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醒来就闹着要找姐姐，厨房灶屋地找，折腾了大半夜，东院人都被闹起来了，女客们洗漱都不方便，我只好答应带他过来等你。”佟曦从他身后站出来，无奈地解释道，就着蒙蒙亮光可以明显看出他的疲惫不堪。
“把他交给我吧，回去再躺一下，补个觉。”向北招手将见到她就乐得跟个小奶狗似的傻大个叫上楼，带着他进了自己的卧房。佟曦一愣，欲言又止最终未发一语拐过楼外便道处站着。
向北倒了一大杯热奶茶给傻大，看他喝得那叫一个高兴，孩子般的笑容里透露着满足，向北想这个口味能获得心性单纯的他的真心喜欢，成陌应该也能接受吧？
她将剩下的奶茶放回雪玉洞中，将一个大背篓给傻大背上，自己背了个小的，再拿上厚厚的计划书带着他下了楼。
腾出一只手和傻大抬起转角处的一个装桑树枝的竹筐往外走，看见佟曦安静地站在那儿望着远处渐渐多起来的人影出神。
“佟曦，谢谢你。”就在这一瞬间，向北懂了，这个斯文清瘦的少年在凌晨的清冷中默默守护着她的名声，除了对她的呵护，相比其他人更是多了一份细腻的理解。
佟曦没答话，轻轻点点头便帮手将楼下大大小小的筐篓往外抬。路上遇到起床准备去油作坊的几个人，向北请哥哥们将葛根、木薯和地瓜抬去石磨那边削皮碾粉浆，再带着猎户家的几位姐姐婶子一起到庄外梯田里种上桑树枝。
从田间回来，发现哥哥们并没在干活，全在竹槽水口边站成一堆，向北气得几步冲过就想埋怨几句去，当她扒开大家看见中间被围着的那个人时，倒吸一口气差点惊呼出声。
傻大个坐在地上，旁边堆几大筐削好皮切成丁的葛根、地瓜。此时的他正切削着还剩下一小半的木薯。
手上一柄小巧精致的弯刀在清晨的阳光下亮得眩目，皮削得飞快，薄薄一长条，一条条地划出优美的弧线落在旁边石板地上，整整齐齐摞在之前的皮堆上。切丁时连砧板都没用，直接托在掌心，手上翻花般横切竖划后便抛向成品筐，落下来时已是和其他均匀的小丁一般无二了。
向北忍不住带头鼓起掌来。正准备拿下一个薯块的傻大个在掌声中抬起头，一眼看到向北，咧出八颗雪白的晧齿，将手上弯刀在衣角上一擦便收进皮套里站起身，冲她笑得象个傻子，“姐姐，吃甜甜，我们去吃甜甜啊。”好吧，他本来就是个傻子。
“来，曦哥哥带你去吃很甜很甜的蜜粥好不好？”佟曦走过来牵着他往外带，顺便交待向北，“到点儿给他扎针吃药了，你们忙吧，我把他带走免得担误大家干活。”
佟曦转身时还朝大家意味深长地暗搓搓一笑。
“蜜粥啊，是昨天吃过的甜甜吗？”迅速被转移了注意力的傻大个跟着佟曦走了。
一群人愣在原地，没人觉得被担误啊，他们这走了，剩下那些木薯还没切呢，这是谁担误谁啊？死小子佟曦！
几兄弟终于反应过来又被这看似文弱的腹黑男涮了，顶着向北的瞪视只得认命地开始干活。本来还准备让这傻大个切完那些就去推磨的呢，好你佟曦，大家交换个眼神，用力点头，等着！
远远的看见乔二在马前整理货筐，向北赶紧拎上背篓走过去。
“子秋哥，你今天这是要回镇上吗？”
“小北早啊。镇上订的新货今天要出，那些复写纸、铅笔什么的伙计们都没见过，我去盯着些。另外下南洋的海商也该到了，洗浴品、煤炉、火锅什么的，想推给他们带一批走，还得亲自商定个价格才行。”
“对、对、对，正好我昨晚拟了一些想法，最主要的便是在东滨南街开办新学堂，安排我们买下的那些人开始边学边实践。”向北从背篓中拿出整摞整摞的宣纸。
看到上面细细密密铅笔写的企划方案，乔二惊讶地抬眼细细打量眼前的小姑娘一番，“你昨晚整夜都没睡吗？小北，不用太着急，你还小，放慢点速度也没关系，别将自己逼得太狠。”
“我没事儿。我也觉得自己还小，可你没看到我娘亲都已经急着把我嫁出去了吗，她可不认为我小，到时候直接把我卖了，难道我还要帮着别人数钱不成？”
“额，这个，小北，对不起，我会尽力跟佟夫人解释清楚的。你放心，子秋哥永远都会维护尊重你的意见，请你一定要相信，不会把你卖了的。”
“唉呀，我乱说话了，我不是说你。没事的，爷爷还是这佟家主，他会亲自去阻止的。还有成陌呢，估计他才是真正着急的那个。呵呵。”有昨晚佟老的保证，向北再想来时心情就没那么着急了，还能拿成陌说笑。“子秋哥，我们先去石桌那边，这几份计划我详细讲一讲，你好去山下作具体安排。”
“嗯，好，是。”乔二虽然早知道答案，但向北这些话还是打碎了他心里那点若隐若现的淡淡奢望，涌出浓浓的失落。
也只是一瞬间的闪神，乔二便自然地接过书稿举步走到桃树下，在石桌前坐定，认真阅读起来。一路看一路问，一路听向北仔细讲解，乔二心里那点失落和微微的不甘慢慢被压下、被收敛、被释放，最后全都归于平静。
这样大智慧的女子，应该站在最高处，她一定可以书就整个云梦的未来。只是那位年轻的小王爷，能将她带到高处并永远伴她一人吗？如果不是，她这么骄傲却又这么善良，能适应那些勾心斗角的小女人战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