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后，她轻声说道：“沈新，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我“嗯”了一声，随后侧过脸看着卓也，不知道她突然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时候高一，我作为转校生来到你们班里，跟你坐了同桌。”
“哈哈哈，我还记得那时候你是一个寸头假小子呢！”
卓也瞬间变脸，得着我就是一顿拳打脚踢，“不许提！你这混蛋还邀请我跟你去体恤民情，结果是带我去男厕所……”
“谁让你一句话不说，我哪能知道你是个女的……”
卓也哼了一声，一阵并不太久的沉默之后，她缓缓开口说道：“我累了，在这边坐一会吧。”
我们照着石路边上的长凳坐了下去，任由漫天的孤寂和黑暗将我们吞噬。没有人知道，在这个夜晚会有两个无聊的人，干着这种无聊的事情。
卓也揉搓着双手，抬起头嘟嘴说道：“今晚月色真美。”
我愣住了。
茫然地看着身旁的卓也，但是我只能看到她在月光下白皙圣洁的侧脸。
没等到我回答的她眨了眨眼睛，撇过头看向我：“原来你知道这句话啊……”
我咂了咂嘴，哀怨地道：“我又不是和生活脱轨的乡土村夫……”
卓也轻笑了一声，对着月亮伸出手，“那我还真没想到……不过你别想多了，我就是单纯的感叹一下。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认真地看过月亮，看上去是那么的真实，好像触手可及，但真当伸出手抓到的不过是它所呈现的虚无缥缈……”
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片刻后转过头，静下心去看头顶的明月。
没等我完全进入到情境里去，卓也又一次开口道：“那你知道春天是倒放的秋天吗？”
我想了想，好像从来没有听到过这句话。
“这是谁说的？”
卓也似是努力思考的样子，沉吟片刻后说道：“反正是一个伟人。”
我笑了笑，“那个伟人不会是你吧？”
卓也生气地拍了我一巴掌，骂我没点情商，这么好的环境下说出这么无脑的玩笑话。
我浑然不在意地耸了耸肩，懒得和她计较什么，因为她也曾在我陷入美好幻想时给我“当头一棒”！
没过多久，卓也站起身，示意我再陪她走几步。我走在她身后，晚风把她身上的气味都吹到了我的脸上。
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香，而我也莫名其妙的把这种味道和我记忆里林涵身上的味道做了个对比。
这是一种注定没有结果的比较，就好比我拿过去和未来做对比……
卓也双手背在身后，不知不觉中放慢了脚步，她等我走上前，和她肩并肩时，认真地问道：“你觉得我们的最后一面会是在什么时候？”
我没来由的有些心烦，卓也今天是怎么回事？
要么说一些稀奇古怪的话，要么就是问一些非常深奥的问题，她难道就不觉得回答这类问题很伤脑细胞吗？
“最后一面？是你要死了还是我要死了？”
卓也很有耐心地看着我，说道：“你真的觉得我们的最后一面会是在生离死别的时候吗？”
“不是……卓爷，你是受什么刺激了吗？如果有什么难处不要憋着，直接说就好了。”
“我没受刺激，我……”卓也欲言又止。
我平静地看着她，等待她说出后半句。
片刻后，卓也有些难过地说道：“我要走了。”
“去哪？不看日出了？”
卓也十分无语地看着我，“我是说，我要离开杭州了。”
我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只能用一种难以相信的眼神望着卓也。
“我妈找我了，这是她和我爸离婚后第一次联系我……她在武汉有了新的家庭，也希望我可以去武汉和她一起生活。”
“武汉？……你不是刚从武汉回来？”
卓也沉重地点了点头，说道：“在武汉出差的时候，我们的客户就是我妈新找的男人，他在一次饭局里带了我妈，也就是那天我妈开始希望我去武汉。你知道的，我妈才是受伤最重的那个，所以我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她。”
我有些无法理解地看着卓也，说道：“我知道什么？他们离婚受伤最重的明明是你啊！你想想我用了多久才把你从一个星期说不出一句话的卓也变成了现在舌战群儒的卓也？”
卓也看着我，似乎在纠结着什么事情，眼里一直闪烁着莫名的光芒。
“我可能没有资格要求你留在杭州，毕竟在这里你无亲无故，但是……不是还有我嘛，至少有我这个亲兄弟陪着你。如果你去了武汉，你在那边都没有一个能说话的人了，这不得憋死你？”
卓也扭过头，看向夜色下寂寥的西湖。
几分钟后，她问我：“沈新，可以给我一根烟吗？我想试试烟是什么味道。”
“不行，吸烟有害健康。”
“那你还抽烟……”
我突然词穷，是啊……明明吸烟有害健康，我却视烟如命！
明明林涵给我留下了难以磨灭的伤，我却仍然把她留在我心里最深处的位置。
到底是傻，还是在犯贱？到底是生活病态的扭曲，还是我不愿面对现实选择一味的逃避？
“我突然想起一句话……”卓也看着我，轻声说道。
“什么话？”
“爱能跨越山海，征服一切。”
我点了点头，虽然我没有这个运气体会这句话的真谛，被所谓的爱弄的遍体鳞伤，也用两年半的黑暗填补进我人生的轨迹，但我依旧对这句话坚信不疑。
爱能跨越山海，征服一切。
卓也哭了，她哽咽着对我说道：“你觉得呢？”
“我也觉得！”我十分真挚地回答道。
卓也泪眼汪汪地看着我，许久后破涕为笑，一个劲地拍打着我的后背。
她虽然是在笑，我听到的却是一种比悲伤更悲伤的情绪。
看来她是真的要去武汉了，而我只能乐观的去面对这个事实，杭州到武汉不过是几百公里的距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