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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二十六章魔族(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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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城,入夜,已到了宵禁。

打更人走街串巷,提醒小心火烛,此时已鲜少人在街上行走,狗吠深巷,打更人越走,越发现这夜比往常要安静。

能够给人安慰的狗叫声逐渐消失,大街小巷老鼠在乱窜,发出吱吱的叫声,连走夜路一向熟稔的打更人都开始感觉到不对劲,与人等高的黑影忽然从眼前唰地一下窜过,打更人吓得手中灯笼掉了下去。

阳城多妖,混杂魔修。

坠下的火光中黑影回头,黑色斗篷下猩红的眼睛发亮,让打更人仓皇逃跑。

有人深夜敲响太平惠民买药所的门,敲门声在静谧夜中伴随着狗叫声吵醒了原本已经睡着的三木,三木打了个哈欠,扫了一眼桌子上的日漏,披上外衣,赶紧下床提着灯笼跑去开门。

来人黑色斗篷遮掩容貌与身材,三木用灯笼上下照了黑衣人,在照到他的脸时,黑衣人侧过头,明显不想三木看见他的样子。

此人气息平稳,从容不迫,不见有受伤迹象,纵是如此,三木也问一句:“是来瞧病的?”

那人点点头。

这人不说话,又在丑寅交替之时过来敲门看病,无疑是伤得重了,又或来看病,但说是被人追杀,怎么一点着急忙慌的情绪都没有,就感觉是大晚上出来散步,碰巧走到这里然后来敲门的,只是谁会在半夜三更在街上散步?

三木心里疑虑陡生,在医者父母心中摇摆,他刚要请此人进来,谷时无出现了,并一把抓住三木的手臂,看了门外之人一眼,然后对三木说:“你先回去睡吧,我来就行。”

三木惊:“师兄,你没睡吗?还是醒了?”

谷时无并未理三木,反而松开抓住三木手臂的手,转而搭上黑衣人的手腕给他把脉象。三木看看谷时无,又看看这半夜到访的黑衣人,指了指自己的房间方向,说:“那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回去睡了?”

谷时无点头,未给三木一个多余眼神,说:“回去吧,看好松烟,她刚刚又梦游了。”

“喔。”原来是因为松烟又梦游,碰巧看见了这事儿才来管的啊。三木将灯笼交给谷时无,自己便回去了。

谷时无亲眼看着三木离开,确保他二人说话无人听见之后,提起灯笼照亮来人的脸。

来人猩红眼睛,黑色眼白,脸上画着黑色花纹,谷时无原本白天看病人,晚间还研药,已疲惫不堪,见到此人之后算是一盆冷水浇下,清醒了不少。

他转身,带着黑衣人朝后院走去。

路上,谷时无问:“你没病,来干什么?”

“一定得有病才能来找您吗?”

谷时无未回答,黑衣人从谷时无后边绕到左边,手搭在他肩上,凑近他的脸说:“大皇子,您明知道我是为什么而来,可您最近却总是躲着我,不想见我,甚至还在那门口下了咒防着我,”

“您真是将臣下的心伤得痛极了。”说罢还捂着心口做一副心痛模样。

谷时无皱眉,看了一眼肩上黑衣人的手,停下脚步,闭眼打掉。他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提着灯笼转身。那灯笼撞在黑衣人身上,黑衣人吓了一跳,谷时无没有什么反应,板着一张微含怒气的脸对黑衣人说:“半月未见,你只是来耍宝的?”

黑衣人愣了一下,耸耸肩,无所谓,眯眼笑问谷时无道:“殿下是否还记得血海深仇?半月未见,殿下忽然在惠民所周边设下咒界,是防着我吧?半月之前,殿下与我想法不同,那么现在呢?”

吹灭灯笼中的蜡烛,黑夜里,谷时无见黑衣人的眼睛发出嗜血的光,竖直的黑色瞳仁妖诡难辨,脸上黑色花纹发出幽光,道:“以后来我这里,最好遮好你的魔族特征,吓人。”

黑衣人愣了一会儿,发出爽朗的笑声,说:“好好好,既然殿下那么说了,那便遮掩一下吧。”话毕使用魔功遮了自己魔族特征。

“我既已听了殿下的话,殿下是不是也应该回答我的疑虑呢?”

谷时无冷笑一声,说:“你觉得我可以忘吗?你每来见我一面,都会问我一句是否忘记当年仇恨,我每每回答也是我忘不了。你听了我的答案,会心安,或许也只有此刻你才能说服你自己继续来纠缠于我,因为一个心中仍然怀揣恨意的皇子才能不负你心中期望。但你觉得半月之前我便不同意你的观点,现在我便会改主意吗?半月之前我就告诉过你,我不想当什么魔皇,你来找我,从一开始就错了。”

“那您……那您不想报仇吗?”黑衣人有点紧张,两只竖瞳带着希冀。

“想。但我不想与你为谋。”

“哈。”

黑衣人摘下帽子,露出一张传统的国字脸,下巴棱角分明,眼神坚毅望着天上被乌云遮住的皎月。

他的容貌远比他的声音更年轻,他喃喃自语:“殿下,我真是摸不清楚您的想法。自从我知道您的存在与身份之后,我一直来找您与我一起回到南疆,甚至在您买药所旁边住了下来。我是多么死缠烂打,别人三顾茅庐便成大事,我顾了您已经数不清多少次了,您仍旧不曾松过口。

我至今仍然忘不了当年惨状,忘不了啊,几十万生活在京徐与青州的魔族人被屠杀得还剩不到一万,遭各方驱逐残杀之后还剩万余人,现在那万余人就在那蛮荒的南疆艰难度日……可现在,复兴大业还是那样!还是那样!尤未有半分希望的苗头……”说着眼泪将掉。

谷时无听闻这些,脸色变得难看,脸上泛起怒意,他最恨别人拿他族人说事,尤其这种以他族人来道德绑架他的。

不过……谷时无看着他好一会儿,紧绷的脸松下来,他发出嗤笑声,提着灭掉的灯笼戳向黑衣人的胸膛冷声道:“你一个魔修,非是我魔族人,怎会真心觉得我魔族人可怜?你来找我,是为杀戮,不是真心以待。

何况你说的那些我何尝不知道?你知道我的经历,我少时因祸离家,已经家破人亡。仇家想杀我与阿弟者多也,我与阿弟失散后,我隐匿身份,混入人族蛰伏至今。我忍了那么多年,不会轻易改变我最初的计划,以杀止杀对于现在的魔族来说,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吗?你当然不知道,因为你要的只是鲜血与厮杀,你怎会在意我族人和其他人的生命!

你与我手段不同,族类不同,我看你究竟不是真的为复兴我族。当年瞧你并不是真心模样,才一再拒绝了你,而今你又不死心,再次找上我。我再次与你说明,我,拒绝与你一道,无论何事。你善乖戾偏执,不达目的不罢休,所以我也再次警告你,我现在与你为善,是因为你还没有踩踏我的底线,你若是再来挑拨,别怪我翻脸无情。”

已经知道那天晚上是黑衣人引诱松烟出去的了。不止那一次。谷时无都知道。

三木他不好拉拢,便去打了现在幼儿心性的松烟的主意。谷时无是打算松烟无碍,便不问责此事的,松烟爱玩,就让她玩玩,而一旦松烟有碍,他不仅与挚友交代不得,与自己也交代不得,所幸黑衣人没有对松烟做什么事情。

谷时无此番话是为警告,黑衣人被谷时无身上的血脉压制搞得心慌,他知道谷时无在说这些的时候是真的起了杀意,但是黑衣人是个不走寻常路的疯子。

他拭去那滴装可怜的眼泪,哈哈大笑道:“殿下,殿下,您又再次拒绝了我。不过没有关系,我也还是那句话,殿下您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将来某日,您还是会被逼得走投无路,只能回到南疆去履行您该做的。

这世间不是单靠爱与和平就能维持的,您渴望的却不一定就是其他人所渴望的。我原先不明白殿下为什么心甘情愿留在这里,若说只是照顾那个孩子,那也不应该。”

黑衣人说到此处观察谷时无表情,却没有观察到什么,他不免有些失望,“那丫头姿色不错,我原本以为殿下是要养个小媳妇,但是随后想想却不对劲,以殿下身份,要美人的话,那不是轻而易举吗?但现在看来,事实并非如此。

能让殿下一直留在身边的上心照顾的,那丫头的身份绝对不简单,不过乌识不让我继续查下去,臣下是有些惋惜的。”

见谷时无已恢复平静,黑衣人想着自己需要放点狠料了,让谷时无可以失去理智的狠料,于是他接着又说:“或许殿下留在这里另有缘由?”

他试探着谷时无的底线,“殿下,我已经见过小太子了。他长大了,我只消看他一眼,我就知道,他是魔。只要他的同类看他一眼,就一眼,就知道他是天生的魔种,不像人族还有那帮修仙的蠢货看不出来……他身上的魔气已经无法压制了,哪怕吃下殿下每月给他研制的药也不管用了,而他也知道自己是魔,他很渴望回到南疆,回去带领族人走出那片荒芜之地,然后重新替族人争取一片新的可以生活的天地。”

“殿下您知道他的处境,他……”

黑衣人话还没有说完,他的脖子就已经被谷时无掐住了。此时的谷时无无法控制自己,他处在暴怒边缘,黑白交织的头发,猩红眼睛,黑色眼仁,红色花纹从衣服内部往外蔓延上脖子、脸,黑衣人看了瞳孔猛缩,取代心中分量不足的恐惧的是兴奋。

他终于看见大皇子原本模样了!

“殿下,您从来没有在我面前显露过真容!这是第一次!”这个疯子现在更疯了。

“你说什么?”盛怒之下的谷时无可不想听见这个疯子夸他,他过滤掉这些话问黑衣人:“冯子衿,你再说一遍?”

冯子衿是怎么知道他的幼弟的?谷时无脑内过了千万遍他和冯子衿相处时的场景,以确保他的记忆没有出现混乱。他从来没有和冯子衿说过阿弟的消息!

冯子衿抑制不住血液的奔腾,似是没有听见谷时无问的什么似的:“殿下您先听我说,听我说,小太子可爱,他真的很可爱,我喜欢他,非常喜欢他!所以我还将从南疆魔神庙里偷出来的圣物给了他。他很开心,还谢谢我,他说谢谢我哈哈哈哈,他还说以后等他自由之后他要拜我为师,他问了我很多魔族的事情,他还让我有机会教他魔功……咳咳……”

掐着冯子衿脖子的手的力度逐渐加大,冯子衿的脸色已经发紫,他已经翻白眼之际,谷时无一把把他摔在院子里的小池塘里面,被设下结界的房屋那侧听不见这里的动静。

无人打扰的此处,谷时无居高临下看着从小池塘里冒出头的冯子衿说:“你若再去找他,我真的会杀了你。”

池塘里的冯子衿咳嗽着,肆意笑了起来,说:“无所谓!我这是条贱命,从我堕魔的那一天起,修仙界里人人都想要杀我,倒也不差殿下一个。在我打算做这件事时,我就已经将死生置之度外了,若是殿下真看不惯我,想杀我,我早就死了。

我与殿下相识那么久,殿下什么性格,我知道,不过无论殿下做了什么,都无法更改我已经与小太子见了面的事实。”

谷时无沉默片刻,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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