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威尔的眼睛闪了闪，
“我的评价，大概不会很客观。严格上来说，我也被廖沙部分收买了。”
“大多数，都是我的直觉罢了。”
艾尔文看着他，
“没关系，我相信你的判断，利威尔。”
“你尽管说。”
利威尔把头转向墙壁，烛光在墙壁上跳跃着，
“廖沙是个很特别的人。”
“这点韩吉应该最清楚。总体来说，廖沙是个很有创造力的人。”
“不管是名为火锅的那种料理，还是被王政赞许有加的蒸汽机，在我看来，他的想象力天马行空，是常人所不能及的。”
“性格上来说虽然看起来平易近人，但是……”
艾尔文敏感地捕捉到了利威尔话语中的异常，
“但是什么？”
利威尔看向他，又看了看守在门口的士兵。
艾尔文会意，
“我们出去走走吧，这里太闷了。”
走到外面，利威尔呼吸了一口外面清凉的空气，说，
“但是在一些事情上，他似乎分外执拗。”
“在法庭上那样情绪有些失控的时刻，我之前也跟韩吉见到过一次。”
“廖沙他，似乎对城墙教，甚至对王政，都有所不满。”
说着这些的时候，利威尔注意着艾尔文的脸色。
只看见艾尔文神情淡然，却在听到王政两个字的时候微微变色，眼睛里却闪过一丝快乐和探究，
“他真的这么说？有什么依据么？”
利威尔有些愣住了，
“你那个表情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也觉得这小鬼的话是对的？”
艾尔文说，
“我只是觉得，这样的想法，很有意思罢了。”
利威尔知道艾尔文不会对他解释太多，就接着说，
“不，那小鬼当然没依据，但是他说，王政乐于看到调查兵团毫无战绩地，损失惨重地回来。”
“这样一来，墙内的人看到去外面的风险很大，就会打消出去的心思。”
艾尔文的眼睛闪了闪，里面的兴趣更加浓厚，
“他还真是，想法特别啊。”
事实上没人比他更加清楚，王政对调查兵团的态度，是消极而且不看好的。
他更是用了许多卑劣的手段，才从王政手下保住调查兵团。
如果不是如此，调查兵团的军费，恐怕早就成为某些贵族们中饱私囊的囊中之物了。
而很多议员贵族们能忍受他，都是抱着期待他能在墙外被巨人们吃掉的想法的。
毕竟他们高高在上，对付他又很麻烦，他们不想为了打苍蝇而脏了自己的手。
他们大概都认为，短短时间内进行那么多次壁外调查，被巨人吃掉只是时间问题。
而除了王政之外，城墙教对调查兵团的妨碍也是数一数二的。
不让他们在城墙上布置对巨人大炮，甚至连城墙施工这样的事情，也会遭到他们的抗议。
说什么即使只是在城墙上走路，都是在玷污神的圣衣。
城墙被打破后，这样的事情也越来越多，搅得调查兵团不厌其烦。
艾尔文敛目，低声说，
“不过，倒是和我有时候的一些想法不谋而合。”
“先别说这个了，你继续说廖沙的事情。”
“你觉得，他还有什么不同？”
利威尔略略思索，
“廖沙人缘不错，至少在同期中的评价如此。”
“履历上，基本跟我一样，不过，只要在地下都市那样的地方呆过一段时间，大概人人都会变成小偷之类的吧？”
“所以我并不意外。至于廖沙表现得知道很多，大概也只是为了倒腾赃物学来的，或者偷窃的时候看到了什么吧？”
“毕竟如果不知道赃物的价值，随便偷了卖掉，结果可能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这点我最清楚了。”
“我觉得廖沙不是巨人，也是因为在那种地方，时时刻刻都在搏命。”
“如果拥有变成巨人这么强大的能力，大概很少有人会忍住不用吧？”
艾尔文抬头，说，
“如果这样的人是敌人的话，确实会很棘手。”
“但是如果是同伴的话，我很看好他。”
“也许，他能成为下一任调查兵团团长也说不定。”
利威尔一脸怔愣，
“哈？”
他从来没想过，艾尔文会这么想到继承人问题，还要把调查兵团托付给一个小鬼，
“等等，就算是你真的死在了墙外，该接手你的工作的人，也该是韩吉才对吧？”
“为什么要那么重视那个小鬼？艾尔文，他可是个神经病。”
“也许正在进行壁外调查的时候，他就会发病。到时候调查兵团群龙无首，该怎么办？”
艾尔文皱了皱眉头，
“他是精神病的结论，是怎么调查出来的？”
利威尔不明白为什么艾尔文要纠结这个，
“这种事情一调查档案库不就出来了么？精神病院里有医生的诊断记录。”
艾尔文摇头，
“不，记录什么的，也可能是伪造的。就算五年前廖沙是精神病，也不代表他现在还是。”
“利威尔，你觉得，廖沙看起来像是精神病么？我不这么认为。”
“我觉得，他只是在用精神病做掩饰，只是后面的理由我还不知道。”
艾尔文看向利威尔，目光沉静坚定。
利威尔毕竟做了他的下属这么多年，一看就知道艾尔文心里有了决断。
“利威尔，我想秘密交给你一项任务，想办法弄到关于廖沙的任何资料。”
“见过他的人，他住过的地方，别人对他的评价，还有他那个妹妹雷娜塔，一切的一切，我都要知道。”
利威尔分明看见，艾尔文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
“可是，现在要担心的，不是廖沙的事情，而应该是巨人的秘密，和艾伦吧？”
“你对廖沙是不是有点太偏执了？如果你真的觉得廖沙是巨人的话，那么把他们两个分开看守应该更好吧？”
艾尔文却坚定地回答，
“不，我觉得他更有可能是同伴。”
“但是，如果是敌人的话，近距离观察，能得到更多的情报。”
“之前历次的壁外调查，不也是通过接近巨人来寻找真相么？”
“只是一味在城墙上看着的话，根本不会有任何成果。”
“更何况，如果我是能巨人化的人类，藏身在人类中，对于廖沙这样独特鲜明到无法忽视的人，也应该会主动接近才对。”
“如果是我的话，会想，也许能从他身上发现什么。”
“毕竟刚出战就斩杀了30多头巨人，这样的人类，一定会被那些有自我意识的巨人类忌惮的吧？”
“再加上他一开始就能获得韩吉的好感，还有你，还能凭借发明跻身前十名，这样一开始就前途光辉的人，是敌人最想拉拢策反的对象吧？”
“如果不能被策反，那么早早将他杀了，倒是个很好的办法。”
“所以，敌人是一定会接触艾伦和廖沙的，你监视他们接触的人，其中或许就有敌人也说不定。”
利威尔的眼睛沉了沉，
“我明白了。”
“我就相信你的判断吧，艾尔文。”
“虽然我并不知道，为什么你跟韩吉对他都抱有那么强大的兴趣。在我看来，虽然有主见什么的，但说到底那只是个喜欢显摆的臭小鬼后辈罢了。”
“艾尔文，如果你真的要把人类命运交到他手上，还是好好思考下比较好。”
艾尔文嗯了一声，
“我会考虑你的建议的。”
利威尔从思绪中回过神来，看着廖沙熟练地把大桶给了身后的艾伦，自己抱着小水桶在前面跟佩特拉有说有笑的。
后面的艾伦一头黑线，显然对廖沙这种偷懒耍滑的行为非常不满。
而廖沙一边说话一边转头，无意中，两人的视线对上了。
利威尔放下窗帘，切了一声，
“把调查兵团交给这样散漫的人么？他真的知道调查兵团要担负什么么？”
他想起来，那天晚上，少年站在他面前，为一个谎言而羞愧。
如果是艾尔文的话，恐怕不会那样失态吧？
难道艾尔文觉得，廖沙跟他一样坚定不移么？
那可还是个十几岁的小鬼，他能替代调查兵团在匹克西斯和萨克雷总统，甚至王政贵族之间斡旋么？他能带头冲锋，设想最坏的情况，做出冷酷的决定么？
艾尔文他，究竟在廖沙身上看到了什么呢？
另一边，廖沙一愣后就看见窗帘被拉上了。
心里只有大大的疑惑，利威尔看他干什么？
虽然他能感觉到，利威尔的视线里没什么恶意。
但是被那样犀利冷淡的眼神从暗处盯着，还是有种后颈肉发凉的感觉。
这样想着，他忍不住腾出了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
还好，还在。
一边的佩特拉却已经注意到了身后艾伦已经筋疲力尽，
“廖沙，我们是不是该帮帮艾伦的忙？”
“毕竟他的水桶最大，也最沉重了。”
“要是弄坏了身体可怎么好？”
廖沙在心里默默感叹，果然佩特拉人美心善。
然后开口便是吐槽，
“佩特拉，你在心疼艾伦么？”
“这可是有着巨人之力，能一个人弄死20多头巨人，手脚被砍了还能恢复的怪物。”
“让他提一桶水怎么了？”
“跟他不一样，咱们可是正经的普通人类，只有这一副身体，用坏了就没有了。”“
佩特拉微怔，
“廖沙你，也不像是普通人啊。”
“初战的时候讨伐数就那么多，都跟利威尔兵长一样了。”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有潜力的新人。”
“而且，你跟利威尔兵长的关系似乎很好的样子。”
“利威尔兵长似乎很关心你呢。”
“不过，看守艾伦的这种工作，派你一个新兵真的好么？以前兵长和团长可不是这么不谨慎的人啊。”
“廖沙，你就不怕被艾伦误杀么？我们都是老人，有丰富的经验，但你只战斗过一次吧？”
“团长的行为，有时候真叫人匪夷所思啊。”
廖沙心里微微一动。
这么想来的话，团长似乎在放任自己跟艾伦接触？
难道是在怀疑自己是敌人，或者巨人？
很有可能是这样，这像是艾尔文会干出来的事情。
见到廖沙不说话，一脸沉思，佩特拉赶紧说，
“不过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啦，不是说廖沙你能力不足。”
“廖沙你别往心里去。”
廖沙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意，
“佩特拉，果然你好善解人意啊。”
佩特拉被后辈这样直呼本名，有点不太自在，
“要叫我前辈啦。”
然后佩特拉想到，在面对利威尔兵长的时候，廖沙似乎也直呼本名。
而利威尔兵长也没在乎这个，轻轻放过了。
韩吉分队长，似乎也是如此。
简直就是把廖沙当成平辈对待，廖沙俨然成了他们利威尔班的一份子。
不过想到那么骄人的战绩，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团长他们的做法。
廖沙问，
“非这么叫不可么？”
佩特拉有点犹豫，
“倒也不是……”
廖沙当机立断，
“我还是觉得叫本名比较好些，毕竟之后大家要一起看守艾伦嘛。”
“如果现在叫前辈，中间忽然改了称呼的话，总有点不习惯。”
佩特拉拗不过他，只能随他去了。
马上到了门口，身后的艾伦已经走到摇摇晃晃，
“喂，廖沙，再不帮帮我的话，水桶可要掉下来了。”
廖沙无奈地叹了口气，露出那种“你怎么这么没用”的表情，从艾伦手里接过水桶，扛在肩膀上，一脸游刃有余的样子，
“没想到艾伦你这么快就不行了，还是巨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