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欢转头望了一眼马车,而后忽然跳了下来。
不等萧琮说话,她便冲隐日和染儿挥了挥手,“你们护好他们,我陪他留下来。”
萧琮刚想再劝,便又听赫连欢道:“你若不应,我即便此刻走了,总还是要偷偷回来的。到时候若是为了找你,不幸再被中史抓了去,我便只能听天由命了。”
萧琮无奈叹了口气,只好拉了她的手:“跟好,别走丢了。”
萧琮来到城墙下,不知何时他已取了宇文懿的令佩,道明身份,城上守卫惊讶至极,却不敢多问,只连忙迎了二人入内。
月色如雾,朦胧似纱,轻轻盖住了这一方城池。
夜色中一黑一红两道身影走入商城,厚重的城门再次闭合,城外,洛九天从马车里出来,望着那远去的两道身影,陷入了沉默。
他一直不明白,萧琮这般帮着宇文懿,究竟是为了什么,如今瞧着那二人远去,隐隐明白了什么,他握起尚且温热的缰绳,对隐日道:“走吧,你带路。”
隐日身为宇文懿密卫,自然知道最隐蔽的辟道。
中史府。
萧琮端着精致茶盏坐于堂上,门外是随行护卫,将中史府大堂围了个水泄不通。
中史颤巍巍跪于堂下,一言不发,倒是副史在一旁声泪俱下地诉说自己无辜。
赫连欢安静地坐在萧琮地左手边,漫不经心地打量着这二人。
萧琮默不作声地听了许久,终于忍无可忍:“罢了,这些话你不必同本王说,待回京奏禀……陛下吧。”
他说起周帝,“父皇”二字着实难言,末了只道“陛下”。
而他这其中的挣扎,赫连欢却十分明白,她其实也疑惑,为何萧琮愿意这么帮着宇文懿。
副史一惊,连忙要过来抓他的衣摆,萧琮只是笑道:“副史大人,你求本王也无用,此刻禀明的奏报已经在去往京城的路上了。”
副史双手一颤,再也抓不住他的衣摆,无力地瘫软在地上。
萧琮起身,经过商城中史时,忽然听他问道:“王爷,下官一事不明,还请王爷赐教。”
萧琮拿出了少有地耐心,道:“你说。”
“王爷守卫早已被我下了迷药,我府上近一千府兵,八百暗卫,如今这些人又是从何而来?”
这些守卫自然不是原来护卫宇文懿的那批人,这些是他的人,一早便养在大周的。
只是对于中史,他肯定不会说实话,而是反问道:“本王也很疑惑,中史大人纵有千余府兵,那这身手极好的八百暗卫又从何而来?”
此话一出,中史面色褪尽,只余煞白一片。萧琮似乎并不在乎他的答案,只对赫连欢招了招手,而后二人迈步离开了大堂。
翌日一早,手下守卫早早备了新马车,萧琮与赫连欢进去后,车队带了原本关押的苏临安与白月泽,囚车里又添了两位商城中副史,一行人重新上路。
原本的守卫不知王爷早已换了人,只疑惑一向寸步不离长安王的隐日为何突然被派走,其余的却不敢多想,萧琮昨夜的人,此刻又重新混入商城民众之中,无人知道他们曾在昨夜,闯入中史府,带走了这一城之长。
一切似乎并无不同,商城繁华依旧。
马车里,萧琮正扯了纱布给赫连欢包扎脚踝,“你做什么这么逞强,等我回来不行吗?”
赫连欢只是端着下巴瞧他,眉眼温柔,却并不答话。
“怎么不说话?”萧琮撒了药,蹙眉问道。
赫连欢忽然抱住他,声音还发着颤:“你不知道,昨夜我发觉你不见了,着急得很,只想着赶紧出去找你。”
她说及此,长叹了口气,而后接着道:“若你有个三长两短,我怕……”
萧琮忽然抬起头看着她,郑重问道:“若我有个三长两短,你待如何?”
赫连欢从未见过他这般庄重而认真,她也努力问自己,若眼前人不在了,她待如何……
良久良久,久到萧琮都以为她不会回答了,正要起身离开,忽听她道:“萧琮,你可知《雁丘词》?”
萧琮先是怔了怔,而后才想明白她的意思,心中思绪千回百转,但出口只剩一句轻轻的叹息,而后便不再多言。
他坐到马车的另一边,掀开窗帘,眸中深邃如古井,不见波澜,却又如万顷波涛,直叫人看得惊心动魄。
许久之后,他转过头望向她,嘴边一抹温柔笑意,“我只是随口一问,你别放在心上。”
末了,又顿了顿道:“这种话我今后不会再问了,我们都要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