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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完全黑色的男人(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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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无汲发誓,无论昨晚救她脱险的好心人是谁,她都要诅咒他不得好死。那个混蛋为了阻止她杀人,牢牢地抓着她的手腕,当时她只觉得有点隐隐作痛,此刻她伸手去夹面,才发现手腕上留下深深的指印,淤青红肿,就连骨头都酸疼不止。

“怎么?不好吃吗?”见她皱起了眉头,一旁的老店家忙热情地道,“我可以再去煮一碗。”

上官无汲急忙摇头,埋头就吃。

半夜翻墙出城,借着月光走了好几个时辰的路,直到天亮才发现这家面摊。一夜未眠加上饥肠辘辘,此刻有什么能比这一大碗又香又烫的阳春面更吸引她的呢?

这家摆在路边的小面摊主要由两间茅草屋组成,仅有的两副桌椅就摆在简单搭成的凉棚下。店家是个年迈的老人,勤劳且热情。他看着狼吞虎咽的上官无汲,微笑道:“姑娘是今天的第一个客人哩!你是在赶路吗?衣服上还带着露水呢,我让孙女拿条毛巾给你擦擦?”

“不用了!”上官无汲一边吃一边口齿不清地道,“就一点露水又不会死……好吃!”

“慢慢吃,不够我再煮去。”老店家显然把我们这个天生可爱相的主角当成了逃难的可怜姑娘,一直用爱怜的目光看着她,又道:“你家里人呢?一个女孩子走夜路,要是遇上那恶魔可怎么办啊!”

“我不怕鬼。”

“不是鬼,是人。”老店家惊讶地道,“你不知道吗?最近余杭一带出现一个恶人,做了好几宗大案子。听说他擅长使毒,好象还蛮有名的。叫什么……什么风……”

他转身朝屋内喊,“水儿!那个恶人叫什么风来着?”

一个甜美的女声从屋内传出:“是‘毒眼蜂’!爷爷真是的,那么喜欢跟客人讲他,又不记清楚名字。都说不要这么大声地喊我了,等一下把他吵醒了。”

“是哩!他的伤还没好呢!”老店家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上官无汲终于抬起头来,略微有些惊讶地道:“‘毒眼蜂’?你是说秦澈?山西的那个?”

“姑娘认识他?”

“是不是一个十八九岁……不!现在应该有二十几了!眼睛大大的,长得挺英俊的一个男的?”

老店家摇头道:“都说是恶魔了,我哪会知道他长什么样。听说他总是半夜出来杀人,杭州城内的许家,还有钱塘县的首富欧阳一家都被杀了,连个活口都没留。”

“既然没活口,怎么知道是他做的?”

“据说他是先下毒害死了两家的家主,留下了姓名,然后才灭门的。”

上官无汲疑惑地道:“下毒?那应该是秦澈没错了。但他好象不是会滥杀无辜的人。是为了寻仇吧?”

“谁知道呢!那些什么江湖人的天天打打杀杀的,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仇恨。”老店家叹道,“好几十条人命哩,亏他下得了手!”

上官无汲不以为然:“几十个人算什么?就是那些道貌岸然的大侠,哪个不是双手沾满鲜血?不过姓秦的小子也太张扬了点。官府要被气死了吧?”

“官府当然生气了,还悬赏了五千两银子呢!听说就连江湖中一个很有名的人听了这件事后都特地从别的地方赶来主持正义了。好象叫武林……什么官的……”

他又要转身去喊他的孙女,谁知上官无汲微微一震,脸色猝变。“‘武林判官’元泽林?”

“对!对!就是他!”老店家连连点头,“原来姑娘都知道的啊!听说他已经跟我差不多岁数了,是吗?”

上官无汲没空管他,陷入了沉思。

元泽林是为了这件事来钱塘的?他是明知自己会死,所以干脆找个借口出门,好让凶手有机可趁呢?还是他的死就与这件事有关?

“秦澈杀人是什么时候的事?”

“许家是六天前,欧阳家是五天前。”

五六天?根据侯青栩跟那个“信使”的对话,元泽林早在一个月前就知道自己要死了。而秦澈却是这几天的事,那就没有关联了。

上官无汲思考着,突然道:“你没听说元泽林的事吗?”

老店家摇头道:“没哩!这几天忙着照顾那个小伙子,都没有进城,什么新鲜事都不知道。”

他显然被“什么新鲜事也都不知道”给闷坏了,急于找有趣的话题再聊,又接着道:“前两天我家孙女从河边救回来一个人。应该也是什么江湖人,全身是伤到现在还没醒。不过小伙子倒长得蛮俊秀的……”

上官无汲看了这个善良但八卦的老店家一眼,低头把剩下的面都吃完,这才道:“看在你的面很好吃的份上,我可提醒你一句。人心难测,尤其是这些来路不明的人。”

“他应该不是坏人。”

“人都没醒,你怎么知道?”

“看起来不像……”

“那他是怎么受伤的?要是他的仇人找到这里来呢?到时候他一走了之,你们祖孙两个不是要当替死鬼?”

老店家一震,似乎觉得她说的有理,但还是喃喃道:“看着不像是坏人呢……”

上官无汲懒得管他,说了句:“我没带钱。走了!”

不等对方回答,就径自就往外面走。就在这时,屋子里传来“啊”的一声,老店家的孙女带着惊喜的声音响起:“你醒了?你没事……等等!你要去哪?你还不能走,你的伤……”

话音未落,门已经被粗暴地推开,一个上身缠满纱布的男子快步走了出来。他应该就是老店家所说的那位年轻人,身形高大,眼睛大而明亮,相貌英俊但略显粗犷。看起来他伤得不轻,脸色依然十分苍白,身体更是有些摇晃。但他的脚步却走得飞快,不顾后面少女的劝阻,径自穿过了小凉棚。

上官无汲愣了一愣,盯着他的脸。

“等等……”一个农家打扮的少女从屋内追了出来,“你的伤还没好呢!”

年轻男子并不理会她,径自从上官无汲身旁走过,显然急于离开。就在这时,上官无汲的身形一闪,闪电般来到他的身后,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手腕猛一用力,就将他整个人往后摔去。

男子猝不及防,加上身负重伤,顿时重重倒在了地上。这一摔之下,他的伤口再次裂开,雪白的纱布顿时渗出了殷红血丝。但他的反应却十分迅速而顽强,立即就跳了起来,大大的眼睛里射出了怒意,警惕地瞪着上官无汲。

“我还以为是谁呢?”上官无汲却笑得很甜美:“原来是小蜜蜂呀!怎么,见到老朋友连声招呼也不打吗?”

男子怒目而视:“你是谁?”

“你连我都忘了?”上官无汲佯作不悦地瞪了他一眼,笑着道,“也对!我们上一次见面是四年前的事了。一个男人从十九岁到二十三岁变化不大,可是像我这样的美女从十三岁变到十七岁,别人认不出来是应该的。”

男子微微一愣,这才仔细打量了她一眼。就如他有一双明亮有神的大眼睛,上官无汲的身上显然也具备令人过目不忘的特点,而且这种特点还不止一个。所以他也毫不费力地认出来了,然而他的表情却不像是见到了朋友。

“是你?”他的语气似乎更冷了。

“你记起来了?我就说嘛!你哪会这么容易忘记我呢!”

男子微一冷笑,语气中充满了嘲讽之意:“四年前我遇见一个脸皮天下最厚的丫头,今天又遇到一个。想来天下是没有两个第一的,那应该就是同一个人了。”

上官无汲嗔道:“蜜蜂就是蜜蜂,果然一碰就蜇人呢!”

面摊祖孙两人惊讶地看着他们,少女问道:“你们认识?”

“当然。”上官无汲对她甜甜微笑:“你知道‘毒眼蜂’是什么意思吗?所谓的毒眼,是因为他用毒手法很隐秘,没有人能真正了解。无论你多么谨慎,只要他能用眼睛看到的人,他就能下毒。所以最毒的就是他的眼睛了。”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是瞎了一只眼的……”老店家若有所思地点头,不用说他又有了可以跟客人搭话的新内容。倒是她的孙女,这个衣着朴素但长得十分标致的女孩子似乎明白了什么,不可自信地看着被她救回的男子。

“你是……”她的脸色突然有些苍白,连声音都微微发抖。

“他是只大蜜蜂。”上官无汲笑着道,“虽然不采花,但却凶地很。你可千万别惹他,不然他要蜇人……”

“够了!”男子打断她的话,厉声道:“你究竟想怎样?”

“我嘛……”上官无汲歪着头想了想,又转向老店家,“你刚才说官府赏了多少银子抓‘毒眼蜂’?”

“五千两。听说是这几十年来最多的了,谁要是抓住那个恶魔……”

“爷爷!”少女打断祖父的话,眼中带着隐约的泪花,“开水没了!你快进屋去烧点吧!等一下来客人了!”

“这里……”

“这里交给我就行了。”少女说了就把她祖父往屋里拉。

“挺聪明的姑娘呢!长得也不赖。”上官无汲笑着瞄了眼男子光着的胳膊,意味深长地道,“伤口包扎得这么好,想必也是心灵手巧。既然有个美女这么悉心照顾你,干嘛还一醒来就要走呢?”

“你想怎样?”

“你没听老大爷说官府有五千两赏银吗?像我这么爱钱的人,当然是想领赏了。唉!照道理,我是不该趁人之危的,可是谁让我脸皮厚呢!”

男子冷笑道:“几年不见,你的废话还是一点没少。要动手就快点,我奉陪到底。”

“不!”少女不知何时已经出来,恳求地看着上官无汲,“请你放过他吧!他不是坏人。”

“哦?”上官无汲微笑着看向男子,“原来你的变化这么大,都变成不是坏人了?”

男子冷冷地看了一眼少女:“不关你的事。走开!”

“可你的伤……”

少女的话还没说完,上官无汲突然抬起一脚,踹在男子胸膛上。她的速度一向惊人,出手又没有预兆,就连元泽林那样的老宗师都要全力应付,何况是这个身受重伤的人。

与她甜美的笑容不符的是,这一脚踢得不仅快,而且狠。脚上的劲道更是足以致命。男子顿时又飞了出去,连带身后的桌椅都被撞得粉碎。

少女一声惊呼,花容失色,急忙往他跑去。但还没等她到那里,男子已经挣扎着爬了起来。这一脚恰恰踹在他的伤口上,鲜血顿时将他的胸口染得一片殷红。他的口中、鼻中都渗出了鲜血,显然已经受了严重的内伤。少女用手绢替他擦拭,他却一把推开,咬着牙站稳了身形。

他看着上官无汲的眼睛中已经射出了愤怒的火焰。

“哎呀!”上官无汲故作惊讶地道:“你的伤没想象中严重嘛!这样踢一脚都没死。”

“求求你,放过他吧!”少女哀求道。

“放了他,是不是你给我五千两?”上官无汲笑眯眯地看着她,语气十足像个无赖。

“我给你。”一个声音从她的身后回答道。

上官无汲全身剧震,正要转身,早已被人从后扣住了手腕。一样的位置,一样的手法,一样的力气。不用说,正是昨晚救她脱险的“护花使者”。

但他是什么时候来到她身后的?

她居然一点也没发现!

“放手!”她终于笑不出来了。

“让他走。”身后的声音缓缓道。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受伤的年轻男子了。手腕被抓得生疼,上官无汲的脸不由涨得通红,大怒道,“我凭什么要听你的?放手!”

“你不肯?”

“你聋了?我让你放手!再不放手,休怪我……”话还没说完,后颈就已重了一掌,她顿时失去了知觉。

好吧!她还要诅咒这个人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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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上官无汲两个时辰之后醒来时,还是感觉十分惬意的。

她就躺在一个小树林里,身下枕着柔软的树叶,就像一张舒适的床。伸着懒腰爬起来,闭上眼睛做个深呼吸,只觉得精神抖擞,什么疼痛和疲惫都消失了。

她觉得有些口渴,于是眯着眼懒洋洋地寻找水源。

“水在身后。”

这个声音再次响起。正是这个熟悉的声音,将她从睡醒的美好时光中拉回了现实。

她顺着声音望去。林子的前面是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在柔和的夕阳照射下,水面闪闪发光,到处一片金黄。一个身着蓝色衣裳的男子背对着她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正静静地欣赏着黄昏的美景。他的发丝、衣服的轮廓都闪着金黄的光泽。

上官无汲直直地盯着他的背影,沉声道:“你就是王七说的那个人?”

男子没有回答,而是慢慢地站起身来。他颀长而挺拔的身影在夕阳下同样带着朦胧的美感,更有种似曾相似的感觉。当上官无汲正疑惑不定时,他已经转过身来。

一张陌生而英俊的脸庞就这样映入她的眼帘。

眉毛并不高挑,眼睛也并非深邃。他的鼻梁与嘴唇并没有叶星辉的那丝傲气,脸部的线条也不像南宫绝那样完美,但当上官无汲第一眼看到他的脸,就觉得他是所有她见过的男人中最神秘的一个。

他望着她的眼神并不冷漠,身上也没有一丝的寒气,但她突然就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他是黑色的,完全。就算他穿上南宫绝那样的白衣,他也依然是个完全黑色的男人。

这实在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

在她的目光注视下,男子并未表现出丝毫的不自然,表情依旧柔和而平静。他就这么静静地注视着她,直到她回过神后他才用同样柔和而平静的声音道:“属下白雪城寒枫,奉城主之命保护小姐。”

听到这个声音,上官无汲又是一震。心中似曾相似的感觉更加浓郁。

“你是谁?”她又问。

“寒枫。寒冷的寒,枫叶的枫。”

“我们以前见过吗?”

“昨晚见过。”

“不!不是昨晚!我们之前就见过!”

“或许吧!”

“或许是什么意思?”上官无汲瞪大眼睛。

寒枫淡淡道:“就是或许的意思。属下已经备好了两匹马,如果小姐休息好了,我们就上路吧!”

“去哪?”

“京师。”

“谁说我要去那儿了?”

“小姐忘了?你答应城主要去寻找刺杀毕情的凶手,而瞿老爷子的山庄就在京师,我们非去那里不可。”

“我们?这关你什么事?”

“属下奉命保护小姐,直到找出凶手为止。”

“笑话!我还需要你保护?你该干嘛干嘛去!”上官无汲正要打发他走,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对了,你昨晚是怎么脱身的?你同时被那么多人包围,其中还有侯青栩!”

“逃走的。”

“废话!我是问你怎么逃的?连侯青栩都拦不住你,这么说你的武功很好了?”她的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道,“算了!既然是老哥派你来的,那你就跟我一起走好了。首先你要替我找一个人。”

“是南宫绝吗?”

上官无汲一颤,不可自信的看着他,“你怎么知……”

她的脸突然红了一下,先是本能地狡辩:“谁……谁说我要找他?我是要……”但转念一想,又换上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对!我是要找他。不过我是为了要杀他,我要他为那一掌付出代价!”

寒枫平静地注视着她丰富的表情,淡淡道:“属下只奉命保护小姐的安全,并不负责找人。”

“你还有脸说保护?是谁把我打晕的?还有手……”上官无汲伸出淤青的手腕,怒道,“是谁把我的手抓成这样的?你到底是来帮我还是害我的?”

“属下当然是保护小姐的。不过城主交代,为了阻止小姐做错事,属下可以采取一些必要的手段。”

“错事?”上官无汲冷笑道,“什么算错事?杀人吗?”

“属下认为错的事。”

“什么叫必要手段?如果我不听你的话,你是不是还要教训我?”

“原则上是的。”寒枫不急不慢地回答。

“什么?”上官无汲瞪大眼睛,怒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马上给我滚!”

寒枫没有动。

“让你滚啊!听不懂吗?”

寒枫还是没有动。他就这么注视着她,表情依然柔和而平静。然而他的这份平静却比任何言语及动作更能激怒我们的上官大小姐。有那么一刻,她甚至想冲上去对着这张可恶的脸狠狠来上一拳,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在没有十足把握之前,她还是不想自讨没趣。毕竟她在这个人前丢的脸已经够多了。

“行!你不走是吧?我走!”她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大步往河流的上游走去。

“那个方向是去钱塘的。”寒枫还是没有动,只是平静地道,“如今你已成为杀害元泽林的疑凶,去那只能自投罗网。”

上官无汲低声咒骂了一句,又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那边有一个乱石岗,行走十分困难。”

“闭嘴!”上官无汲气急败坏,又指着小河的对岸,“那边呢?不会也不能走人吧?”

“那里是平地,听说经常有强盗出没……”

他的话还没说完,上官无汲就足尖一点,掠到了对面。

寒枫还是一动不动地站着,直到上官无汲走出好几十步后才慢悠悠地道:“因为惧怕强盗所以很多人都搬走了,至少要在百里之外才有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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