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赵的果然没好东西，你也不是个东西！”
拔刀的是崔大娘，刀背上的寒光闪了卫湘君的眼。
卫湘君没敢动。
这位自己说过，当年在战场上杀了不少人。
人命对她或许无关紧要，可卫湘君不想死。
“既是当了暗桩，为何又要说出来？”
岳无咎抬手，挡开了崔大娘的刀。
没等卫湘君回话，崔大娘又骂了出来，“她是良心上过不去！”
剜了崔大娘一眼，卫湘君道：“我师父和阿寿被那位扣作人质，我若不答应，谁救他们？”
“何时的事？”
岳无咎吃惊。
“有些日子了。”
打量卫湘君片刻，岳无咎道：“我知卫大姑娘为人，你若有歹念，我此刻已成阶下囚。等见过我爹，我立时就走，不会教你为难！”
还得是岳无咎，到底通情达理。
“少将军赶紧过去吧！”
卫湘君提醒道。
岳无咎神色一凝，冲卫湘君点了点头，几乎跑了起来。
“还不走，这是打算给谁报信？”
旁边有人喝道。
卫湘君瞧了一眼崔大娘，说了句，“我问心无愧，才敢说出实情。至于崔大娘怎么想，我也没法子。”
“打这会儿起，我盯死了你！”
“请便！”
卫湘君不耐烦地道：“崔大娘还不带路去，要让别的暗桩发现少将军，可别怪我身上！”
崔大娘哼了一声，一把扯住卫湘君胳膊，追上了岳无咎。
晨昏交替，转眼便到了次日的午后。
岳大将军府一如往常，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卫湘君背着药箱，穿过垂花门，往后院里头走。
几名仆妇正在路边锄草，偶尔还说笑几句。
卫湘君径直往前走，余光瞧得见，一个仆妇模样的亦步亦趋跟在她后头。
这位崔大娘……也是教人一言难尽。
一群人迎面过来，卫湘君忙站住。
果然盯死了她的崔大娘，也停在了几步之外。
等岳老夫人到了跟前，卫湘君俯身见礼，“老夫人是要去瞧大将军？”
“虽说昨儿大将军好了些，我还是放不下心，总要在跟前瞧着，心里才安稳。”
岳老夫人笑着说道。
“老夫人不用担心，方才大将军醒了，还喝了几口粥。”
岳老夫人一脸欣慰，对旁边的仆妇们道：“别人说这话，老身当是在骗我，如今我只信卫大姑娘。”
大家伙纷纷附和，还有几位，对着卫湘君连连夸赞。
岳老夫人也在笑，只笑到最后，眼皮垂下来，掩住了一抹苍凉。
卫湘君正要退到旁边，岳老夫人忽地又问道：“你要不要回家瞧瞧？湘君和咱们不同，总归是自由身。出入也没人拦着。”
“大将军身子一日未好，小女便不能走。”
卫湘君回道：“再说了，正修堂一直被封着，我也没地方可去。”
怀疑她的人，处处提防；信她的人，却已经在为她找退路了。
“西府呢？”
岳老夫人拧了拧眉心。
卫湘君无奈地一笑，“我娘已过世，爹又在外放，那儿更没人了。”
“你也不容易。”
岳老夫人叹了口气，上来替卫湘君整了整秀发，“你是好孩子。正修堂那头的事，便是老身帮不上忙，娘娘也不会任你受欺负。”
寒暄了几句，卫湘君目送岳老夫人朝前院走去。
今日的岳老夫人，神态看不出半点异样，可卫湘君是知情人，到底能瞧出一些蛛丝马迹。便比如老人家的后背，已不如平日挺得笔直，竟有些佝偻了。
中年丧夫，晚年丧子，这种人间巨痛，岳老夫人已尝过了两回。
岳大将军还是走到了油尽灯枯。
唯一教人庆幸的是，岳无咎赶上了最后一面。
岳大将军是在母亲和妻儿陪伴下，溘然长逝的。
然而形势所迫，岳老夫人做了主，暂不发丧。
可以想见，一旦消息传出去，衡阳城甚至蓟北会掀起多大的风浪。
尤其是齐国人，他们正在武胜关外集结人马，随时可能宣战。
这种时候，军心动摇是大忌。
而岳老夫人的另一重考虑，便是要让岳无咎平平安安地离开。
卫湘君前脚踏进自己住的小院，崔大娘也紧跟着进来，砰地关上了院门。
崔大娘虽换了仆妇的装扮，可那一脸的戻气，像是随时都要吃人。
“既然这府里除了你，还有别的暗桩。正好有工夫，你带我把人找出来。”
“我若知道是谁，也不会怕得要死。”
崔大娘也是想一出，是一出。
这会儿必须以不变应万变。
昨儿岳大将军将手中岳符交到儿子手上，便是希望他尽快回去。军不可无帅，不能让齐国人有半点趁虚而入的机会。
崔大娘又拔出了藏在裙下靴中的短刀，“可知骗我的下场？”
卫湘君没接她的茬，“今晚接人之事，不能有半点差池。”
“用你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