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书网

阅读记录  |   用户书架
上一章
目录 | 设置
下一页

第36章秋夜细语一)(1 / 2)

加入书签 | 推荐本书 | 问题反馈 | 内容报错

“娘,这么晚了,怎么还没休息啊?”李德明从矿场上回到家,夜已深。

他像往常一样,轻轻地推门进屋,怕开门声惊醒了屋里睡觉正香的人。往日这个时候,屋里是没有灯光的,今天是怎么啦?靠墙的桌子上,灯光还一闪一闪地亮着。

“哦,是德明回来了,我手里的这点活,马上就能做好,免得再把它撂到明天。”

油灯下,是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庞,娘还在等他。

“娘,是我回来了,今天工地上临时有点事,耽搁了些时间。”从门外挤进来的风,就要把台子上那盏微弱的灯吹灭,李德明赶紧转身,把门拴关紧。

无论走多远,也一定要在月亮底下,早一些赶回到家,就算遇上漆黑的夜晚,李德明也从来没有在外面过夜,他总是告诉别人:“家里有娘在等我回家。”蜡黄的油灯和娘慈祥的身影,是李德明对家深深的思念。

今天怎么又一次晚回家了?李德明在心里暗暗提醒自己:今后,再忙也要有一点时间观念,不能让娘总这样等着。

李德明和他娘的话音刚落,只听见一个重重的声音,从空气中直压而来,像一块巨石,击碎了夜的沉静。

“德明,叫你做一个决定,咋就这样难?就像小媳妇生娃。”在另一张桌子旁,坐着手里拿着烟袋的李文早,他刚从衣袋里摸出自己最喜好的那点东西,正准备卷烟,看见儿子从外面进来,劈头就问。

“爹,你也还没睡?”李德明先是一惊,接着又轻轻地问侯了一句,他觉得爹像是在生他的气。

昏暗的屋角落里,李德润坐在一张小矮凳上,手里的东西突然一抖,掉落在地上,她用眼神快速地向刚回来的大哥瞟了一眼,又偷偷望了一眼正在气头上的爹,然后悄悄地拾起地上的东西,假装什么也没有听见,什么也没有看见,默默地做起手里的针线活。

“真是奇怪!这么晚了,怎么都在?”以前,每次遇上这样的场景,都能让人猜到一二,大多是家里有些重要的事,必需商量好,不能拖到明日去;但是今晚,情况不一样了,听爹刚才说话的语气,事情远比想象中的重要,有一种不好的感正冲李德明袭来。

前几天,张媒婆的俏嘴皮儿又叫人捎来喜信。说山下有一位老姑娘,改日就要亲自到李家寨山上玩耍;说人家姑娘并非是纯粹的赏月观光,八成是已经看上了李文早的儿子;说李家寨就要喜事盈门,好事将近了。

张媒婆有一个习惯,她嘴里的‘老姑娘’,意指又成熟又有气质的女子,只是年龄稍稍大点。

在山里,对‘老姑娘’也有一种褒奖的说法,大都是因为姑娘自身长得非常俊美,又十分挑剔,姻缘未到耽误了婚姻,错过妙龄好时的待嫁女子。有人认为:‘老姑娘’是可遇不可求的,人美又能干,若哪家男儿能娶到做媳妇,肯定是遇上了天上掉馅饼一样的好事情。

李文早听了张媒婆传来的信,自然是特别高兴。他认为:暗地里给张媒婆的那些好处,总算是起了些作用,最近,李家寨佳音频传。而且,在他看来,张媒婆给德润介绍的那个小伙子就十分不错,现在,她又给德明传来了好消息。

“莫非,李家寨真要双喜临门?要是能这样,那张媒婆定是李家寨的大恩人了。”李文早这样想着,觉得终于可以轻松一下心情。这些天,他憋着一肚子的气,实在是难受。

对李文早来说,儿媳已经走了,

儿子不能没有家,必须再取一个媳妇,为老李家传宗接代。

他实在想不通,德明好像很排斥再结婚的事。总是不待见前来给他说亲的人,这样下去,绝对不是个事,男人哪能一辈子过着单身的日子,若是依了他,岂不等于害了他一辈子。

其实,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前妻吴美丽走了,再也没有回来,本来也没啥不得了,可是,她还很快就又嫁人了。这在李家族人眼里,是对宗亲的蔑视,是外人对李家人的羞辱。李德明现在看开了,再怎样,毕竟是夫妻一场,事到如今,他只能最后祝愿:吴美丽今后也能过得幸福。

“那种薄情女人,到哪里也不会香,当初,怎么就都看走了眼?”

每当李文早想起他几个女儿的话,心里就无比难过,她们这样埋怨大嫂,不是没有一点道理。

他恨自己活了大半辈子人,见过不少事,竟然看不懂一个‘情’字。在德明的婚姻上,作为过来人,没有给儿子的婚姻把好关。他替儿子感到不值,说什么不想再结一次婚,到现在还犹豫不决。

李文早横下一条心,李家的颜面不能丢。往后,日子无论过的怎样,也一定要让德明找到一个更好的女人当老婆,组成一个完整的家。

张媒婆给李家带来了好消息,避免夜长梦多,李文早只给李德明一天的时间考虑,并且,要在张媒婆捎来信的第二天晚上,就得做出决定。

李德明当然也听明白了父亲的意思,他提出的大概有两点要求:一是,今后要好好过日子,必须再娶一个好老婆成家,多子多福;二是,娶老婆最好能娶到张媒婆说的那个姑娘。要决定下来,好尽快完婚。

结婚过日子是一辈子的事,这事哪能心急?别说李德明还不想结婚,就是再结一次婚,他也不会这么快就做出决定,也未必会同意取张媒婆说的那个姑娘。

经过前一段婚姻,让李德明不得不改变对婚姻的看法:没有爱情基础的婚姻,如同捧着一只好看易碎的玻璃花瓶,看起来完美,却随时可能支离破碎。

无论李文早怎样催,李德明都不会轻易改变对婚姻的态度。他很清楚一点:自己是二婚,是有孩子的人,那姑娘年龄再大,也还是个黄花闺女,而且,姑娘识人无数,自然是有些能耐,不能委屈了人家,再说,终身之事怎么可以将就?

在白天,宋老板说的事,让李德明心里有些兴奋,他觉得自己和杨玉莲还真有些缘分。也不知是为什么,李德明觉得,在自己心里,开始有这个女人的一点位置了。在回来的路上,他也在考虑,是否要把这事先告诉爹,免得他操心,再提起张媒婆说的那位姑娘。

李德明也开始相信起缘分,对他爹提起的亲事并没有多想,加上矿场上的各种工作繁忙,已经够他忙活一整天了。

可是,他哪里知道,对自己的事不在乎,连日来的不上心,已经彻底激怒了整日为他的婚事伤透脑筋的爹。

刚才,李文在早突然之间,摆出来一副声色严厉的样子,说话的时候,还把拿在手里的烟袋,不耐烦地扔到一旁的桌子上面。他解开烟袋,是正准备抽烟,看见儿子进屋,立刻来了气,“砰!”地一声,烟筒从烟袋里摔了出来,捣碎过的烟叶撒的满桌都是。

刚才这情景,把回家来的李德明吓了一跳。他想:“爹又在发火,莫非张媒婆在白天的时候,又捎来了什么信?”

李德明的爹是有些脾气,平时对人就严厉无比,会突然大声冲人嚷嚷。不理解他的人,以为他见人就显凶,家里人却都十分清楚,他是真的刀子嘴,豆腐心,他在气头上时,别人都只有忍着的份,不去顶撞他,过一会,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在进屋的时候,李德明见他爹发着脾气,低着头,偷偷地看了一眼:和前几天一样,依然是绷着一张脸。

他没敢多出声,就像一个知道自己错了的小娃,乖乖地听着,默默等着家长时刻而来的批评。

此时的李德明,已经没有丝毫的叛逆想法。为人子,也为人父,哪能不长进,天下父母一个样,严父慈母,苦口婆心,用心良苦。

他轻轻地走进厨房,移开锅盖,端出娘专门为他留着的饭和菜,一个人蹲在灶台边,静静地吃着。

“德明,别忘了,锅底里还有菜叶汤。”

“我知道,娘,你忙吧!”李德明嘴里一边回答,一边狼吞虎咽起来,一碗饭很快就只剩下不到一半了。

其实,几乎每次吃饭时,李德明都忘了喝汤这事,可他娘却总是记得,德明喜欢喝菜叶汤,在他吃饭时,也总是顺便提醒一下。

虽然,大多数时间里,这些汤都是白白剩下来,最后倒掉的,可他的娘依然如故地记得做汤。就是这样一碗平淡无奇的菜叶清汤,让李德明无论走到哪里,都特别地恋家,留恋家里菜叶汤的味道。他觉得,在这世上,只有娘才能做出鲜美清香的菜叶汤来。

听见娘的声音,李德明马上拿起铁勺,从锅底里舀起来一小碗菜叶汤。只听得“咕噜,咕噜”几声,一碗清清菜叶汤,就这样下了他的肚。

还有四天时间就是十五,李文早特别想赶在十五前,把德明的事也确定下来。因为,只有这样,在十五那天,再见到张媒婆的时候,他才好答复张媒婆,大家就可以坐在一起,正式商量一下后面的事。

养活一大家人,真的不容易,这些年风风雨雨地走过来,李文早实在感到有些累。

他盘算着:“家里的钱不多,紧紧手也够使,粮仓里还有些余粮,用来办两场喜酒,一点也没有问题;德润的亲事不急,她今年才二十,倒是德明,他脑子一根筋,说什么不想再结婚了,他的终身大事他说了不算,他长的再高,有天大本事,也是他爹的儿子,哪能由着他?要是张媒婆办事麻利,把两件喜事儿都办妥,那就太好了!在明年,最好把德润和德明的事情都办妥当,或者一起办,一出一进,省时也省心。”

如果说,多少年以前,李文早把家安在这深山密林里,突的是觅一处洁静之地,远离闹市,度余生闲年。那么,现在的李家寨并不安静,早已不是他想看到的景象了。

李文早发现,山下的人似乎更愿意舍近求远,到李家寨山上来开垦土地。

去年村里开会时,老村长在会上说过,虽然开荒种地是好事情,但是有些人闲不惯糊来,喜欢抢占寸边寸角,习惯做出不规矩的事来,还把那些由来已久的小矛盾,故意放在一个敏感的地方,以此定输赢,长自己气势,这些不好的习惯会影响到和谐风气。

土地是庄稼人的命,都希望在土地上种出幸福来。

在李家寨山上,经常会有人闹出些事情,为边角地争论不休。尽管,上山的路不好走,在个别人心里,李家寨遍地是金子,那份开荒种粮的激情倒是让人感动,即便有人到头来,收获甚微,费了不少劳力,只落到广种薄收的结果。

不知从何时起,李家寨山上开始变得寸土寸金了。显然,李家寨山比周围别的山更有人气,越来越热闹起来。

有时候,看着一个个在眼前晃动的陌生身影,李文早直摇头,他们不像是来这里种地,是为了挣一口气。

其实,他是不愿意看到,一些人总喜欢闹出不愉快的事;或者不长脑子,跟风似的。别人做啥就做啥,到李家寨山上来纯粹是看人戏,凑热闹。本来,种地是好事,可有人偏偏要借种地生出点是非,来捣乱子,惹麻烦。

李家寨山上没有别的人家,看见有人户吵起架来,李文早只能当一回和事老,劝说各方都要忍让,退一步海阔天空。他已经记不清劝过谁?只记得,因为劝人和拉架的事,儿子德明的手还受伤过一次。

李文早多么希望,自己从前发现的这快地方,永远太平,永远是祥和之地,生生不息下去。

现在,他把这种希望,十分强烈地寄托在儿子李德明的身上。

村里吹来风声,又要分地了。这事让李文早心里有些担忧。

窗外,一轮明月高高地挂在树梢上,星星眨巴着疲倦的眼睛,悄悄躲进了云层,夜,出奇的静。

“娘,起风了。”李德润打了个寒颤。

“看样子,天气是真的变凉了,快去给你爹拿一件衣服披上,不然,他遇冷又会咳嗽起来。”

“哦,娘,我这就去。”李德润站起身,拍了几下又酸又麻的膝盖。

“德润,去把你哥叫来,他的事,到底是咋想的?今晚,我就是一整晚不睡觉,也要陪着他熬下去,一定让他向我说清楚才行。”

“嗯,爹,我知道了。”李德润说完话,赶紧朝厨房走去。

刚才,没有人顶嘴,李文早心里的气稍稍消了一些。他自己动手,把那些散落在桌子上的烟叶拾起,从新放进烟袋,然后,留下来几片,慢慢地卷好一支烟,插进烟嘴里,接着,他划燃一根火柴,一边点烟,一边吸着,烟筒里很快就冒出来浓浓的烟雾,弥漫了小屋。

“还是德明对,烟叶越干越好,抽了这么些年烟,竟然没有弄懂这点窍门,晒干的烟,抽起来的气味是真的香。”李文早仔细品着今年新收的旱烟,一个人自言自语道。

每次在晾晒烟的时候,李德明总是坚持自己的方法,把它们在太阳底下,翻来覆去地晒几天几夜,他说:“这样晒,烟叶就会有太阳的味道,也才更有烟味。”看来,德明是做对了这件事。

李文早心里还是在生气。人长大了,怎么就都不听大人的话?就像天空中的鸟儿,翅膀硬了,羽翼丰满了,想飞向哪就飞向哪了。

小屋里的灯光虽然昏暗,依然能清晰地照出,在李文早的脸上,有一种埋怨,是爱,也是愁。

厨房里,李德润和李德明正小声争论着一件事。

“哥,爹是在生我的气”,“德润,爹刚才明明是在说我,是我让他生气了。”

“哥,今晚上,你一定要帮我,表面上,爹是在说你,可我总觉得,他已经是在生我的气了。”虽然,李德润把自己隐瞒的事情,只向爹说了一半出来,可她知道,那足以引发一场熊熊燃烧的怒火,因为,在这个家里,谁说谎都犯了不可饶恕的错,是爹最不允许的事。

上一章
目录
下一页
A- 18 A+
默认 贵族金 护眼绿 羊皮纸 可爱粉 夜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