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安好,心中松了一口气。可随之翻腾上涌的情绪叫他一时失了神智。
他定定地看着,场合不对、立场不足,第一次失态到忘记自己的身份,就连孤身站在南诏军营里时也没有丝毫松动的表情也终于是维持不住了。
曹武德应了皇帝的吩咐转身便去取铜镜,路过顾勉时方才想起他,轻声提醒了一句:“顾大人。”
曹武德虽然觉得皇帝那就话说得好生奇怪,什么叫“只许看一眼”?太子殿下与顾大人向来亲厚,看看怎么了?
但是如今一眼也看过了,顾勉若是还留,那就是有违圣意。
顾勉依旧没动,像是没有听见。
等曹武德拿着铜镜与面巾回来时,他还立在那,出神地看着皇帝哄骗太子殿下出马车。
顾大人今日怎么如此没有分寸感?曹武德心中纳闷得很,路过顾勉时抬起胳膊给了他一肘击,脚步丝毫未停,往马车那送东西去了。
顾勉这才回神,他垂下的手紧握着又松开,低下头一步步走下台阶。
脚踩在半化的积雪上,每一步都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死亡的审判正在为他吹响。
皇帝终于等来了曹武德,他接过曹武德手中的毛巾与铜镜递了过去去:“请太子殿下收拾一下?”
顾勉路过车驾,只看见安弘察的手伸出来,快速地把铜镜拿走,接着又把面巾拿走。
他没有发出声音,顿了顿,向皇帝行了个拱手礼,便继续往殿外走。
皇帝扫了他一眼,没有回应。下一秒安弘察从马车里再次探出头来:“擦不掉!她涂的到底是口脂,还是什么邪术,为什么擦不掉!”
顾勉听得真切,一清二楚。
是了,朝堂上这几日也在闲聊,说此番使臣进京,大半都是冲着太子殿下来的。说是庆贺新立太子,可这背后起得什么心思,路人皆知。
届时即便是为了边疆邦交,陛下恐怕也得为太子殿下至少选定下一位侧妃。
若是侧妃有了,考虑到子嗣,顶多年后,陛下就会为太子殿下相看起太子妃的人选,总不好叫番邦妃子率先为皇家开枝散叶,不合适。
顾勉清楚地知道这一天终将到来,他本以为自己心里已经做足了准备、接受了这一铁定的现实。
可是太突然了,突然到叫他手足无措,叫他连一个虚假的“恭喜”也摆不出来。
不对,也不突然。
使臣要来的事情,自己早就知道,这往后皆是顺理成章的,有什么突然可言?
冬日本就天寒,今日天气很好、阳光明媚,晒得地上的雪都化了些,混杂着在地上凝结成冰。
一路上到处都有小太监在清扫路面,一面热火朝天的模样。
霜前冷、雪后寒。
顾勉终于知道自己的失态因何而生。
是妒忌。
妒忌此后便有人能拥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