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什么？我发现你说话怎么总喜欢说一半留一半？一下子痛痛快快地说完不行吗？”莫灵萱冲他说道。
“只不过南公子希望留他到什么时候？等你娶妻生子、儿孙满堂，或者百年之后转世投胎再世为人之时，是否想过他会如何？”秦小五认真问道。
“他……他会如何？”南昭修心中不安，他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每当想到要和朝夕相处的大山分离，他的这种思绪就会被十几年的依恋不舍所打断。
“孤魂野鬼一旦错过轮回之期，就只能游荡于人间，直到记得他的最后一个人也忘记他的时候，他便会永远消失。”秦小五缓缓说道。
“永远消失？”南昭修吃惊重复道，迅速看了一眼大山，他是一脸的茫然。
“不会的，你一定是在骗我。你这么做只是为了想将大山带回冥府受刑。所以我……我不信你。”南昭修不愿相信秦小五的话。
秦小五无奈笑道：“我为何要骗你？他生前并未作恶，今生困苦早夭也不过是前世恶业之报，寿缘尽时恶业即消。如今他只是一介普通游魂，为何要受刑？”
此时一旁的低声提了一句：“将军，这孩子无故滞留人间十余年，按律的确是触犯了阴司规条的。”
“住嘴！”秦小五呵斥黑无常道，吓得黑无常立刻退下不言。
但黑无常这么一说，也让南昭修也想到了往事，他回忆着说道：“没错，他错过了投胎之机，不去阴司报到。若被阴差抓去，轻则受刑，重则贬罚下三恶道为畜。他是为了报答我爹救了他弟弟，为了保护我不被恶鬼妖灵附身才会滞留人间的，我……我不能让他投胎为畜，绝对不能。”他紧紧将大山揽在了身后。
秦小五摇头笑道：“他没有按时来阴司报到投胎，触犯了阴司规条不假。不过谁跟你说触犯了规条就一定受刑或要贬罚做畜生的？”
“我……我爹说的。”南昭修结舌说道。
“你爹做人时说的，还是做鬼以后托梦与你说的？”秦小五又问道。
“当然是我爹在生时所说。大山，你也记得他说过这话，对吧？”南昭修扭头问大山，大山默默地点点头。
“那就难怪了。阴司规条千千万，即使是我，都未必能记得住每道规条，阎君和判官也还要查看生死簿和功过卷方能定论。你爹不过区区一人间凡人了怎可能知道得比我都多？想来他应该也只是道听途说，一知半解。冥府规条森严不假，但也并非完全没有情面可讲，否则上古后土娘娘为何要以身殉道，化作轮回渡化众生呢。”秦小五循循解释道。
“秦小五，听你这么说，意思是可以不判大山受罚吗？”莫灵萱问道。
“罚是一定要判的，刑却并非要受。”秦小五说道。
“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莫灵萱完全听不懂。
“大山只是犯错，并不是作恶，二者本质不同，自然结果也不相同。若是亡者生前作恶，则业力无穷，罪报地狱，纤毫受之。若然亡者只是犯错，并无恶业在身，则在生眷属，若能广修善因，多造福利，则可获功德。此功德，生者自身受获六分，亡者受获一分。”秦小五继续说道。
“就是说，依因果之理，如果大山的亲人如果在人间多做善事、广修善因，那么善果之力也会回向于他？”顾灵喻问道。
秦小五点点头。
“那这个功德或是什么善果，可以抵消判罚吗？”莫灵萱比较关心大山会受什么罚，当然也是南昭修比较关心的。
秦小五笑着摇头：“功是功，过是过，功过不可相抵。”
“那说到底他还是要受罚呀。既然不能相抵，那有什么用？”莫灵萱嘟着嘴埋怨道。
“若然功过可以相抵，那么世间之人岂不是可以毫无顾忌地作恶，为了抵消前恶，只须在作恶之后再做一些善事即可。若是如此，普天之下，将有多少生灵会无辜受害？天地之间，道理何存？”秦小五反问道。
莫灵萱被问得噎住了，她自知说不过秦小五，只得嗫嚅说道：“我只是觉得大山很可怜，生前那么苦，死后还要受罚……”
秦小五微微笑道：“罚也有很多种，阴司判罚也并非全如凡人想象中那么严苛可怕。比方大山若是没有犯错，依例也许投胎至人间为一寻常布衣，太平盛世或可安度一生，若逢乱世也许就是颠沛流离之苦。若他因犯错被罚投生畜道，三界万物皆有灵性，若有功德加身，投得帝王显贵门下，一生安稳荣华；又或是逢修仙方外之人点化后潜心修炼为灵兽，岂不比那人间布衣要自在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