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完时,那比鸡爪样还要难看的字迹在纸条上明显不搭,她皱着脸不忍去看,暗忖几百年不写字,果然还是退步了。
向那头暗瞥一眼,云越也刚好在这时候写完了,小号毛笔在长纸条上留了两排字,密密麻麻的,又细又小,完全瞟不到具体内容。
将纸条别在灯里后,两人带着天灯来到河边共同放飞,云越闭上眼祈愿,很是虔诚,河灯柔光映照下睫毛覆落于眼睑,俊逸的脸庞透出丝丝文生的雅质,看得她有些悸动。
在悸动勾起感应前她回过神,学着他模样闭上眼在心底默默念道:
云越,惟愿你这一世平安喜乐,一定不要再像上一世那样,将自己折腾得那般狼藉。
完毕后再睁开眼,随他一同向天上看去,千盏万盏远比星光璀璨。
她暗暗扫过放飞不久的无数天灯,很快就找到写着两排字纸条的那盏,其上道:
“云夷时和岁稔,荷钰幸福安康”
她不露声色,心下却惊讶。
回想过往,大战前他曾对来访的舒妤透露过,毕生最珍视的是云夷族和自己,重来一世,就算没有入魔之事,他依然持着这样的想法吗?到底是什么时候就情根深种了呢?
她咬着唇不由心道:
云越,我该拿你如何是好?
如果重生到以笛问情那日,她一定会直白向他表明心迹,一定会在遭到辰轩探问时大大方方承认,如果重生到软香楼那日那刻也行,她一定会当场抛下一切,在鞋底落下前将冰琼护好拾起,不管不顾追去,举至他眼前,相视之后无需言语,他大概会投来微笑,帮忙擦去手背上的鞋印,拥她入怀。
然而现在,得知他丢下冰琼离去的真相后,她失去了所有勇气。
她承认,她当初的确受那个吻的影响,开始摇摆不定了,这份不坚定的心意、与辰轩发生的种种,已经使得她错过这份感情太久太久,而云越太好太好,要是自己重新捡起这份感情,是否会小心翼翼,因他一个举动而揣测不安,患得患失,终将使得感情的天平向他倾斜呢?那完全变质变味,并不是她想要的。
往身旁暗瞄一眼,他脸上不见异色,只是静静看着天上明灯,露出淡淡的微笑。
果然,君子如他,从不会藏着心思,偷摸去看对方的天灯里究竟写了些什么,即便血契相连,他也很少去探自己此时此刻在哪,在干嘛,只是维系着淡淡的情感连接。
然而如此情形之下,他又如何看得到别人,做出别的选择呢?或许和他的一切该从这里开始改变。
“云越……”
他回过神偏头看来,等着她开口。
“血契解法我找到了,我们…就此解除掉吧”
她还记得他当初施展过的解法。
他微微诧异,不由得黯下眸色。
原以为能听到今日末午呼唤的解释,或是那日深情凝望的缘由,毕竟他直觉那日感应消逝后再回来,她变得不太一样了,如今没想到竟要解除血契。
“解除血契,可是七皇子让你提的?”
他从她心绪偶然得知,她和他似乎闹得不太愉快,莫非是因为自己?若她真是为他至此,他便再也没有任何底气。
她淡然道:
“跟他无关,我只是…不想让这强行绑下的感应再去打扰你,麻烦你了”
他脱口而道:
“我从不觉打扰,也不觉麻烦”
其实解法他早已掌握好几种,只是不愿告知,不愿施展罢了,若是可以,他只愿一直维系着这样微小的感应,默默关注守护这个和自己何其相似的人儿。
她讶然,在他眼底深处看到了无论如何也放不下的情愫,实际上话说出口后,一想到要和他断掉交集,她就感到心痛。
她也才恍然大悟,自己和他,不正如自己和荷钰那样吗?长久关注、长久感受之下,彼此人生早已交织在一起,如何割舍得了?
云越啊云越,我该拿你怎么办?
她攥紧拳头,心下失了主意。
或许该拿辰轩做幌子,再次伤他逼退他?可前车之鉴让她痛彻心扉,她实在没法开口去扎他心,更何况面对他时,只要稍微失神,那几百年梦中追寻的过往总会浮现,她真怕自己哪天又忍不住抱着他哽咽到喘不过气。
相顾无言时,就听着后头有人叫道:
“云越,白羽姑娘,你们在这呀!”
转眼看去,云建优哉游哉地朝这走近,看到他,荷钰顿时升起不太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