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书网

阅读记录  |   用户书架
上一章
目录 | 设置
下一页

第十九回 论大势药师显远略 守扶风如晦用奇谋(1 / 2)

加入书签 | 推荐本书 | 问题反馈 | 内容报错

却说刑场之上,李纲再次令人将李靖押到面前,开口问道:“李靖,你知罪吗?”

李靖话未出口,却忽听远处传来一连串霹雳般喊声:“刀下留人!刀下留人……”

又过了好一会儿,方见两匹战马,一匹纯白如雪,一匹赤红似火,飞一般狂奔至法场中心。正是李世民与公孙武达。只见李世民滚身下了战马,口中犹自喊着:“刀下留人……”一见李纲,又说了一句“刀下留人”,一眼扫见李靖,便忽地瘫坐在地。李纲一见世民,心中大喜,忙起身道:“右都督。”

世民又说了一句:“刀下留人!”

李纲道:“此事非是老夫所能做主。”

世民喘息了好一阵方才站起身来道:“这是自然。”又转身一把抱住李靖道:“恩公受屈,实乃世民之过。”

李靖只是伸手拍了拍世民后背,却一言不发。世民又道:“待我禀明父亲,即刻就回。”说着,翻身上马,刚走出几步,又返身对李纲道:“我回来之前,切不可行刑。”

又转向公孙武达道:“你就在此护住恩公,若敢有人欲对他不利,只管替我打死。”

说罢,方才便匆匆离去。

来到留守府前,世民径奔官衙大厅。此时李渊正忙着与众文武商议如何论功行赏,当提到何潘仁时,李渊不由得两眼微红,对裴寂道:“潘仁老母必厚加抚恤。此外,潘仁所有俸禄依旧按时给予其老母。”

恰在此时,却见世民闯进厅内,开口便厉声问道:“父亲,为何要斩恩公?”

一旁的众文武从未见过世民这样对李渊讲话,不禁愕然。李渊顿时面沉似水,略一迟疑,便向裴寂递了个眼色。裴寂忙示意众人退下。李渊故意在众人尚未离去时,义正辞严道:“刘司马攻上长安城头时,李靖竟正与卫文昇共同指挥守城,显然是这厮心持两端。此等奸邪之徒,不斩何为!”

此时,世民也自觉不妥,将语气略微缓和下来道:“父亲差矣!恩公身在城内,若不与卫文昇虚与委蛇,如何能使公孙武达出城助我破阵。”

李渊张口结舌半晌,眼见众人已离去,方才压低声音道:“我儿休要执拗。李靖那厮才略如此,岂能久居人下。不如借此机会除之,以绝后患。”

世民道:“父亲深意,孩儿岂能不知。然则李药师心怀忠纯,断非背义反叛之人。且欲成非常之事者,必有非常之胸襟。古人云: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父亲岂可以无端猜疑,自毁干城之将!”

李渊见世民一再反驳自己,便带着责备的口吻道:“事关社稷大计,我儿切不可意气用事。”

“孩儿力保恩公,岂有私心。今天下群雄并起,得贤才者得天下。恩公才略卓绝,天下皆知。且身未来投,已立大功。父亲若无端杀之,则天下贤才,谁肯再来投奔。此乃自弃天下也。”

李渊沉吟半晌,忽断然道:“他事尽可从你意,只有此事万万不可。”

“父亲他事尽可不从孩儿,唯此事需听从孩儿一次!”

李渊又愤愤地盯住世民好一阵,忽然一甩袍袖,转身便向后堂走去。

“父亲!”却见世民忽然跪倒在地,“父亲若非斩恩公不可,不如……”

世民本想说“不如先斩世民”,但陡然感到此话一旦出口,便再无回旋余地了。略一迟疑之际,忽然想起方才房玄龄所言。便将语气再度缓和道:“父亲,李药师若存争雄天下之志,何待今日!”

世民方才虽没有把话讲全,但李渊是何等人物,又怎能不明白他要说什么?一时气得面红耳赤。忽听世民此话,先是一怔,随之神色变暖:“此话亦有道理。”

世民继续道:“从李端所言,可知天下大势,尽在李药师度中。且当时李氏兄弟二人仅两杆枪,一囊箭,即保三原一县平安。若在那时登高一呼,岂无从者,又何必此时屈身与卫文昇等为伍,以助我破阵!”

李渊连连点头道:“我儿所言甚是。如此,你可亲去传我命令,立即放了李药师。”

“多谢父亲!”

世民说罢,起身便走。这时,刘文静与裴寂从后堂走来,刘文静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大将军,只怕纵虎容易擒虎难啊!”

李渊目送着世民的背影,喃喃道:“若不放了李靖,只怕是二郎非我儿也。”

裴寂只是摇头道:“天意呀,天意!”

却说世民离了留守府,立即返回法场,一面令公孙武达率一队人马去到张夫人叔叔府上向张氏夫人报平安,并留在张府守护,不得让义军骚扰;一面带着李靖回到长安唐国公府。原来,这李渊一族世代在朝中为官,李渊本人原本也是京官,故此在长安本有府邸。李渊为山西、河东慰抚使后,虽举家迁至河东,但京师的府邸却留了下来,以备有人回长安时暂住。此时义军刚刚攻取长安,各级官员府邸尚未安置,故此世民便将李靖带回府中。回到国公府后,世民急一面令人准备香汤请李靖沐浴,一面令人准备酒宴为李靖压惊接风。浴罢,世民又令人找了一套自己的衣服让李靖穿了。见酒席尚未办好,世民便忙不迭地将李靖引入寝房,先让李靖在榻上坐定,然后纳头便要拜李靖。慌得李靖急起身扶住道:“公子万万不可!”

世民便道:“都是世民虑事不周,致使恩公受此奇冤大辱!还望恩公以宇宙之心胸,海涵世民弥天之罪。”

李靖道:“此亦劫数使然,非公子之过。望公子不必再提此事。”

世民便请李靖上了卧榻,促膝交心道:“恩公才略盖世,必有凌霄之志。不知世民可能有所裨益否?”

李靖忙又起身道:“公子今为三军统帅,当示将士以无私。李靖今后需效力于帐下,故望公子不可再称李靖恩公。”

世民闻言,点头道:“恩公所言极是。”略一沉吟道,“如此,今后世民便称恩公为先生如何?”

“李靖亦不敢当。”

世民立即道:“军中虽不可有私,然则敬贤之意却断不可无。世民便称恩公为先生了。”

李靖也不再争论,便接着世民的话头道:“公子问李靖胸中之志,李靖不敢相瞒。同族相杀,李靖以为耻。助大将军与公子一统天下,亦属形势使然。李靖生平,唯愿扫北虏,靖沙漠,荡四夷,令日月所照之地尽在我华夏域内,大地所载之族皆为李氏臣妾。还望公子日后成全,使李靖此愿得尝。”

世民起身抚掌赞道:“此亦世民之志也。待日后世民助父亲扫平群雄,一统山河之后,定助恩……先生尝此鸿鹄之愿。”

李靖立即起身拜道:“李靖谢过主公!”

世民忽听李靖改口称自己为主公,不觉一愕,随即会意:李靖这一改口,实际是已经确认了世民与自己的附属关系。他是决心要在自己帐下效力了。世民内心暗喜,急伸手扶住李靖:“你我心意相通,先生不需客套。”

说罢,二人又略一沉吟,世民又道:“今已取长安,当图王业,不知先生何以教我?”

李靖略一思索道:“守信、重人、任势而已。凡此三事,行之则民心可附,贤才可集,境土可拓,天下可治。自古之得江山、治天下者,唯此三事耳。”

世民闻言,不觉一愕。早在太原时,身边便不断有人劝他要重视人才,实行仁政。其后,房玄龄又对他讲了立信的重要,他也明白了其中道理。而李靖所讲的守信与房玄龄的立信不知是否有所不同。至于重人,如果仅仅是意味着劝他行仁政,重贤才的话,就未免太过泛泛,这绝非李靖的风格。他不禁又道:“愿闻其详。”

李靖从容道:“守信,乃治国之本。君无信,则国无威。君无信而国无威,则君臣相疑,上下相猜,邻里不相和,父子不相亲,舍己一人,他人尽为贼矣。如此,则何以立国治民,何以一天下而开太平!重人者,乃顺天而敬人也。夫人性如水,君王如器。圣王以人遇臣民,则臣民为人;庸主以牛马待臣民,则臣民皆为牛马矣!为人,则贤而知义;为牛马,则愚而无耻。臣民贤则国力强,国力强则无往不利;知义则众相爱,众相爱则天下太平矣。臣民愚则国力弱,国力弱则无以成事;无耻则众相害,众相害天下难安。是故周以人待臣民而国祚八百,秦汉以来,粪土臣民,故多旋踵而亡。两汉虽享国四百载,又岂堪与周相比乎!且刘渊、石勒之徒一旦奋起,则如虎狼之入羊群,万里中原,转瞬山河破碎,苍生涂炭。岂非臣民愚而无耻所致乎!任势者,把握机遇,顺势而动也。夫天下大势,顺之则成,逆之则败。然成败之机,在于转瞬之间。此随时而变,不可预言也。”

世民闻言,沉思片刻道:“守信、任势,世民受教矣。然则重人,世民犹有所惑。昔汉重王莽而莽篡汉,魏重仲达而司马亡魏。以此观之,汉魏之亡,岂非在于重人而非轻人乎!且司马南迁,由八王乱政,此亦与轻人无涉。”

“汉魏视臣民如牛马,故臣民愚而不知义。臣民不知义,故王莽、仲达篡逆而天下坐视。向使汉魏视民如伤,待天下人皆如待王莽、仲达,二人何从而为篡逆之事?臣民愚,则国力弱,故刘、石侵凌而中原束手。”

世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问:“先生所谓人者,天下人乎?若行重人之策,则天下无王莽、仲达之徒乎?”

“此非靖所敢断言也。靖之思虑,仅及此耳。都督天纵英才,当为社稷思万代不易之策。”

其实,李靖所讲并非虚言,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之下,有些问题确实是他所无法解释的。当然,有些话他也不敢对李世民明言。李世民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对于这个问题,他还需深思熟虑。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李靖所讲的话,他是听进去了,并且在日后打江山、治天下的过程中产生了重大影响。

攻取长安后,李渊面临着两个迫在眉睫的任务:安定人心和建立政权。为此,他在攻克长安的次日,便做了两件大事:一是与长安百姓约法十二条,废除隋朝的一切暴政,实行仁政。二是处死了宇文成及等十几名罪大恶极的奸臣和掘毁李氏祖坟和宗庙的主谋。书到此处,读者或许不免疑惑:废除暴政是安定人心,可杀人报仇难道也是安定人心?事实上,这还真是安定人心的必要举措。因为根据人们的经验,一个新政权的诞生,总是会对前政权做出清算,然后才能彻底翻篇。李渊如果不杀掉这些人,就会有更多人会怀疑自己也会被列入惩罚名单而惶惶不可终日。故此李渊便下令杀了宇文成及等人,以使余者安心。

随后,李渊又将代王杨侑迎至大兴殿即皇帝位,遥尊杨广为太上皇,改元为义宁。作为“回报”,杨侑立即以李渊为假黄钺、使持节、都督内外诸军事、尚书令、大丞相,进爵唐王。并以武德殿为丞相府,令李渊在此处理政务。从表面上看,李渊是兑现了他在入关前废昏立明的承诺,但明眼人却一看便知,这场“庄严隆重”的闹剧不过是李渊取隋朝而代之的前奏而已,新兴的唐政权由此就算是诞生了。这个政权姓李,他将给天下百姓带来的究竟是荣耀和太平还是屈辱与不幸,还需拭目以待。

新政权建立后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建立自己的文武班底。李渊开丞相府以管理新政权的一切军政要务。以裴寂为丞相府长史,刘文静为司马,辅弼李渊总理军国大事。李纲为司录,专掌选举官员事务。以窦威为录事参军,负责制定礼仪。以陈叔达主簿,专掌机密。萧瑀民部尚书,辅佐丞相府治国理民。

原来李纲拖延时间救下李靖后,李渊虽明知他在其中故意做了手脚,坏了自己的大事,但却并未因此怨恨李纲,反而更加欣赏他的刚正和智慧,因此予以重用。这萧瑀便是雁门之围向杨广献计让义成公主将骗始毕可汗回国的那个萧瑀。他本是南梁武帝嫡派子孙,入隋后世代贵胄,与杨广和李渊都有姻亲关系。本为合池郡太守,李渊入关,举城来投。窦威是李渊已故夫人窦氏之堂弟,为人远见卓识且学识渊博。李渊入关后,来投义军,为李渊所重用。同时,李渊也没忘了自己的儿子和兄弟们,很快便封建成为唐国世子。以李世民为京兆尹、秦国公,负责恢复长安城内秩序,保护京师安全,并负责统管关中各路兵马。封李元吉为齐公,镇守太原。又以堂弟李孝恭为山南道招抚大使,招抚巴蜀各郡。以李神通为山东道安抚大使,招抚山东、河南、河北郡县。同时,令李世民加紧练兵,以防薛举来侵。这些贤才和子侄同心协力辅佐李渊,治理关中,使得关中气象焕然一新。四方郡县莫不闻风归附。

在李渊日理万机之际,李世民也没闲着。他一面让李靖帮助自己整军练兵,一面与房玄龄一起招贤纳士,广揽人才。李靖尽展才智,助世民整军练兵,在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军队便大有进步。房玄龄也是悉心竭力,帮助世民四处访名士,求贤才,很快便为世民招揽到关中名士姚思廉、颜师古、令狐德芬、傅奕、刘林甫、孙伏伽、郑元璹,武将侯君集、盛彦师、秦武通、张士贵等贤才。世民心中甚是欣慰,根据他们的才智,有的推荐给李渊,有的被他直接留在了秦公府。但有一点,却让他心中一直极为郁闷。那就是他一直想让李渊封李靖为秦公府长史,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但李渊却一直找借口推三阻四,不肯加封李靖。虽然李靖倒也并未有何怨言,但世民心中却十分愧疚。

这一日,世民决心再去找李渊解决此事,便到大丞相府来见李渊。将一应事务禀明之后又讲道:“近日李药师助孩儿整军练兵,成效颇着。且他来长安日久,久不加封,恐冷了人心,还望父亲速下令委任他一个职位才好。”

李渊笑道:“此事为父早有打算。李药师国士无双,若只在秦公府任职,着实委屈了他。不如暂且在你府中为宾客,待日后立下大功,再加官进爵不迟。”

世民闻言,虽知这话不过是托词,却十分无奈,好在李渊还允许李靖留在秦公府,自己便有办法让他发挥所长,故此也不再争辩。见世民一时无语,李渊也不愿在此事纠缠,忙又换了话题:“我儿来的正好,为父正有事欲与你相商。前日大郎来报,说他在潼关与屈突通相持日久,尚无破敌之计,恐需你前去相助。潼关乃关中门户,断不可有失。只是昨日扶风太守窦琎差人来报,自我取长安后,薛举便兵犯扶风境界,却被唐弼所阻。但近日风闻唐弼已被薛举收买,降了西秦。倘果真如此,则必不日来侵扶风。薛举父子,悍如猛虎,又近在卧榻之侧,岂可不防。为父以为,此两处早晚必需用兵。孰先孰后,还需当机立断。不知我儿有何打算?”

原来,这扶风郡地处要冲,为关中门户,乃是薛举父子进取关中的一大障碍。故此,李渊入关之前先令世民略地渭北,而扶风即是最为关键之处。当时镇守扶风的正是李渊已故之窦夫人的堂弟窦琎。故此世民大军未倒,窦琎便前来归附,李渊便令其继续镇守扶风。此时薛举势力渐大,已自称西秦皇帝,本欲占据关中,夺取天下。得知李渊入关,不免眼红,而此时恰好宇文成及又派人前来请求援兵,答应杀败李渊后,与薛举平分关中之地。而薛举虽不屑与宇文成及平分秋色,却有心乘势独霸关中,便一口应承了宇文成及的请求,立即征调兵马,准备大举进关。却不料李渊义军气势如虹,自己还未出兵,李渊已攻取了长安,且关中郡县,莫不望风归附,转眼之间,整个关中已在其掌握之中了。薛举自然心中愤怒,便发兵进取关中,其首要目标就是扶风。不想先锋军刚到扶风郡境内,却在汧源遇到一个难缠的对手——唐弼。这唐弼本是一伙乱世贼盗。大业十年时起兵造反,一时之间,竟聚众十万。因为当时有“隋朝将亡,李氏当取而代之”的传言,故此这唐弼为聚拢人心,扩充势力,便扶持了个叫李宏芝的人做傀儡皇帝。他本人却自称唐王,执掌实权。李世民略地渭北时,他表面表示臣服,实则依旧割据一方,保持着李宏芝与自己的帝王之号。西秦大军压境,唐弼自恃强大,便来了个坚壁固守,无意中竟起到了扶风屏障的作用。秦军先锋薛仁杲见唐弼军力不弱,且担心他一旦在危急时刻归附李渊,便派遣使团到唐弼处许以高官厚禄,并承诺保持唐弼唐王的封号,继续割据扶风之地。唐弼利令智昏,便答应了薛仁杲的条件,杀了李宏芝,投降了薛仁杲。这就使得扶风立即陷入危险境地。窦琎预感到薛举不久必来侵犯扶风,故此派人到长安,一则为通报当地情势,二则请兵增援。

世民闻言,立即道:“父亲尽管放心,此事孩儿已有成算。薛举,心腹之患;屈突通,癣疥之疾。且长安既下,屈突通已不足为惧。大郎身为世子,乃国之根本,不可久居于外。当令刘文静前往潼关替回大郎,并令段志玄率兵二万与之同往,如此,足破屈突通之军。孩儿且留在关中,积谷练兵。薛举若敢来送死,正好一战破之。”

李渊略思片刻,道:“我儿之计甚合我意。今朝中政务,无需你费心;军中之事,皆委之于你。如何决断,你先与药师、玄龄等商议。”

上一章
目录
下一页
A- 18 A+
默认 贵族金 护眼绿 羊皮纸 可爱粉 夜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