嘱咐他晚上走夜道儿加小心，别管闲事。晚上饭给他放锅里热着，回来饿了就吃。
之后母亲说剩下的绿豆卖了一百块钱，叫他给五姐邮去。
他答应着，但心里却有点苦涩。
一百块钱太少了，可是家里只有这些呀。
他能想像五姐在学校是咋过的，为了省钱可能都不敢吃三顿饭，只吃两顿------
校服和运动服换着穿，没钱买别的衣服。
天冷了，脚上的鞋还是单的------
读师范的女生应该都化妆，可是五姐，一个女孩子，连化妆品都买不起，她能有的只是一块香皂，一管牙膏，一条毛巾，一瓶雪花膏------
钱呀，上哪挣点儿钱去呢？
不能只给五姐邮一百块钱，太少了，最少得一百五。他想。
看来只能跟姐姐家借了，跟别的亲戚家也借不来钱，另外他也不想去遭白眼，那种冷嘲热讽的滋味不好受，有打人的冲动。
但跟哪个姐姐家借呢？
大姐家已经拿不少钱了。大姐生在头里长在头里，对这个家付出的太多了，打从父亲去世只要花钱就是大姐管，一管就是十多年。人家也得过日子，上有老下有小的。
二姐家不要想，两个孩子念书，家里啥进项没有还欠着一屁股帐债。
四姐家不去，去了也白去，两口子拿钱比命还重。
只能去三姐家了。
唐岩在心里计算着，离放寒假还有两个月，五姐的生活费按一个月一百五计算得三百块钱，家里有一百，最好跟三姐家借二百凑够三百给五姐邮去。
第二天中午唐岩去了三姐家。
三姐家的绿豆和小杂粮还没卖，家里没钱，好在三姐和三姐夫一起出去跟营子里交情不错的人家张嘴借了二百。
当三姐和三姐夫出去借钱的时候唐岩难受的要命，感觉有人在用手使劲的攥着自己的心，拧着劲儿的疼。
三姐把借回来的钱交到他手里，说：“看着没，借点钱多费劲，你说啥长点心考上学，等有能耐那天也让那些人看看，驴粪蛋也有发烧的时候。”
唐岩没说什么，把钱装进口袋一声不吭的出了三姐家。
他趟过白城子河后没继续往前走，站在河边呆呆地望着远处山峦，和山峦下的树林。
树叶已经落尽，光秃秃的树枝和铅灰色的天空一个颜色，灰得叫人压抑沉重。
白城子河静静地流淌着，冰凉的寒意让人感到战栗，光裸的河床上泛着惨白的土黄。
他的心很灰，感到了委屈、彷徨，还有着一丝绝望。
他感觉自己累了，有些不堪负重。
他想，这钱得借到啥时候呀？
这是收秋了钱好借点儿，可是等明年开春呢？到时候家家买种子化肥、开犁种地，都得用钱，那时候上哪借去？
又跟谁借去？
谁又能借给自己？
老天爷呀，我该咋办？
我才十七，没经历过这些事，真不知道咋办呀。
不能告诉五姐，不能跟母亲说，跟谁说去呀？
还得上学，还得念书，这书，咋念下去？
他好想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场，可是没有眼泪。
心中的委曲已经麻木。
他第一次旷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