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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缘启(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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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到深秋时节,江边的桥洞下寒意渐起,不是那种浸入骨髓的寒,却像蛛网般有意无意地沁入肌肤,丝丝缕缕,时断时续,无休止般。

在这下面度过一晚应该不成问题吧?

远处房屋里映射出点点烛光,是人间烟火的气息。

如果没有那一缕光亮,宁敞觉得自己已经超脱于这个世间,任思绪翻飞,任意识远走。

深沉的黑夜,寂静无声的四野,没有活物的气息。

宁敞屈膝蹲在桥下的角落,怀抱着自己,不停地揉搓着双手。

没有星星的夜晚好像特别漫长,她想起了那个弥漫着篝火烟圈和烤野鱼味道的夜晚,星子出奇的亮,繁星点点,好像怎么也数不完,伴着欢快乐曲起舞的少女和梦想着仗剑江湖的少年,让人不忍破坏的一幅画。

那个夏天,好像也因为那个梦幻的夜晚而变得充满活力,在那样的夏天,发生什么好像都是可以被允许的。

哪怕是天马行空的想象,少年无畏的勇气,傲视一切的骄纵,不可预期的未来。

只是,宁敞不曾想过,在那么多有可能的未来里,自己面临的,会是如此幻灭的一种。

没有那一张贺岁乐谱,宁府不会和安史之乱有关,又或者说自己没有听从林恣的建议,参加什么琴艺大赛,如果自己没有夺魁……

又或者说,自己与林恣从未相识,两家也不是什么世交,这一切会不会不同。

宁敞执拗地认为,在那么多如果里,自己唯一不会后悔的就是认识林恣,在自己短暂的荒诞的一生中,一直像困守一片山林中,不明白什么是渴望,也无所谓理想。

林恣的出现,如同林中惊起的飞鸟,让整座山林都生机盎然起来。“文武兼济”本是世界大同的景象,宁静和活泼也可以相得益彰。

宁敞想了很多,决定过几天再去当初约定的槐树下碰碰运气,就算等不来故人,至少可以让自己心安。

有时候,错过本就没有缘由,那不过是命运又悄然拨转了齿轮,留下些许不甘而已。最终,都会释怀。

好像要和过去的阿敞道一句再见似的,宁敞若有似无地哼起了当初在槐树下创作的旋律,安魂,凝神,在这一刻,真的希望可以安宁。

宁敞将头倚靠在桥壁上,挤出笑容,尽管那笑容也许只能用惨淡来形容。

蓦地,从幽静深处传来一声呼救:“有没有人,救我,救……”

声音微弱,但在静得可怕的郊外显得清晰入耳。

宁敞探头,摒息,侧耳去听,不多时刚才的呼救声又响了起来。

宁敞吓了一跳,刚才真的没有听错!怎么会有人深夜在郊外呼救?

大概是和自己差不多的天涯沦落人吧,可能是受阿恣的影响,宁敞也起了一丝恻隐之心。

同病相怜之人,没有理由不互相帮助,而且逃亡之路自己确实需要一个可靠的同伴。

宁敞起身走出桥洞,向四周打量,枫叶瑟瑟作响,不远处的江边枫树底下,好像有一团模糊的黑影。

宁敞向那个地方迈进了几步,定睛一看,果真有个少年瘫倒在地。

宁敞小跑过去,察看少年的受伤情况。

那个少年约莫十八九岁的年纪,头发乱糟糟的,眸子却清亮。

装扮粗陋,像是山野农夫,背着一个木匣箱子,又给人赶江湖的卖艺人的感觉。

少年艰难地伸出手臂抓住宁敞:“救救我,我会报答你的……”

看他的样子,受伤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再不救治情况堪忧。

“可是我并不擅长医治之术,也没有药材可以帮您清理伤口,我怕我会帮倒忙。”宁敞有些担心地开口。

少年指了指身后的木箱,坦言:“无妨,我知道怎么医治。这木箱里有清理伤口的药,你去郊外帮我采一种水滴状的紫色药材,用石头研磨成粉末,混合我的止血药敷上便可。

多谢姑娘了。在下一定不会忘记姑娘的救命之恩的,必结草衔环以报。”

宁敞听到什么紫色草药,想起自己在来的途中似乎见到过,并不罕见,见这少年面色惨白,顾不得听完他一席话就匆忙去找草药了。

宁敞用最快的速度找来了草药,放在芦苇叶中用石块研磨成粉,配合少年木箱里的止血散瘀的膏药一起敷在了他的伤口处,又扯下自己的袖口,用芦苇的根茎替少年简单地包扎了一下。

少年仍是有些有气无力地靠在枫树旁,宁敞将叶片卷成勺状,在江边打了一些水,回头却看到了惊人一幕。

少年顷刻间已经恢复了血色,没有破衣袖包裹的伤口处焕然一新,就好像从来就没有受过伤一样。

看到宁敞惊诧的眼神,少年慌乱地将拿着衣袖的手背在身后,有些忐忑地开口:“谢谢姑娘的尽心医治,在下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不知姑娘想要什么酬谢。敢问姑娘怎么称呼?”

唐都繁盛,西域异族与内陆往来频繁,不乏有奇人异事,或是玄巧之术。

宁敞微微讶异过后还是恢复了冷静的表情:“我叫宁敞,原是都城宁府织造商之女,受到安史之乱牵连,被朝廷缉捕,如今已经没有去处了,可以说是自身难保。

会帮你,只是于心不忍,我们也算是同病相怜。至于答谢,就不必了,看你的样子,应该也是遇到了不小的麻烦。不知怎么称呼?”

听到宁敞如此直率地将自己的身世相告,少年心下佩服,听到宁敞诉说自己的不幸遭遇,亦有些感慨。

少年主动伸出手与宁敞握手:“不是在下不愿据实以告,实在是因为我先前遇到敌人追杀,丧失了部分记忆,忘记了自己的姓名,只留下一些重要的记忆片段。我身上的这个木箱就是我的全部身家了。”

宁敞更同情这个萍水相逢的少年了,与自己相比,这个少年更为可怜,连自己的过去都大部分遗忘了。

一个人的生命,不就是一段段的经历和记忆错综形成的吗?没有记忆,也就没有过往和生活的痕迹,该是多么可悲的事情啊。

更深露重,深秋的风凉,少年又刚刚经历生死,再多么身怀绝技也经不住这样的摧残。

宁敞告诉少年自己避难这几日都暂住在不远处的桥洞下面,如果不嫌弃的话可以一起前去避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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