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只能说,未怀惮是挑错对象了!所以良久之后他才缓缓开口道:
“贤侄!本尊梳理了一下你的言语,发现你就是来挑事的!你对现有的秩序不满,希望打破这套稳定运行的秩序。可你不知道的是,每一次秩序的打破与建立,都是建立在生灵涂炭的基础上的。届时……这片土地将血染千里!流血漂橹!这怕是会遭天谴!”
“前辈!虽然打破秩序什么的和晚辈无关,但晚辈还是想说上两句。稳固的秩序……从来不会被打破!被打破的秩序……必定不稳固!说了这么多没用的,咱还是说些有用的吧。”
说到这,项碣突然话锋一转,开始主动转移话题,不知道他是不是想掌控主动权了。
而未怀惮好像是在配合项碣一般,随即便挑眉道:“譬如?”
“譬如这破船收不收船票?”项碣笑着应道。此时他的笑容很灿烂,就像初入市井时的年轻人。
“噗嗤……”
见状,未怀惮哂然笑道:“贤侄可真会说话!这正话反说,輮直为曲的本事,本尊是自愧不如呀!看来有用的已经说完了,现在要叙些无用的了。”
“有用也好,无用也罢。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项碣依旧保持笑容,接着他伸手将八仙桌上的茶杯捧起微微掀盖,抿了一口,赞叹道:“嗯!的确有滋味!沁人心脾!令人舒爽!前辈果然会享受。”
“只是有滋味?”
听到项碣的夸赞,未怀惮却皱起了眉头,看来这夸赞的程度并没有令他开心。项碣当然注意到了这一点,所以他将茶杯放回原位后,顿时面带惭愧之色道:
“茶道……修的是闲!修的是定!可晚辈……至今不得闲!且居无定所!能品出滋味,已实属难事。此道……适合前辈这样运筹帷幄之人!对于只有匹夫之勇的晚辈来说,实属奢侈!”
“哈哈……贤侄!不知你可曾听闻过这样一种人?他们明明可以过上优渥安稳的生活,他们明明可以在大树下乘凉,他们明明有着光明的未来……可他们偏不!他们非要折腾!
你要是说他们爱折腾吧……其实也不是!谁不向往一个安定的生活呢?其实他们只是膝盖比别人硬了一些,头比别人硬一些。觉得自己无所不能!觉得自己可以逆天改命!
贤侄!你知道这样的人最后是什么下场吗?众叛亲离!一生孤苦伶仃!孤独终老!老无所依!为何会如此你知道么?因为他们就如那水中浮萍!空中楼阁!无根无基!无依无仗!”
这次,未怀惮娓娓道来,似是在嘲笑,又似是在传授经验一般。这让他看起来很矛盾,可又很自然,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未怀惮说完后,项碣仰头看了看天空和海面,才笑道:“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能跃多远,能飞多高,各凭本事!人生苦短,活得精彩就行!”
接着,他又看向未怀惮,调侃道:“晚辈总觉得前辈这话似有所指!不知前辈是那听曲的……还是那曲中人呢?”
“嘿嘿……本尊是谱曲儿的!不过贤侄,你可别以为这曲儿和你就没关系!你身在这个时代,这个时代就永远和你有关系!无论是你在乡下放羊,还是在宗门里修行。躲的了初一,躲不了十五!本尊劝你好自为之。”
说到此处,未怀惮似乎终于轻松了下来,开始斜倚在骨椅上,单手托腮望着项碣。
见状,项碣似笑非笑道:“前辈这是要逐客了么?”
“不是正合你意么?”未怀惮也似笑非笑回道。
于是,项碣起身行礼恭敬道:“前辈保重!晚辈告退!”
“贤侄……你这前倨后恭!本尊倒是被你搞糊涂了,不知有何蹊跷?”
这时,未怀惮也站了起来。他的个头和项碣差不多,所以俩人几乎是平视着对方的。
与未怀惮对视片刻后,项碣缓缓扭头看向远方,等他收回目光时他才开口道:
“前辈你受过伤,所以不希望我也受伤,这心意……晚辈还是心领的!或许……你从晚辈身上看到了你原来的影子,所以你出言相劝,希望晚辈能拜入镇渊崖获得庇护,免得中途陨落。
只是……我们成长和所处的环境不一样。观点上有分歧也在所难免!谈经论道,本该如此!即便你比我厉害,可如果你想指鹿为马,晚辈也是不会接受的!这就是晚辈前后态度反差的原因!”
说完,项碣又行了一礼。未怀惮则面带诧异道:“小子!你这又行了一礼,是想把这缘分用干净了啊!你就这么确定下次相遇时,咱们会兵戎相见么?”
“哈哈……这点小心思果然瞒不过前辈!不过今日论道,晚辈的确也有所收获。日后就算不是兵戎相见,也不吃亏。”
说到这,项碣深深看了一眼未怀惮,随即转身便要离去。不成想,未怀惮竟连忙伸手劝阻道:“贤侄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