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父母,尤其是父亲,是个很传统的男人,有着体面的工作,母亲还是护士,两口子痛失爱女,一直沉浸在悲痛之中,亦是坚定的无神论者。
我们上门两三次,都被轰出来,最后一次,那个妈妈哭着问我们到底想干嘛,我们就告诉她实话了。
她很崩溃,大哭一场,最后表示愿意配合。
告别仪式在我们选定的日子,午夜正式开始,地点就在孙朗的画室。
可是只有妈妈,没有爸爸,虽然是遗憾,总归也是对亡者有交代了。
午夜,街上一片喧嚣,这座由废弃的工厂车间分割而成的工业风画室,却显得格外安静。
女孩的妈妈在杨晓玲的陪伴下站在一旁,刘文龙扯起道袍开坛作法。
孙朗则是跪在地上,一直虔诚地给那些亡灵道歉。
他在念叨什么咱也听不到,那语速飞快,又是其家乡方言,但就看他念叨着念叨着,哭起来。
一大老爷们儿,两行清泪,看的我都忍不住鼻子一酸。
嗖!
吹风了,一个人推开大门走进来,正是女孩。
她面无表情地走到孙朗身后,往他身上一扑,两人合二为一。
唉,药物的作用,让我阴阳难辨。这要是走在马路上,我压根不会怀疑她是鬼。
我紧盯着孙朗,捏紧指诀。
她死的是很惨很冤枉,但倘若要祸害无辜,绝不轻饶。
孙朗忽然停止念叨,茫然地抬起头,四周看了看,又揉揉眼睛,嘟哝了一句什么。
整个过程,他都给人一种感觉——阴柔。
其一举一动,完全就是个年轻女人的模样。
“妈妈!”
孙朗看到女孩妈妈,惊喜地叫道。
女孩妈妈惊愕地抬起头,再看看我们几个:“小李,你们不是在骗我吧?”
我摇摇头。
她则看向孙朗,仔细端详,忽然就哭了:“囡囡,是你啊?!”
“姆妈!”
孙朗跑过去,两人抱头大哭。
孙朗是北方人,此刻却是用中海方言在和女孩妈妈交谈。
妈妈彻底相信了,一直摸孙朗的脸,慈爱的目光在他脸上扫来扫去。
哒哒哒!
门外传来脚步声,又有一个人推开门走进来。
我扭头一看,叫一声:“叔叔,你也来了。”
来的就是女孩的爸爸。
他红着眼睛,冲我们点点头,态度也与之前截然不同。
第一次登门的时候,他差点把我们轰出去,亏得我们还是坐了高铁辛苦赶过去。
他走到妻女身边,也把孩子的头抱到怀里,一家子相拥痛哭。
这一下,我、刘文龙和杨晓玲都鼻子发酸了,杨晓玲甚至还跑我怀里哭起来。
你说你哭就哭吧,干嘛跑我怀里哭?
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白瞎我新买的衣服了。
一家子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体己话。
我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就走过去说:“可以了,时间到了。”
三个人都是恋恋不舍,父母俩紧紧握着孙朗的手。
孙朗倒是主动站起来,跟他俩鞠躬致歉:“姆妈,爸,对不起。”
然后身子一软,我就看到一道白光从他天灵盖飞出去,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