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木言可从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以犯罪嫌疑人的身份走进这看守所。
押送甘木言的警官轻车熟路地与看守所的工作人员完成了人员交接。
在监区里,甘木言衣服上所有的扣子被剥了个干干净净,皮带也被抽了,只能用细细的塑料绳代替。
甘木言生怕一个深呼吸或者打个喷嚏,就能把腰间的绳子绷断。
本就很爽利的发型,被一番操作过后,更加得爽利。
由于是晚上,看守所只有值班所长和两个值班管教在岗,他被暂时随便安置到了某个监室。
甘木言穿上橘红色,印有林城市第二看守所的马甲,跟着值班管教进了监室。
值班管教将他送进监室,就一声不响地离开了。
监室里的两盏灯一天到晚亮着,或许是因为时间长的缘故,亮度下降了很多,显得昏黄黯淡。
监室内的一侧有条长长的通铺,上面睡着六七个人,一端贴墙,另一端就是蹲便池。
蹲便池与通铺之间没有任何阻隔。
蹲便池内尿垢厚结,让人不忍直视,散发出的骚臭味更加让人难以忍受。
这里没有空调,只有两台吊扇挂在屋顶,慵懒地转着,感觉不到一丝凉意,甘木言身上没多久便生出热汗。
甘木言怀抱着一个深绿色的薄被子,用眼角的余光扫视着躺在通铺上的人。
那些人的眼神中明显充斥着警惕和恶意。
甘木言对看守所里的生活有所了解,监室里有监室里的规矩。
每个监室都有个所谓号长的人,这个号长,说白了就是这个监室里的老大,其他人都得听他的。
有新人来,号长自然要问候一下,这是他树立自己威信最合适的时机。
“新来的,你过来!”
从监室角落传来嚣张而又粗鄙的声音。
甘木言眉峰一挑,转身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个挺着身子靠在墙上,圆头大耳显得油腻的中年男子,面色不善地看着甘木言。
毫无疑问,他就是号长了,他睡得位置里蹲便池最远,而且占得地方也大。
除了号长,没人能有这样的待遇。
甘木言向前迈了两步,停在了距离号长一步远的地方。
号长看甘木言文质彬彬,应该是第一次进来,对付他这种人,只要吓唬一下就行。
“因为啥事进来的?”号长盛气凌人地问道。
“损害商业信誉。”甘木言淡淡地回答道,都没正眼看号长。
这回答把号长给搞蒙了。但凡来这里的,不是偷,就是抢,不是故意杀人就是故意伤害,或者是强奸,甘木言口中的罪名,他是第一次听说。
“这是个什么罪名?”
甘木言懒着跟他解释,“说了你也不懂。”
这分明就是在蔑视号长的才智,号长怎么可能容忍甘木言这样。
号长如被钢针扎了屁股,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怒视着甘木言。
“你小子懂不懂规矩,来了这里就得听我的!”
甘木言这时才看清楚,这号长的手被铁镣固定住,还戴着脚镣。
他立马猜出来这号长犯的是重罪。
心中有了数,甘木言就更不怕他了,又向前一步,离得那号长更近了。
见甘木言没有任何惧意逼近自己,号长居然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退身子,眼中闪过一丝恐慌。
“我说,你一个死刑犯,你在我面前浪什么浪!”甘木言带着玩味的笑容说道。
难道是自己判断错了?
号长微微一愣,死死地盯着甘木言。
怎么看,他都不像是一个几进宫的人。如果他对看守所的情况一无所知的话,怎么看得出自己是个死刑犯?
号长注视着甘木言,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一片恶寒。
有几个人已经从通铺上起身,慢慢移向甘木言,将他围在其中。
只要号长一个会意的眼神,他们就会对甘木言一顿拳打脚踢。
看这号长似乎被唬住,甘木言没有理会周围的其他人,冷笑道:“我猜你是被判了死缓,而且过不了多久就该被送往监狱服刑了,这期间,你还是老实点为好。”
甘木言其实不确定这号长到底是死刑立即执行的犯人还是死刑缓期两年执行的犯人,短暂权衡之后,说他是个死缓犯,对自己相对有利一些。
作为死刑缓期两年执行的犯人,只要这两年之内不再犯事,那就应该死不了了。
但是如果这死缓犯执意要作,那被枪毙也是分分钟的事。
围着甘木言的其他人敢在号长的授意下对他动手,那他就有十二分的把握让号长失去生的机会。
作为刑事律师,甘木言会尽力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让当事人的刑期缩短,但是这并不代表他没有让刑罚加重的本事。
甘木言不介意这次试试。
被甘木言一眼便准确说中身份,号长如被掐中了命门,眨眼的工夫就没了刚才狂傲的气势。
就如甘木言所说,三天前,这位号长刚收到了法院的判决,死刑缓期两年执行,等过了上诉期,他就会被押送到监狱服刑。
这期间,老实做人比什么都强。
一个号长,就这么轻松地被甘木言给拿捏住了。
号长觉得面前这个新人不简单,虽然谈吐大方,可他还是隐约感到此人有股子狠辣劲,就没有再为难。
“让他去睡觉。”号长发话道。
其他人个个面带疑惑,不知为何号长会突然变得如此仁慈,只能给甘木言让开一条路。
作为新来的,甘木言只能睡到通铺那离蹲便池最近的一端。
甘木言静静地走过去,倒在通铺上面,瞅了一眼近在咫尺的蹲便池,心如止水,准备睡觉。
这时,监室门上的探窗被拉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吸引了监室内所有人的目光。
一双锐利的双眸出现在探窗上,不停地四处张望,努力搜寻着。
“甘木言!”
“哎!”
甘木言一翻身,回答道。
“我喊你名字的时候,你得喊到!”
“听到,管教,到!”
“起来,走到门前!”
甘木言走到监室门前站定。
接着监室的两道铁门被打开,严潇与门外之人对视了一眼,心领神会,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