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沙微笑了下，显然匹克西斯的反应在他的预料之中，
“司令真是好雅兴啊，外面的世界如此吵闹，您还能静下心来品酒。”
“不过话说回来，我过来的时候，司令您驻地的周边，都没什么居民啊。”
“按理说，这个时候呆在自己家里，才是最安全的吧？”
“司令，这件事，您也不知道么？”
匹克西斯眯了眯眼睛，他意识到廖沙大概已经察觉到了宪兵团那帮人的动作。
“这个嘛……老夫也不清楚，事情全是手下人办的。”
对于这种敷衍的回答，廖沙也不奇怪，把自己做的事情推给手下人什么的他见多了。
不过，匹克西斯也是在隐秘地确认了他的判断。
那就是，此时的驻扎军团还没有插手调查兵团和王政之间冲突的打算，甚至隐隐地有帮着王政那边的意思。
廖沙继续说，
“司令，明天，是王政派发粮食的日子吧？”
“听驻守门口的士兵们说，今天的马车都进进出出好多辆，还都是那种很结实的马车。”
“里面装着的，真的全都是粮食么？”
匹克西斯的眼睛眯了眯，眼神变得敏锐而警觉。
中央宪兵团那些人知会过他，他也把这命令传达给了手下的士兵们。
所以那些马车都是象征性地问了问里面有什么，都一律放行。
只是没想到，廖沙这么快就查到了这个地步。
看来，明天的行动，宪兵团大概讨不到什么好处，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而此时，廖沙已经换上微笑的面孔，
“瞧我说的，门口的士兵都是您驻扎军团的，对于检查货物的工作，您的士兵一定很认真的。”
“都是我瞎担心了。”
“不过，我也观察到，护送粮食的那些人人数有点太多了，样子也不太像士兵，也不知道那些粮食最后会被运到哪里。”
“呀，我只是随便看了几眼，随口一说，只是小孩子的胡诹。”
“请司令千万不要在意。”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基本上就是图穷匕现。
如果匹克西斯继续装傻的话，就是跟他这个调查兵团副团长撕破脸了。
皮克西斯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赞赏，
“你这个小鬼还挺有意思的。”
“老夫虽然是个酒鬼，但是也听到了一些传言。”
“当然，这些都不是真的，只是拿来当下酒的言谈，还少许有价值。”
廖沙的眼睛亮了亮，他看出来了，要求匹克西斯的协助这件事有戏。
“只是，我有个要求，是私人的事情。”
“答应我，我就告诉你。”
廖沙看着匹克西斯的眼神在自己身上上下打量了几遍，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仿佛昨日重现一般，当初被艾尔文抓住胳膊，被迫当上这个副团长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廖沙在屋子里跟匹克西斯谈话的时候，莫布里特就等在外面，心情紧张。
按理说，以他跟廖沙的职位差距，他是没资格到匹克西斯的办公室这边来的。
到底能不能成功？廖沙再怎么说，也只是个新兵啊？
可是从目前的局势来看，他们调查兵团实在是太被动了，被人追着打。
只能希望廖沙来打破这个僵局了。
他的思绪忽然被屋子里传来的大笑打破，他下意识地看向门边，只看见门开了。
匹克西斯揽着廖沙的肩膀走了出来，两人态度亲昵，
“想不到老夫都这么老了，还能白捡个干儿子，老来得子，是大喜事啊。”
“廖沙，不要摆出这种表情，开心点。”
廖沙的表情非常一言难尽，不得不忍受着老头的骚扰，
“老头你够了吧？没必要做到这种份上。”
“你再这样我真的会忍不住出手打你的。”
莫布里特搞不清现在的状况了，他的职位不足以让他质问匹克西斯，所以他转向了廖沙，
“廖沙副团长，这是什么状况？”
干儿子？老头？
廖沙还是不情愿地开口，
“以后，我就是匹克西斯的干儿子了。”
“对吧？”
匹克西斯见好就收，松开了胳膊，
“那是当然。”
“明明你都拿到了情报了，现在还是连接调查兵团跟驻扎兵团的纽带，是我们兵团之间友谊的象征啊。”
“不能留下来一起喝酒实在是太可惜了，改日我们一定要好好喝一杯。”
“还可以叫上艾尔文一起。”
廖沙勉强点头，松了口气，
“司令留步，我们走了。”
匹克西斯站在办公室的窗户前，看着廖沙和莫布里特坐上了马车。
“司令，您真是太任性了，忽然要认什么干儿子。”
“您的年纪，都足以做人家的爷爷了吧？”
身后的女兵抱怨着，她是匹克西斯的心腹，但此时也看不明白匹克西斯的操作。
“我们这些人都老了，有时候会想，如果能有个人来做接班人就好了。”
“对于廖沙阿克曼这种人，就算不能拉拢，最好也不要站在他的对立面上，不然，总觉得什么时候，会被这小家伙咬上一口啊。”
女兵虽然有些不满，但也相信匹克西斯的判断，
“可是他还是过于稚嫩了吧？墙内有野心有心机的年轻人不少，您就非要选他这么个调查兵团出身的人么？如果被王政知道了，那该怎么办？”
匹克西斯笑了下，露出狐狸一般的精明来，
“不过是个干儿子，一个虚名而已。”
“如果调查兵团赢了，看在这个名头上，老夫也会安然无恙。如果王政赢了，老夫和廖沙阿克曼的关系，也只是私人关系而已，随时可以被牺牲掉。”
“毕竟干儿子这种东西，想认几个认几个，想什么时候丢掉都可以。”
“不过，老夫还没完全认同他。想当老夫的干儿子，他也要有足够的资格，通过考验才行。”
想起廖沙嫌弃的神色，他微微一笑，
“廖沙阿克曼果然跟平常的年轻人不同啊，居然一下子就看透了我要认他做干儿子的真正意图。”
“如果给予时间，凭他的潜质，恐怕连老夫都招架不住。”
“艾尔文，你把怎样的怪物招到麾下了啊？”
马车上，廖沙膝盖上摊着一份地形图，上面用红笔圈出了粮食被运输到的地方。
就像是他的推测一样，立体机动装置之类的东西藏在运送粮食的箱子中，就这样偷偷运了进来。
驻扎兵团还默认配合，所以之后的调查兵团才被坑了一把。
如果能顺藤摸瓜，或许能抓到肯尼这条线。
如果能拿下肯尼，之后调查兵团就可以少死很多人。
而且，就私人感情上来讲，利威尔是他重要的朋友，他不想让肯尼死去，不然兵长这最后一个亲人都没了。
肯尼是为了夺取始祖之力而战的，而没有王血的话，夺取始祖之力也没用。
这条情报，现在只有他和雷斯家知道。
雷斯家没有告诉肯尼这个，就是为了利用肯尼，抢到希斯特里亚和艾伦。
只要能见到肯尼，他就能利用肯尼和雷斯家面和心不和的分歧，把肯尼拉拢到这边来。
无法完成梦想的话，肯尼就失去了战斗的理由。追随着肯尼本人的对人立体机动部队，也会就此收手吧？
只是，面对好战的肯尼，大概不打一架是无法跟他好好对话的。
廖沙叹了口气，收起了面前的报纸。
莫布里特看见廖沙一脸郁闷，不由得问，
“廖沙副团长，为什么你不开心啊？”
“得到了情报，还有了和驻扎兵团的这份关系，我们调查兵团的胜算不就更大了么？”
廖沙看了他一眼，
“你真以为，那老头站在我们这一边？”
莫布里特很不适应有人敢这样叫匹克西斯，那位驻扎军团南区的总司令，但是想想廖沙现在跟匹克西斯的关系，这样叫似乎也正常。
他硬着头皮说，
“难道不是么？匹克西斯司令可从没认过什么干儿子。”
“你是第一个。”
廖沙冷哼一声，
“要是驻扎兵团跟调查兵团关系好，那我的这层身份就是锦上添花。”
“要是不好了，呵呵，失去一个干儿子，对匹克西斯来说，是不痛不痒的吧？”
“就算有人问起来，他大可以推说自己是老糊涂了或者酒喝多了，或者老年生活让他空虚寂寞了，随便拉了个人当儿子。”
他话锋一转，
“莫布里特，跟这些老家伙们打交道，很重要的一点要记住，就是千万别被他们当枪使，别完全跟着他们的思路走。”
“他现在帮了调查兵团一次，不代表驻扎军团从此就站在了调查兵团一边。”
“作为驻扎军团的总司令，老头肩负着保护墙内平民的职责。”
“跟我们调查兵团的立场，不可能完全一样。”
莫布里特额头上渗出冷汗，他还不习惯于跟人打交道，把人往坏的一面想，
“廖沙副团长，我不明白，驻扎兵团和调查兵团，不都是冲在第一线，为人类的胜利奋斗的同伴么？”
廖沙的语气沉沉，
“我们调查兵团，为的是人类的未来。”
“驻扎兵团想要保护的，是墙内安宁的现在。”
“以前我们利益一致，现在，不一定了。”
“立场转换的时候，敌人也能成为朋友，而朋友，也能成为敌人。”
莫布里特感受到了廖沙的语气中的沉重，也默不作声。
“不过不用担心啊。”
莫布里特抬起头来，眼睛里出现了些希冀，
“廖沙副团长，您是想说，光明的未来还在后面吧？”
“我们一定能互相理解的，对吧？”
莫布里特作为韩吉的副队长，对政治没什么了解，却有着单纯善良的乐天心态。
廖沙看了他一眼，
“不是。”
莫布里特：？？？
这跟他想的不一样。
如果是韩吉分队长的话，一定会这么说来鼓舞人心的。
廖沙大笑两声，拍了拍莫布里特的肩膀，声音爽朗，
“更糟糕的日子还在后面呢，现在就丧气的话怎么行？”
“啊这……”
这是悲观还是乐观？
莫布里特坐立不安，觉得自己仿佛在跟一个神经病同乘马车。
不过，跟廖沙说的这些话，他还是准备都报告给韩吉。
毕竟韩吉让自己跟着廖沙，大概也有想要知道廖沙动向的意思。
马车在拐角处停下，廖沙从上面跳了下来，
“你们先回调查兵团吧，我还有这件事要调查一下。”
莫布里特连忙说，
“廖沙副团长，不用我们跟着么？”
再怎么说，廖沙的地位摆在这里，让他单独行动实在是太过于危险了。
“你们跟着的话，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更何况我是去打探消息，用不到这么多人。”
廖沙把手中的图纸塞给莫布里特，
“各自小心，注意安全。”
莫布里特虽然想拦，但也知道自己拦不住，于是点了点头，
“是。”
马车绝尘而去，廖沙没忙着去图纸上标注的仓库查看，反而先去买了一身黑色披风和帽子，把自己从头到脚遮得严严实实的。
去黑市买了把手枪揣在腰上，又买了几把匕首藏在身上各处，他这才觉得自己安全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