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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鹊巢(八)(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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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所有城外的居民已全部撤入城内。为了抽调人手保护城市,厚德号和开泰号只保留了最低限度的水手,远远开出港外,以免被俘。港外本来还有两艘训练和巡逻的小船的卢号和追风号,水手们将船拖入船坞,拆掉舵杆,也撤回城中。

在巡检司的组织下,士兵和民壮们迅速武装起来,登上城头。平安城的人口成分复杂,很多人是大江南北各地的难民,还有常胜军、海狼军的残部,甚至包括不少琉球当地土着,南腔北调,肤色各异,然而他们有个共同点,那就是无一不是经历了破家之痛,流离失所,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才在这海外荒岛上扎下根来,说白了,这是一群没有退路的人。眼看亲手建设的家园越来越繁荣,美好的日子就在眼前,不论是谁,要是敢来破坏这份来之不易的幸福生活,他们只有跟对方战斗到底!然而,当他们知道自己面对的是至高无上的皇权时,那些曾经做惯了大宋良民的普通百姓又该何去何从?此时能想到这一点的,只有一个赵环儿。

负责训练水军的韩松作为城中最高级别的军事主官,承担了指挥防务的职责。巡检司本就只有一百多负责治安的卫兵,被他分成四个组,带领城中民壮搬运器械,准备战斗。赵环儿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好几次欲言又止。一个望手急匆匆跑到韩松面前,面色奇怪的道:“韩大哥,情形不太对,那船队打出的是大宋水师的旗号。”韩松冷笑道:“那又怎样?朝廷从来不是什么好鸟!咱们当年……”他语气一顿,改口道:“给咱们的船发信号,远远监视即可,不要主动接触。”那望手应了一声,飞奔而去。

赵构站在船头,眺望着视野中出现的翠绿地平线。一座小城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城外绿水青山环绕,一幢幢木屋围绕着城墙排列,鸡犬相闻,一切都显得如此和谐美好,生机盎然。他难得的展颜一笑,暗自为自己的英明决断而得意:“此地人口不少,想必补给充足,又极为隐秘,那金贼本事再大,也不可能找到这里来!船队大可以在此地修养生息一段时间,从当地补充些人力物资。那女真兵锋虽胜,毕竟不善水战,渡江后只怕难有作为,过不了多久自然退去,到时候再做打算。”

船队并未遭到阻拦,径直驶入平安港。此时平安城虽然不大,港口却因需要停靠大量海船建设的颇为可观。如此大规模的船队,停进海湾里竟也没有太拥挤。先上岸的是禁军士兵。两千多人的先头队伍陆陆续续从十几条大船上下来,看起来几乎无穷无尽一般。杨沂中站在栈桥上,叉腰看着士兵们整队。上次苗刘之乱,他直属的五百精锐并未遭受损失,后来就以原来这些人为骨干,招募明州等地精锐士兵,重新组建了一支皇帝近卫军。这支军队成军时间虽短,却胜在装备精良,作为天子近卫士气高昂,颇具战斗力。但是在经过数日海上漂泊之后,已经有些疲态,急需休整一番。

杨沂中吩咐半数禁军在城下集结,其他人分散开来,先去搜集粮食补给。所谓搜集,无非就是明抢,不一会,城下宁静的房舍中开始鸡飞狗跳,宋军将锅碗家什扔的到处都是,翻找出居民来不及带走的粮食财物。好几处房屋开始冒起浓烟,也不知是灶台下余烬走了水还是官兵故意放火。眼看着城外自己的家园正在遭受蹂躏,拥挤在城中的人群开始传出一阵阵哭声。

一千名盔明甲亮的禁军在城门前摆开了阵势。天子亲军专用的杏黄大旗在海风中猎猎飘荡,两侧十几种各色彩旗也迎风招展,虽然是逃难的队伍,这气势倒是十足的强军风范。一通鼓响过,杨沂中骑马越众而出,来到城下大声道:“城中的人听着,我们乃是大宋朝廷禁军,还请管事的人出来说话!”

韩松在城头喝道:“俺就是管事的!你待如何?”

杨沂中听他口气毫无敬意,不悦的皱了皱眉头,道:“本官是贵州团练使、荣州刺史、带御器械杨沂中,奉皇帝陛下谕旨,要征用尔等城池屯驻,还不赶紧开城迎接圣驾!”

“圣驾”两字一出,城上众人一时都惊呆了,谁也没想到,大宋皇帝陛下,竟然会出现在这人迹罕至的荒岛之上!连一向不把朝廷当回事的韩松也一时无语,城头出现了一阵尴尬的沉默。

赵环儿此时终于鼓起勇气,对韩松道:“韩大哥,借一步说话。”两人走到人少处,赵环儿道:“韩大哥,这个人我见过,确实是皇帝的近臣,在明州时,他还险些把这次接回来的船工都害死了。我们从明州回来前,就听说金兵渡江的事,看这情形,只怕皇帝真的是为躲避金兵逃难至此。”

韩松刚才看那架势,自然知道是真的,但他生平最恨的便是大宋朝廷,当下一拍大腿,怒道:“这皇帝不管老百姓死活,遇到点风吹草动就自己先跑了,着实可恶!哼,想打咱们的主意,须放着俺老韩不死!”

赵环儿怕他又要莽撞起来,忙道:“韩大哥,这事从长计议,咱们城中多数都是新来的大宋百姓,他们可不敢反抗朝廷旨意。须得先安定人心……”韩松心中焦躁,一摆手道:“赵姑娘,这打仗的事你女孩子家就别掺和了。”说罢噔噔两步蹿上城头,对着城下喊道:“什么皇帝不皇帝的,咱们化外野人根本没见过。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海贼假扮的?你要是再来罗唣,咱们可就不客气了!”

杨沂中大怒,提枪指着韩松道:“大胆……”话未说完,一根羽箭已经带着风声迎面飞来。杨沂中大枪横扫,将那箭枝打落,咬牙道:“这是你们自己找死!”他将大枪一指城头,喝道:“准备攻城!”在几个军官带领下,数百军士开始拆毁附近的木屋,准备打造攻城器械。

韩松见已经撕破脸,知道此事已无善了可能,一巴掌打在旁边士兵后脑勺上,骂道:“直娘贼,谁让你乱放箭的?”

就在此时,城门处忽然传来一阵喧闹。韩松从城墙探头向下张望,一看之下惊得差点一头栽下去。只见城门内的空地上,聚集了一大群人,这些人看衣着都是新到不久的难民。此时守城门的士兵被这些百姓推搡到一边,有几个年轻汉子将门栓卸了下来,他返身从城上一路跑下去,抽出腰刀大喊:“关门!马上关门!”

可是,已经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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