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主人位于后方,未能幸免于难,却让我苟活下来,接任司命之职,多可笑?我恨过你,如今多年过去,孰是孰非,我已不愿再论”
何玉不知道该说什么,当初看着荷钰做出选择,发誓跟着一路走到底,最终一路走到黑,这么多牺牲都是自己始料未及的。
脚步声响起,她目送她转身离去,从期间捎来的长长一眼得知,这是她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声响消失,一切又复归宁静,她闭上眼,颓然沉浸于这方永夜中,静静的池水没有一丝波澜,青苔也不见长,像死水一样,不过将死之人逝于死水中也算别有一番意境。
时间不知不觉从指缝流走,她已习惯每一道雷所带来的疼痛感,然而雷刑之力似乎越来越弱,难不成是多年受刑,韧性见长?
待到某日,日出之际雷刑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启动劈下,抬眼望去,石缝漏下一道阳光,照亮了小小的池中天地。
伸出手来触碰,一抹和煦唤醒了往日种种回忆,她恍惚间回过神,盯着掌中明媚阳光,疑惑无比。
这天晚上,脚步声又传来,循声看去,瞥到明黄衣摆时她本是不屑,可再往上打量,她没成想龙袍竟然已经换了主人,换成了自己最不愿见的人。
一瞬惊讶过后,她满腔愤怒,颤栗起身躯,沉下脸、冷下眸开口道:
“是你停了雷刑,你想干什么?”
伫立那人对视而上,犹如回到许多年前,自从那天对上这双如出一辙、心如死灰的双眸,他就被打入极寒冰牢,怎么也望不到出口。
他兀自走近,看她耷拉着如纸一般薄的身躯,脸色极度苍白,气息不稳,蹙起眉,尽是怜惜。
“对不起,让你受苦了,当年之事已经慢慢过去,从今以后不会再有人敢给你上刑,假以时日,你便能走出这里”
她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多此一举,还不如给我个痛快!”
他沉思片刻,坚定道:
“荷钰,孤…我不会让你死去,天界对白羽做过的种种已陈于六界,史册也重新改写,你说得对,世人很容易遗忘,所以我要你作为白羽遗孤长长久久地活下去,提醒众生天界曾经的罪过”
她眯起眼,咬牙切齿道:
“何必假惺惺?我可没忘记当初你卸我双手时的果断,将那剑刺来时的决绝,现在上了位,知道真相无论如何也瞒不住,就索性转用这样方法来重塑天界之威,顺道让我对你感恩戴德,谢你不杀之恩?”
他摇摇头,反驳道:
“不,荷钰,我并不想杀你,其实那时我在剑上施下了假死之法,企图假意刺死你,平息一切,却不料早已被父帝看破,调了法”
她看向他眸底,只见茫茫一片:
“我还能再相信你吗?”
他颔首,还没等勾出一抹淡笑缓和气氛,就听她继续说道:
“那云越曾经来软香楼找我的事,你打算瞒到什么时候?”
他微张唇,流转着惊讶的眸色,半晌后别过眸,沉了沉嗓子,道:
“荷钰,彼时我心悦于你,无法眼睁睁看你和他在一起,亦不能失去你……”
她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单薄的身骨前仰后合着,片刻后才深吸一口气,指向他道:
“辰轩,我真是看错你了,她说的不错,你傲视万物、睥睨万物,为将一切牢牢掌控在手中,不把他人放在眼里,是你,让我这一生变得更加可笑了!”
她颤抖着手,声泪俱下。
他黯着眸,嗫嚅着嘴,此刻再不像以往那样有底气去反驳,只轻声吐出一句:
“对不起……”
她恹着眉,心底所有情绪瞬间揪成一团,直将一股血腥逼上喉头,她抽搐着身子躺了下来,任血与泪触到冰冷的地上。
“你杀了我吧……求你……杀了我吧……这是我……最后的心愿……”
她如此低喃,双眼直直望向那片斑驳嶙峋,仿佛要透过那些死石望向某个已逝之人,他就这么默默看着,默默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