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因为他理解这个词，单纯是爸爸喊得太大声了，歇斯底里，反复多次，每喊一次扇一次巴掌，想不记得都不行。
记忆里，每次这个时候，爸爸都有抽烟喝酒，更严重的情况，还会用烟灰缸砸妈妈。
直到妈妈躺在地上动弹不得，脸上红肿一大片，哀嚎声，呻吟声，哽咽声逐渐衰弱，爸爸才会停下来。
这时，爸爸会憋着一股气，摔门而出。
这时，轮到他怕了。
这时，妈妈会缓缓爬起，看向他，龇牙咧嘴，神色狰狞。
妈妈会冲向他。
掐住他的脖子，失心疯一般重复着一句话：
“都是因为你！”
“都是因为你！”
一边咆哮一边抓着他的脑袋撞向墙壁。
尖锐的指甲不敢抓向爸爸，只敢刮他的脸，刺入他的耳朵。
他不懂，是自己哪里不乖了。
也不懂，为什么他会有两个爸爸。
他只知道挣扎，嚎叫。
直到【他们】来阻止这场暴力。
【他们】会将妈妈拉走，将他护住，任由妈妈拳打脚踢，发泄怨愤。
可每一次，【他们】也只会做到这里。
没有更深一步的措施，或保护手段。
【他们】说：
“这是私事。”
有时候说的是“家庭私事”，有时候说的是“夫妻私事”。
总之。
这是私事。
最后，【他们】在临走前会叮嘱妈妈一句：
“管教孩子不能太严。”
这件事也就算暂时了结了。
在【他们】离开房子的那一刻，他知道，属于自己的十五分钟安心，结束了。
“管教”该继续了。
“管教”持续了一年又一年。
他在一点点成长。
挺好的，能扛多几次。
直到那一天，他十岁。
从市场买回食材，准备做晚饭，他们家还买不起智能家电。
料理过程中他红紫发肿的手一个不小心，碗没拿稳，摔碎了。
他心里一惊。
这要是被大厅里的爸爸妈妈知道，又得挨一顿打。
就在他要走出厨门时，刚好撞上了爸爸。
心里顿时一个咯噔！
可爸爸却看着他，笑了。
很亲和，又诡异得让他全身发寒。
爸爸拿起锅铲，笑着说：“我来吧。”
这时，妈妈也进来了。
她也笑了，笑得很温柔，很甜美。
同样诡异得让他全身发寒。
她说：“你们都去休息会，让我来吧。”
尹航不记得那天是几月几号。
只记得从那天起，爸爸不再打妈妈，妈妈也不再打他。
他们都找到了一份体面的工作。
给他买了好多玩具，衣服，零食，有闲余时间还会辅导他的作业。
【他们】知道这事后，偶尔会上门蹭个饭，大笑着说：
“懂事了呀。”
爸爸妈妈也会礼貌地回道：“都是你们教得好！”
说完，还会敬一杯酒。
【他们】也真的理所应当地认为是自己劝导有方。
以前每次爸爸喝酒，心里都打个咯噔，可那天，爸爸喝完酒也没有打人，在妈妈的搀扶下回到卧室休息。
妈妈则会在睡前给他温一杯牛奶。
笑着跟他说：“乖，要多喝牛奶，你现在是长身体的时候。”
她笑得很美，很温柔，跟像书上说的一样。
书原来没骗他。
有妈的孩子，真的像个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