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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蒙冤(四)(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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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十三浦商帮在杭州的会馆建起了灵棚,从门口到内堂挂起了层层白幔,两口上好的楠木棺材摆在厅中,在杭州的各位商帮东主和商界名流、江湖人物纷纷前来悼念。在灵堂一侧拜谢答礼的,正是秦明。自从手刃表弟,害死舅父,他一直没睡过一个好觉,此时双目通红,神情憔悴,倒也有些孝子的样子。今天趁着办丧事,他要在大家面前公布舅父被害真相,然后当众接过郭大官人肩头的重担。想到过了今日自己就是万人敬仰的商界领袖,郭家万贯家财的继承者,说不得将来秦家的家业也得由自己这个最有出息的男丁继承,他已经忍不住激动得浑身发抖。

又有人来了,秦明好不容易按下情绪,换上一副悲伤的表情,准备行礼。忽听面前的人朗声道:“郭三哥,兄弟江枫前来送你一程!”秦明猛然抬头,他万万没想到,江枫竟然如此大胆,只身前来吊唁。两人对视了数息,秦明开始呼吸粗重的左顾右盼,他不敢独自面对江枫,他需要帮手。

江枫不等他开口,抢先道:“秦明,我问你,郭三哥到底是怎么死的?”

秦明愣了一会终于反应过来,跳起来恶狠狠道:“你!是你害死了舅舅!你还敢来这里撒野!来人!来人!别让这凶手跑了!”江枫对着周围数十位宾客拱手道:“各位,在下江枫,乃是郭三哥生前至交,只因郭三哥死的不明不白,今日特来为三哥讨个公道!也请大家做个见证。”

陈一敬见到江枫心中也是一惊,他上次见过江枫出手,知道等闲护院打手不是他对手,赶忙吩咐手下去把高薪聘请的几个武师唤来。江枫知道不能给他们反应时间,当下大声道:“各位放心,在下已经请了推官大人前来,不查清楚事情来龙去脉江枫绝不离开!”

果然,随即有门子来报,杭州府推官林大人到场吊唁。众人都是暗暗纳罕,想不到这江枫竟然能请动正七品的官员,既然主动把官场人物请了来,若这人真是凶手,这番作为岂不是作茧自缚?

其实这位林大人也是纳闷得很,眼前这个叫江枫的年轻人找到自己,先是亮出银鱼袋,然后便是厚厚的一叠钱引递了过来,只说是要为朋友讨回公道,请自己到郭守义灵堂断案。几百贯钱引倒也罢了,这银鱼袋可不是等闲之物。银鱼袋只能是御赐佩戴,上面刻有文字,分成两片,一片留在朝廷,另外一片由官员保存,如遇升迁等事,即以此合符为证,实际上就是古时虎符的变形,是造不得假的。赐银鱼袋者至少是正五品官,可比自己这个小小推官牛气多了。这样的人物怎么会需要自己帮忙伸冤?心怀忐忑的答应下来之后,他悄悄去了趟吏部,一打听之下,更是矫舌不下,这位其貌不扬的后生竟是两次救驾的功臣,遥领一州刺史!他立刻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江枫向林推官施礼,请他上座,林推官竟不敢受他全礼,还了一揖后才坐下。看到这一幕的陈一敬顿时脸上变色,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低估了对手。

林推官命人给江枫搬了把椅子,然后才在堂前坐定,喝道:“本官接到举告,有良民郭守义、郭昂二人,于前日被人杀死于六井巷民宅内,原告江枫,状告十三浦商帮秦明、陈一敬买凶杀人。来人,把被告带上来。”

秦明和陈一敬就在旁边,众目睽睽之下,只得应声而出,向林推官施礼。秦明心中发虚,跪倒在地大声道:“大人,草民冤枉,草民是郭家外甥,岂有外甥害舅父的道理?草民那日进门,看到江枫正在行凶刺杀表弟,当时好多人都一起看到的,请大人明鉴!”

林推官极有经验,不疾不徐道:“秦明,那房子是谁的产业?你们当日为何要到那里?”秦明看了一眼陈一敬,低头道:“那里本是陈老的宅子,因比较僻静,送与郭大官人在杭州临时落脚。我们那日到了六井巷,舅舅命我去把高、曹两位掌柜叫来议事,哪知我们回来的时候,舅舅和表弟已经遇害。”

“嗯。”林推官道:“你离开宅子的时候是几时?回来又是几时?”

秦明随口答道:“回禀大人,草民应该是酉时一刻离开,戌时回来。”

陈一敬心中咯噔一下,暗骂蠢货!林推官扭头对江枫道:“原告,你是几时到达现场的?”江枫不由对这老官儿心中佩服,三两句话就找到了关键,当下坦然道:“在下是酉时三刻左右出了客栈,客栈的伙计可以作证。到这里时还未听到戌时的更点。”

林推官又命人传高闻达。他问道:“高闻达,你当日可曾在场?”高闻达点头称是。林推官又道:“从你所在的会馆到出事的宅子,你们是什么时候出门,走了多长时间?”高闻达道:“草民不记得具体出门时间,但只走了一炷香时分便到了,到这里的时候刚过戌时。”林推官微微冷笑:“秦明,这高闻达年老肥胖,尚且一炷香时分便能走完的路,你却走了大半个时辰,这大半个时辰你在做什么?”

陈一敬忍不住插嘴道:“大人容禀,秦纲首恰好在路上遇见草民,我二人交谈片刻,因此耽误了行程,随后在下陪同秦纲首一同前往,两位掌柜也是知道的。”他一指江枫道:“大人,江枫武艺高强,只要跑的急一些,完全来得及用一刻钟赶到此处并将两人杀死。请大人明鉴!”

“哦?”林推官道:“还是让死人告诉我们答案吧。仵作何在?开棺验尸!”开棺的命令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死者为大,正常情况下这种事应该与死者家属商量,但除了被告之外并无其他家属在场,外人更无资格置喙,于是几个衙役麻利的打开了棺材。一个带着鹿皮手套的干瘦老头,提着一只小箱子来到棺材边,仔细查看起来。

片刻后,那老仵作抬起头来,对林推官道:“大人,已经查验完毕。郭昂系背后中刀,凶器从左肋刺入,伤及心脏,随即毙命,因此体外流血不多,但体内出血较多。凶器后来被拔出时,体内出血已经凝固成型,留有空腔,且外伤无皮肤翻卷迹象,此即说明死者已死去多时,凶器才被抽离身体。郭守义是被极为锋利的长刀砍伤,伤口平整,刀刃应在二尺八寸以上。另外他胸前有清晰的脚印淤痕,肋骨断裂,内脏破损,应该是受刀伤之后又被踢伤。他是失血过多而死,死亡的时间要比郭昂晚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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