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吗？这是针线大家杨舞蝶师傅亲自剪裁，并指点她高徒绣制完成的，昨晚才送过来。”朵儿退出去时成陌刚好进来。
“杨舞蝶？”
“对，咱福海楼杨蝶舞大师的亲妹妹，杨家经前朝战乱早已没落，仅留一对年幼儿女，却继承了杨家手艺上的精湛绝学。杨舞蝶大家三十五年前还在御衣坊做教习女官，因宫变牵连而被贬籍流放。在闽东遇上外婆出手买下，安置在泽被庄与山叔成婚，这也是杨师傅一直呆在福海楼从未离开的原因。”
“所以说这杨大家也是你的奴婢？”
“她早已脱籍，不过她和山叔琴瑟合鸣，又育有二子，均随了她成良籍，很是幸福和美，故留在庄里是她真的喜欢这里的生活。”
“那倒是，不过成山叔吗？什么样的人，有几个妻妾？”
“山叔是我成家卫最聪明的人。成卫只有死出没有生离，所以他只能永远姓成。但我成家连老太爷都只有一妻，家奴岂有纳妾之理？”
“哦，这么说，你们成家全是一夫一妻啰？”
“前朝时，宫闱惑乱频起，外太祖避于百越冷眼远观，立祠规不得以妾乱家，而自他起我成家嫡脉均不得纳妾。”
“真是英明的老人，明智的家规，我喜欢！可惜你是姓上邪的，不姓成。”这话说得有些没来由，向北完全没意识到这一妻一夫的家规和成陌有什么关系，又和她佟向北有什么关系，她可惜什么。
“云梦建朝伊始，各地权政不稳，开国之君最快的手段之一便是后宫制衡。因成家是前朝老蕃王，所以母后是被迫嫁于皇室，终也因宫闱之隙郁郁而终。外公一家总说母后对成家有恩，所以对我是心怀愧疚，强令一家上下必极好待我。其实八岁之后，已没有人敢和我同行，只担心我有哪怕一丝趔趄他们就得吃家法。”
成陌说着声音又开始带出委屈，向北赶紧打断，“没事儿，没事儿，以后我带你玩儿，我们仗剑天涯，红尘作伴。好了，今天先走东滨！”
“嗯，好，我俩红尘作伴，仗剑天涯。来，坐到镜前来。”成陌心情飞扬地牵着向北坐下，打开手中一直握着的紫檀木匣。
珍珠钉绣的丝带闪着幽幽灼华，被成陌白析纤长的手指轻轻拾起，一颗颗、一节节被细细缠绕在向北从额前到耳后的菠萝小辫上，并合于中间结成蝴蝶。钉绣着缠枝珠花的飘带长长垂下，压住披肩长发。
那只如有魔力的手再次拾起盒中蓝缎珠绣，从锁骨前往后轻轻扣上，不松不紧地圈住颀长如天鹅般的玉颈。
向北一句话也说不出，望着镜中顷刻间变了模样的古装小美人满是艳羡，完全想不起那就是自己。直到两人牵手出来，她满脑子里想的还是镜子里那个清新灵动的小女孩。
看着她被自己美到懵懂的小模样，成陌的心都化了，从此便狂奔在华服美饰不手软的宠妻路上，不再止步。
“北小姐，你好美啊！”脑海中铜镜里的小脸被赶走，换成眼前朵儿惊艳得有些动容的粉红脸，再看看四周那些呆滞凝望的目光，终于反应过来：是哦，小美人可不就是本佟小姐嘛。
兴奋地甩开成陌，拉起朵儿，回眸一笑，“快来，咱们去东滨啦。”
成天在门口接上几人，引至西栈道画舫，四人上得船来。一路穿出舟楫鱼艇一片繁忙的回波湾，进入十几米宽的深水河道。这里南北往返，行船靠右，井然有序。
朵儿是第一次坐这画舫，又有成天在一旁解释照料，开心得象只百灵鸟。
右侧东边阡陌纵横，农田菜地上随时可见耕作之人和一些半入地下的低矮草棚。左临大路，常有车马驰行和肩扛手提的赶路之人。
向北默默以神识检视着不断前扩的空间，和实景两相对照，直到一阵异常波动，浓雾边界猛然推开八十里以远。她马上站起来往舱外夹板走去，左侧道路旁一块人高石碑，以颜体书就：东滨县郡，四个大字。
“我们已进了东滨地界，南城门这边是直通广府的驰道，离下一个最近的海防城车行五日以远。稍有人烟的镇子锦安也要往外跑出两日方抵。到得此处个个是灰头土脸，加之那边能带来的多是些海产干货，味道刺鼻，所以人们都笑说南来无贵人，连城守都是些领罚之人才被迫前来。”成陌除了偶尔递上一杯蜜水或香茗，也默默陪着向北没说过一句话。
她在看窗外的风景，他在看窗前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