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啦——”徐米露用手中小刀插进驼鼠的后颈皮，左手稍一用力，整张鼠皮就被撕了下来，露里面粉红色的鼠肉。幸亏徐米露眼疾手快，在驼鼠落入火堆之前把它捞了回来，否则她今晚的晚饭也得是半生不熟的烤肉了。驼鼠个头只有兔子大小，剥了皮之后看起来倒是没有那么怪异了。她捏起驼鼠肉细细闻了闻，发现并没有想象中的腥臊，反而多了一股淡淡的草药香，想来是因为驼鼠常年在山野中奔走，吃的是野草树皮，喝的是山泉野露的缘故。徐米露从背后的包里取出一口大锅，抓出躲在背包里呼呼大睡的火精，又拿出待会儿要用的调味品跟容器，没一会儿她面前就摆了一地花花绿绿的小玩意儿。她在长安买的白瓷盘子、盛着黄酒的小坛子、装着桂花蜜的天青色小葫芦、用来放调味料的玻璃罐头……徐米露的动作吸引了一圈鬼国孩童围过来查看，他们看上去跟地没什么区别，都是一只独眼，身后的尾巴又短又粗，在地上匍匐前进的时候像极了一条条蠕动的绿毛毛虫。“这是甚？颜色就像是晨起见到的日！”“这个又是什么？‘人’，这是你们‘人’国的东西么？”“你为什么不吃肉，地说你不吃肉会饿死的，饿死就是眼睛闭上，再也瞧不见阿母跟阿父呢！”徐米露一边用刀切割驼鼠身上的肉，一边耐心地跟他们解释：“这个是白瓷，在长安有很多，这个瓶子里装的是桂花蜜，是我用新鲜桂花洗干净，腌渍在蜂蜜里面制成的，喏。”她挑起一筷子桂花蜜喂在其中一一个孩童嘴里，对方先是咂咂嘴，而后大眼睁得圆溜溜，宛若受惊的小兽：“好吃！好吃！我还要！你喜欢那些硬石头，我用十个尾巴数的石头跟你换。”鬼国人向来对于自己的欲望毫不避讳，就连小孩子也不例外，徐米露只用了一罐子桂花蜜，就又收获了一堆颜色各异亮闪闪的钻石。——沼泽底下的钻石色泽更为艳丽，但只有熟悉地形的鬼国人才知道哪里有最美丽的“硬石”。几个鬼国孩童用对他们来说无用的“石头”换取了一瓶甜腻腻的桂花蜜，都忍不住挤在一起用尾巴尖蘸取蜂蜜舔舐，一边的鬼国人虽然看着眼馋，但也没有人动手去抢孩子们的食物。“你不吃肉，用肉施展巫术，这样不好。”地已经吃饱了，这会儿正趴在地上摊成一团，懒洋洋地看徐米露施展“巫术”。毕竟在她看来，徐米露把兽肉跟草药丢进锅里熬煮，就是在施展巫术。“这不是巫术，我是在把食物变得好吃。”徐米露专心致志地撕开驼鼠肉，再用用刀背把肉剁成细细密密的肉泥，她对于美食总是很有耐心。驼鼠肉的质地很像牛肉，剁出肉泥后还会有阵阵胶感，最奇特的是这种动物的尾部还有一大团白色的油脂，看上去是用来储
存养分的。“直接吃，很好吃，味美。”地懒洋洋地摆了摆尾巴，示意徐米露道。“这个可以用来炼油。”徐米露摇了摇头，转身从沼泽地旁边采下一大把紫茸蕨，洗干净后切成段放在一边备用。“油？”地细细咀嚼着这个新名词，忍不住对徐米露的“巫术”来了兴趣，整条蛇身往前盘了盘，一动不动地盯着徐米露接下来的动作。锅中水烧开，剁好的肉泥放入水中汆一遍，等到变色立刻捞出。煮过肉的汤不用倒，加入少许水淀粉，盐粒跟胡椒粉，再加入煮过的肉泥，撒入紫茸蕨叶，微微搅拌等到汤底粘稠，再滴入一滴香油，就是一锅香喷喷的驼鼠肉羹。徐米露又在锅中加入少许清水，再放入切块的肥油熬煮，没一会儿肉块在高温的作用下急剧缩水，她就得到了一锅动物油。至于驼鼠的骨头徐米露也没浪费，洗干净骨头上的血水之后，上火烤干水分，再用盐粒跟花椒还有野果细细搓洗一遍，加少许酱油，八角腌渍，等到油锅七成热，直接下油锅干炸，定型后捞出，再用少许蜂蜜涂抹腌制进行第二次油炸，这样的步骤重复三遍，直到骨头微微有些焦黄，就可以吃了。剧烈的香气吸引了每一个鬼国人，有的从窝里探出半个身子四处张望，寻找香味来源，有的干脆跳进水里，试图避开这样的诱惑，更有的直接捧着大把钻石游过来，眼巴巴地望着徐米露。油炸肉类的香气在夜晚的沼泽里简直不亚于在平静的水面投下一枚炸弹，油脂的香气跟调料的味道透过风传遍了每一处，对从没接触过这种味道的鬼国人来说，几乎是极致的诱惑。“不许，这是她的食物，不许，不许。”地充分展示了自己强悍的力量，蛇尾在水面上甩地“啪啪”作响，这才吓退了一圈鬼国人。周围人似乎都很畏惧地，纷纷躲进水里只冒出一颗脑袋，大晚上冷不丁一看还有些吓人。徐米露没有插手，鬼国人生活方式趋近原始，他们的领地意识相当强烈，开口邀请其他人只会让地感觉到被冒犯。“你吃，他们不敢，我很厉害，吃完我带你去石洞，你给我比太阳还好的好东西，驼鼠不行，是你的食物，你会饿死。”哪怕被香气馋的坐立不安，地也不肯接受徐米露的好意，反而气恼一样盘在树上，把脑袋埋在身子里不去看那香喷喷的炸骨头鼠肉羹。“不，你是我的朋友，可以吃。”徐米露只觉得鬼国人单纯的可爱，忍不住学着地的语气道：“朋友之间可以分享美食，这是我请你吃的。”“分享？请？”地的脑袋从树叶里探出来几分，犹豫几分，还是钻回了树里，怎么劝都不肯下来。——看得出来她相当有原则了。“看来只能我自己享受美味了。”徐米露也没有再坚持，只是坐下来细细品尝美味。油炸过的驼鼠骨头干干酥酥，
上面还带着些许肉丝，复炸三次足够让骨头变得脆弱，牙齿稍稍用力咀嚼，就能发出“咯嘣咯嘣”的声音，口感类似炸鹌鹑，加上徐米露刷的蜂蜜水，表皮还有一阵淡淡的桂花香气，半点不觉得油腻。相比之下驼鼠肉羹就中规中矩的多，没有酥炸骨头那么惊艳，但驼鼠肉那类似牛肉的口感还是让徐米露点了点头。古人诚不我欺，山海经果然是本食谱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