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莎贝拉一口喝干鲜血，把空瓶子放回荷包，故作无意地环视周围，甩过去几个略挑衅的眼神。
太白宫首席弟子们上前一步，对上道友嬉笑的神情，毕恭毕敬地作揖行礼：“萧前辈，我代师妹红霞前来道谢。”
萧鸿宇耸肩塌手，歪着脑袋，姿态十分不规矩，语气是很不上心地回道：“谢礼呢？”
“啊呵，前辈，谢礼自是有的。”乌雨华有些尴尬，虽然道谢是要有够分量的谢礼，但是像萧前辈这般直接不要脸的，如今这世道也是很少见了。
不过仙门毕竟独绝与世，不懂些俗礼倒也可以理解。
乌雨华捧出一个精美的木雕棕盒，恭敬地再一拜，说道：“小道知道仙门金山银海，法器宝物无数，还请前辈勿嫌弃。”
萧鸿宇没有接过木盒，伸手直接把盖子打开，木盒内用丝滑的嫣红绸缎拱托着一个小巧的丹壶。丹壶只有两指节长，半个手指粗，表面光滑，没有一点纹理。
萧鸿宇拿在手上稍微摇晃几下，问道：“这是啥？”
乌雨华介绍道：“这是正宗的‘金疮药’。”
“还有不正宗的？”
“......丹药并不是什么秘方，民间多有仿制，尽管有技艺高的匠人熬制的金疮药外表与此丹相差无几，但是效果比不上这万分之一。”
乌雨华停顿一会，又补充道：“不过萧前辈出身仙门，丹药炼制技艺必定超出凡人，不过人世鱼龙混杂，若不稍加留心，难免也有看走眼时。”
萧鸿宇没有说什么，把这正宗的金疮药拿起来放回袖袋里，把木盒子推回给太白宫弟子。
道完谢送完谢礼，太白宫的弟子依然没有离去，萧鸿宇也没有问，拍拍裤腿站起来，招呼老虎和吸血鬼，转身去就要离开。
没走几步，身后果然响起喊声：“前辈！请留步！”
萧鸿宇转回身，脸上露出看穿的笑容，等着乌雨华追上来，踌躇了一下，说道：“前辈，你这可是要去追那魔神？”
“嗯......”萧鸿宇摆出一副多管闲事的表情：“你是剑修，你应当懂得杀灭魔族乃是我们剑修的修炼之法。”
他可以停顿足够长的时间，然后压低嗓门强调道：“它，是我的。”
乌雨华连忙说道：“前辈切莫误会，小道非有要抢夺前辈功绩的心思，只是这魔神侵犯我门，我等咽不下这口气，必要将它碎尸万段，既然前辈有意灭它，我等定会助前辈一臂之力！”
萧鸿宇可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装逼机会。
他背起双手走上前，眼睛上下打量起乌雨华，虽然不用真气视野他其实什么也没看出来，不过要的就是这样子被审视的感觉。
果然，乌雨华收起双臂，不自觉地挺胸收腹，下巴微微扬起，目光直视前方，神情认真严肃。
萧鸿宇绕着乌雨华转上一圈，眼睛至少在太白宫首席剑修弟子身上来回扫了好几遍。最后转回到面前，萧鸿宇就再摆出一副不甚满意的表情，拖起懒散的语气问道：“道友......什么段位啊？”
乌雨华理解萧鸿宇的意思，回答道：“小道已是元婴期，此去同往的三位师弟，也都是元婴期。”
后面四个身姿挺拔的剑修上前一步作揖问好。
萧鸿宇在心中略微思考一下说道：“你们四个......相比灵剑观同等级的剑修们如何？”
乌雨华实话实说：“尽管道行相差大约不大，但是灵剑观的前辈们诛杀魔妖的经历丰富，想来还是灵剑观的前辈们要更厉害一些。”
“嗯......”萧鸿宇嘟起嘴点头说道：“上个月，我随三位灵剑观师兄追杀这魔神，你猜一下是什么结果？”
乌雨华斩钉截铁地回答：“那必是四位前辈同心协力击败了那魔神，只不过未料到那魔神诡计多端让祂给跑了！”
“啧。我们空真观和灵剑观联手击败魔神，但是最后却还是给祂跑了。你......在骂我？”
萧鸿宇嘴角弯笑，眼神却严肃。
乌雨华只觉得后背惊出一身冷汗，赶紧往回找话：“不，不是，小道的意思是，呃，两大仙门联手那必定是，嗯，是那魔神祂狡猾，呃......”
“真正的结果是，”萧鸿宇打断道：“我那三位师兄不幸战死。”
乌雨华身子猛地一惊，灵剑观的威名天下人皆知，从立观在今，大大小小的除魔事件处理了有万起，还从未有听过有一位灵剑观的道士战死。不说战死，甚至连受伤都没有听说过，可以说灵剑观是世界上最可靠的除魔剑修士。
但是没想到那魔神居然可以在空真观和灵剑观两大仙门联手的情况下击杀三人离去！
但是转念一想，乌雨华也觉得有些奇怪，便问道：“可是三位灵剑观道友战死是件大事，缘何我们太白宫从未听说？”
萧鸿宇露出快要忍不住的激动笑容，转身之际给出一个眼神。
“那当然是因为，他们最后没有死呀！”
走出几步，萧鸿宇头也不回地大声说道：“如果你们也不怕死，那就跟上来吧！”
再走出十几步，身后果然跟上来一串脚步声。
萧鸿宇这回是发自内心地微笑起来。
有时候觉得，这个世界的人有时候也挺可爱的。
和中山，已经荒废了。
各种意义上的荒废了。
很难想象在繁盛的瀚棠帝国也会有像眼前的中山城这样荒废的地方，
占地两千七百顷的城市里，只住有五户人家。
一对穷苦夫妻；四个老少乞丐；三个身子半残，两鬓发白的军户。
中山城除了一个还算完好的东城门和一个崭新无尘的土地神龛，基本上就没有一处完好的瓦砖。
不知从何开始，中山城永远只有阴天一个天气，无论早晚寒暑，天空永远都是灰蒙蒙的。没有日出，没有月落，没有晴也没有雨，甚至连风都不记得有刮过。
“屎忽天气，就冇好过！”
单腿军户拄着底端磨得扁平的破木棍艰难地跳到半圆断墙旁坐下，粗声抱怨着。他把拐棍放到一边，从口袋里摸出打火石，熟练地在火堆上升起火。
火堆边坐着一个瞎眼的军户，出言安慰道：“放心啦！过几日就会好噶！我个鼻好灵噶！哩几日滴气已经冇哏难闻啦！”
单腿军户没好气地回呛道：“系啦系啦！你日日都讲，可唔可以灵过一回啊？？”
“信我啦！三日后个天气就会好转噶啦！”
正说着，独臂军户提着几条鱼也回到火堆旁，把手里的鱼交给单腿军户。
“唉~好采水都总有得鱼食！”单腿军户接过鱼，拔出腰间的破刀开始处理鱼。
夜幕开始降下，三个军户身后远处也亮起两堆火。
只是今天的黑夜有一些不一样。
三个军户都察觉到了。处理死鱼的单腿军户手中的破刀已经停在石头上，独臂军户有些笨拙地把军刀握在左手中，瞎眼军户也没有再说话，一根短矛已经横在腿上。
突然，瞎眼军户反应过来，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粉末对着面前一扔。
粉末竟然精准地扔进火堆中，火焰立刻窜高起来，火焰燃起怪异的蓝火光，滚烫的粉末被火焰拱飞起来，在往下飘落的过程中外扩成一个隐约可见的半圆罩子把三位军户都罩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