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份回忆，是独属洛将军和公主的，别人插不进去。
季清哲轻叹一声，如果他早点从岭南回帝都，在正德帝出事之后，就将公主救走，那么现在公主的回忆里，是不是只有自己了呢？
他摇摇头，让自己从这份失落的情绪中出来，没有如果！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幸好，现在他还有机会弥补。
当天夜里扎营休息的时候，李凌薇进了一趟空间，自从急行军赶路，她就没时间进来。
洛白的墓碑前长满了农作物，她忙一键收割了，然后把碑擦干净。
轻笑着道：“你真的很厉害呢！当初在龙游谷教的那些少年，现在个个都成材了。
你放心，我们都没有忘记你。龙游军和百姓，永远也不会忘了你。”
我也一样，生生世世，皆不会忘。
去往陈州的路上，山花灿漫，野樱花、桃花从山顶飘飘洒洒，像一场花瓣雨一样落到龙游军身上。
春意正浓，可不知为何，野外鲜少见到春耕的百姓，大片大片的农田荒芜。
如果说百姓是因为怕路过的龙游军，也不可能之前就不耕作啊？
李凌薇对季清哲道：“看来大丰境内的情况不比淮南道强多少啊？”
季清哲轻叹一声：
“大丰朝堂这几年内斗不止，苛捐杂税极多，很多百姓为了逃税和徭役，皆放弃土地背井离乡成为流民。
加上去岁雪灾，这一片的百姓应该都逃荒去了。”
“太可惜了！这么多田地，任其荒芜！我们尽快把陈州打下来，让陶春花派人来加紧春播。
随便种点什么，再不成撒上草籽收马料，也比荒着强！”
汉族人深入血脉灵魂的种田基因作祟，加上春天的到来，只要看到闲置的田地，总免不了手痒想种点什么。
更何况咱空间里的种子积攒了数万斤，农具、耕牛样样不缺，看到这闲着的田地，岂能不心动！
说是急行军，其实也快不了，因为路太难行了！春雪融化，加上没有百姓维护路面，只有野兽乱踏。
勉强还能看出一条路来，马速稍一快就会打滑。一路停了好几次给马重新装马铁蹄。
李凌薇算着时间，在颖州补充的粮草还够吃三天，三天内必须打下陈州，否则她只能从空间里取食物出来。
没想到的是，明明白天还是风和日丽，山花烂漫，当天夜里一阵寒风刮过，天气突然转寒。
那寒风直往骨头缝里钻，哪里还像春风，比北风还要寒。
不光人冷连马也冷，只得就地砍柴升火堆，季清哲连夜盘查物资，因为是轻装上阵，皆未带冬衣被褥。
众将领道：“这点寒气将士们还撑得住，只要王上别冻着就行。”
话音才落，只觉一点点冰凉落在头顶，抬头一看，竟然飘飘洒洒地下起雪沫子来。
虽然每年倒春寒的气候皆不同，二月下雪的情况也有，但这场雪着实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季清哲脱了自己的外衣送去给李凌薇，却见她和半夏一人披着一身毛领厚大氅，捧着大瓷杯子在喝茶。
她还指着旁边几个箱子道：“这里都是大氅，有近百件，先给有需要的将士穿上。
让一部份将士先吃饭，然后连夜赶往附近县城或乡镇收绵衣。
这场雪不论下多久，这天气都要冷上一段时间。不能让将士们冷着。”
季清哲看了看那几些大氅，看一眼半夏，她略带愧疚地低头不敢与他对视。
再看王上，同样盯着火堆假装不在意。季清哲心下明白，公主是不准备把这些大氅的来源说出来。
他也不追问，轻轻摇头道：“不必去乡镇上收，太过耽误时间，若让陈州府知晓，还会提前防备。
突降大雪，陈州府定然也有混乱，我们趁机攻城，势必一举得胜。”
李凌薇也来劲了，反正这雪还不大，不影响赶路，不如一口气跑到陈州，攻下陈州府，大军再做休整。
“埋锅造饭，饭后全军出动。”李凌薇一声令下，众将士皆激动起来。
她则趁机让半夏看守，自己进了空间，这回不取衣物，而是取灵露。一人一杯，喝了之后好抵御严寒。
分发灵露之时，她听到有士兵说：“大丰的天气如此怪异，可见是他们皇帝犯了错，老天爷看不下去，降天罚呢！”
李凌薇心一动，忙叫来季清哲：“大丰京都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这场下的不是时候，我们是否能用此做点文章？”
季清哲秒懂，这年头任何天震，地震、天旱、洪水、蝗虫、瘟疫……
只要有天灾，百姓都觉得是天子犯了错，老天在示警。
历朝历代的皇帝也支持这一论点，天灾的同时，他们就发罪已诏，举行祭天典礼。
这宇文牧弑父夺皇位，犯下这样的罪老天爷肯定看不过去啊！这场二月雪便是证明！
季清哲连夜给陶春花和霍非都给了一封信，让他俩想办法在大丰境内宣传，这场二月雪是上天惩罚。
皇帝犯错，受灾的却是百姓！若不反抗，天灾会接二连三地降临。
皇帝失德，不配为天子……
这一套季清哲用的很溜，甚至连夜写了几篇顺口的民瑶，让说书人到处传诵。
宇文牧能封琐京都的消息，但大丰别的州府他是封不住的。
李凌薇见他在风雪中写字，便让半夏给他送个手炉。
这顿晚饭众将士吃的很饱，肉干炖煮的咸粥，玉米面烙饼。连马都喂了加盐的草料。
暖暖和和地饱食一餐之后，便开始了风雪中赶路。
长途骑马本就痛苦，一连骑几个时辰，下马之后四肢都僵了，腿脚半天才能正常行动。
这雪中赶路的滋味就更痛苦了，戴着护目镜很快就被雪花遮住，但若取下来，双眼便会迷住。
全靠马匹自已来识路。
带着口罩，因为呼吸而变湿，接着变得硬结冰冷，刮的下巴红肿一片。可若不戴，能将牙给冷掉！
李凌薇紧急取出一打围巾，给自己和半夏一人一条围住脖子和口鼻，剩下的全给季清哲。
走了一会之后，雪势渐大，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掌心一点，跟变戏法一样，源源不断地围巾出现。
幸好天黑无人瞧见，她这下不敢给季清哲了，给半夏交给各路将领，分发给众将士。
这批棉围巾是她自己在空间里造的绵织布机，织的试验品。
本想学好之后，写成技术教材，到时候给在陇右种棉花的莫天寅。
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把这批围巾给用上了。
也不知洛寒锋和秦姝那支军队怎么样了？他们应该会就近找乡镇获取冬衣吧？
斥候先一步到陈州府去打探情况，一夜艰难骑行，天快亮的时候，雪亮了。
天地一片银装素裹，才盛开的花朵像是被水晶封住一般，皆被冰雪冻住。
它们好像是被春风骗出来开了花，然后冻死在风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