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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二十六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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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段时日寝不安席食不果腹,昨日又因淋雨寒凉之气侵体,身体如踩在棉花上头重脚轻整个人晕乎乎的,从甘泉宫回来秋英就独坐在榻上等待宫人前来问罪施罚。

心里盘算着这次数罪并罚,轻则乱棒加身,重则直接赐死,大难当前惧怕无用,只得听天由命。

可静坐苦等就是不见人来,后来怎么睡过去自己也记不得了,一早睁眼已是日上三竿天光大亮,自己还好端端地躺在被窝里,就是……额角有点痛。

既然活着日子还得照过,掀被下榻,一想到又要去藏珍阁,秋英打心底反感抵触。

想起那人那事,身体越发难受,赶紧起身忙事转移注意力,强行将不愉快的人与事从脑海中拂去。

走至门前,见陈掌事手里端着冒着热气的碗正同喜顺说话,喜顺弓身哈腰立在一旁还是一副卑微憨厚的老实模样。

“……,这扫把星咱家也是怕了,但凡沾着她的都没什么好事,昨日那俩婢子也是倒了大霉白白失了命,就连君上身边的亲信汉庄与余大人不也因她挨了板子,重刑之下你如今还有命活着也是福大。”

听到这儿,秋英骨寒毛竖,身子一颤,五指抠着门框不由发力,目光透着不可思议的悚惧,面色苍白。

就为了一方玉简,两条活生生的人命就没了。

世道浇离,何其可悲!

贵贱有别,在他们的嘴里只是贱命一条死不足惜,死活全凭一念之间轻飘飘的一句话。

苍生如蝼蚁、如草芥,死易,活难。

秋英只觉胸口憋闷,脏腑翻搅,一阵恶心。

喜顺低眉顺眼,目不斜视,恭敬道:“无论如何,多谢陈掌事宅心仁厚不计前嫌出手相助,小的感激不尽无以回报,日后定当肝脑涂地听候差遣。”

陈掌事无奈长叹,道:“你又何苦呢?为了个素不相识的人甘心去当人肉桩子,真不知你这脑袋瓜是不是给敲坏了。”

说着把手里的碗递与他,喜顺道谢上前双手接稳,随后目送陈掌事离去。

转身往屋里走,一抬头见秋英默不作声站在自己身后,先是一愣,又尴尬一笑,表情露怯道:“快来把药趁热喝了。”

说着,迈步进屋从她面前径直略过。

“你要干嘛去?”秋英出口质问

喜顺拿了把调羹过来,转圈搅动碗里乌黑的药汤,顾左右而言他,细声回道:“你不晓得昨晚可把我吓坏了,不知怎的你突然就晕过去一头栽到地上没了反应,不过还好……现在没事了。”

“然后呢?你去求他们救我!”

喜顺若无其事憨憨一笑:“要不然呢?我总不能见死不救眼睁睁看你断气吧,好在陈掌事好说话,搭他面子悄悄去御医馆请了个小医士过来瞧瞧,说是什么身体虚脱着凉,又什么……火攻心,额头小伤保准不会破相,总之施了针用了药,再续几副药就没大碍了。”

看喜顺风轻云淡假装镇定自若的样子,秋英内心更加焦灼,严肃问道:“你是不是答应他什么了?”

喜顺眼神闪躲不敢看她,只盯着桌子默不作声。

“你不说这药我就不喝了”,秋英出言要挟。

喜顺一听坐不住了,忙道:“别、别,我说……这几日我这伤也好的差不多了,总不能一直待这里白吃白喝,也得干点别的差事,再说这段时间承你照料很是感激,就当我报答你一回。”

“这是何道理?你受刑本就因我而起,谈何报答?”

喜顺傻笑地挠挠头,又道:“成,我嘴笨说不过你,快喝药吧,你若不喝我可又白费力气了。”

秋英端起药碗,小嘬一口,又苦又涩难以下咽,喜顺赶紧从袖口拿出个布包,解开绳结从里面拿出几颗枣干递过去:“我晒得,嘎嘣脆。”

秋英就着脆枣干不带喘气地将药一饮而尽。

见她把药喝完喜顺这才放心,语气凝重道:“我得走了,出宫当差。”

“出宫?去哪?我怎么听什么……人肉桩子?”秋英连连发问

喜顺一顿,支吾回道:“什么时候回来不确定,没准过几日就回……像我这样残破之身又笨手笨脚的干啥也不中用,出宫也就分去门阀大户干个苦力,流血流汗那不很正常,不过听说赏俸多,我老家尚有亲人在,等换了圜钱就让人给捎回去也好贴补家用。”

说到最后,喜顺眼角泛红,怕秋英担心赶紧敛眸低头。

怕他说话敷衍自己,秋英劝道:“钱财乃身外之物,赶紧去跟陈掌事说你不去了,这流血流汗的差事爱谁去谁去!”

“这哪行昨夜都说好的事,放心吧!一有机会我就回来看你,赶明年新枣下来,我给你晒枣干。”

“说到底终是我连累你,陈掌事说得没错我是个……”

喜顺愠声打断:“不可胡说!你只管好好活着,别想这些有的没的。”

秋英颔首,泪眼汪汪道:“那你也得好好的”

喜顺眼含泪光笑着点头。

没食欲胡乱垫了几口汤水,如往常一般秋英背着工具匣前往藏珍阁,一路上没精打采心事重重,想起喜顺心里总踏实不下来。

因晚来,秋英从侧门避开往来宫人低调入内,本以为这个时候没人来此,刚入夹道就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据声音判断里面应不止三两人,那人肯定也在。

秋英屏住呼吸放轻脚步,踮脚往里走去。

还好,没人注意到自己。

秋英蹑手蹑脚不敢弄出动静,角落里的小轩窗虽不起眼,但从里面能看到外头大部分光景,舍间相邻,他们说什么也能清晰听到。

“……,南楚破例来参加朝会,明知与我大魏水火不容,仍以身犯险,是真心示好还是居心叵测另有所图很难说,但戍业得胜,除君威盛隆训兵有方,大军骁勇善战外,南楚在明知战况不利的情况下竟没有动用它西南蜀地储备兵力负隅顽抗,这明显不符合常理。”

说话的人便是魏国相邦局戒,其庶族出身以经世之才平步青云,不惑之年官拜相丞,也算政堂上让人津津乐道的传奇人物。

席间,腰背笔直一身玉白常服面色憔悴的宗溯颔首道:“不管示弱也好,还是以退为进另有打算,目的都是为了转移矛头,将硝烟战祸引出自己的地盘。”

“所以北部三州各首领在他暗地支援下才更加猖獗嚣张。”局戒接话

与他正对的大司马南宫启雄趁机进言:“三州十八部虽不是同根同源,但各部族领袖早已歃血为盟同气连枝互洽共生,世代传承皆俸宗姓始祖为首,后来我宗族兵强马壮权尊势重将维治重点放在延伸外扩,蚕吞鲸食先后灭了蛄、元,周等弱小邻国,并趁热打铁南下叫板当世之霸的南楚,几经鏖战逐鹿南北才有了我今日声势烜赫的大魏。

然而形势万变顾此失彼,重利功绩面前兄弟阋墙,曾在我们羽翼保护下的侧支部族先后出头尺布斗粟邀功请赏,妄想着独立自治从我们碗里分一杯羹。如今的十八部已按亲疏合并三州,各自招兵买马调兵遣将,明面上俯首称臣屈居一方,其野心昭著路人皆知。

治、是早晚的事,可如今中原之地的合治也是喧嚣尘上迫在眉睫,南楚与三州线抽傀儡,暗渡陈仓,若贸然行动恐遭强挫,此事还得从长计议,征并三州非一朝一夕之功。”

南宫启雄一口气讲了那么多,宗溯只听不言,抬手捏了捏眉心,不动声色默默在心里渊思寂虑。

局戒抚须,无奈喟叹道:“说起这亡周之民还真是些硬骨头,各个视我魏人如洪水猛兽,恨不得扒皮抽筋诛之而后快,如今政令推行革新数载如石沉大海没有半点响应。千方百计地排斥黩论,导致令法不畅执行不力,郡县两级官首都换了好几茬依旧没有改色。

入秋之时招兵揽士,黎庶不应也就罢了,还敢大放厥词公然反抗,群起滋事重伤军士。皮已不存毛将焉附,灭国亡奴,真不知道这些无知粗鄙的中原人哪来的血性傲气,沆瀣一气胡搅蛮缠,无赖讪皮狼心狗肺不知好歹!”

一向斯文的局戒义愤填膺,心绪激荡越说越来气忍不住爆起粗口。

叠腿坐在宗溯旁边的宗韫忙安抚道:“相邦莫气,当心气坏身子骨。”说着,含笑起身递给他一碗茶水,让他消气解渴。

局戒愁眉苦脸感慨道:“戒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君上不计前嫌海纳百川,休休有容普惠周民,这些刁民莽夫怎就如此好赖不分!”

南宫启雄身为武将,膀大腰圆身材浑实,怒目圆瞪气聚于胸,厉色道:“再不识时务,杀鸡儆猴以示君威浩荡,如若不然,诛灭九族一锅全端,看谁敢顶风而上……”

“哼~”

南宫启雄话还没说完,忽然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发出一声微弱的气声,带着极度的不屑与轻蔑。

待几人寻声左右环顾之时,宗溯的墨瞳转至眼梢,不动声色地看向静舍内不起眼的一角。

只见一个瘦削的身影独坐于轩窗前,一手持械一手持砂纸安静忙碌着,好像与世隔绝蔽聪塞明,全身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可那声音……明明是她所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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