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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晋封(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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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封太子的圣旨已昭告天下,按惯例,晋封礼之前需先举行冠礼,即成人礼。

祖制男子二十而冠,以表成年,可婚娶建业。

但皇室为了早立诸君,往往为皇子早行冠礼。

这日,皇寺宗庙之内,沐之便要在古代提早迎来她的十八岁成人礼。

本来为她加冠的应该是白轩辕,但白轩辕近日病情恶化,无法下榻,便轮到大皇子,可大皇子又去往了封地任命;

依此类推下来,众皇子病的病,被罚的被罚,不受待见的不受待见,最后竟只剩白慕容。

永安大殿里,老主持先是嗡嗡地念了一大段“告天文”,殿下众人都噤声不语,低头站着。

好不容易等老主持念完了,沐之刚要起身,那主持却又拿出一大筒竹签,说是行冠礼之前得先进行“庙算”摇签占卜,如果占卜不吉,就得等到下个月吉时再行冠礼。

沐之不耐烦地拿过签筒,随便一摇,掉出来一支下下签。

按规矩,她可以再摇两次。可手里晃了半天,还是接连掉出两支下签。

老主持捻动手里的佛珠,慢条斯理地说道:

“逢值不当,则冠不成。还请殿下个月再启礼吧。”

沐之一听有些恼火,如果下个月还摇不出上上签,下下个月也摇不出?难道就无限期推迟加冠,连带着推迟晋封,推迟后续所有事情?

她看了眼站在一边的白慕容,他正像大金毛一样咧着嘴,笑容灿烂地看着她。

她觉得有点不爽,心说也不知道出了什么好事,这臭小子自从回京,就成天咧着嘴笑。

他一高兴起来,她反而有种气焰被打压,再无处捉弄他的挫败感。

“我再摇一次,不信摇不出好签。”她皱着眉头说到。

老住持赶紧制止道:“殿下不可,庙算三次乃是规矩,如果逾制,佛祖会怪罪的。”

她没有说话,只是抱着签筒,恶狠狠地瞪了老主持一眼。

老住持吓得一哆嗦,赶紧闭上眼睛念阿弥陀佛。

她得意地朝白慕容挑挑眉毛,他好笑摇头: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她敢在行冠礼的时候公然威胁主持了吧。

她继续摇晃签筒,嘴里还念念有词道:“爷爷的,我不信这个太子我还当不了了。”结果手里一摇一晃,又掉出一支下下签。

她气急,直接猛摇签筒,摇得哗哗直响,众人不由都看了过来,那老住持则是胆颤心惊地闭着眼,一个劲儿地阿弥陀佛。

一连摇了十几次,地上洒了一地的下下签,她索性把签筒里剩下的签全都倒出来,然后趴在地上开始找上上签。

众人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但见她不耐烦地一皱眉头,又都赶紧低头默声,眼观鼻鼻观心,装作什么也没看见。

她随意翻出一支上上签,扔给老主持,“呐,这下行了吧——”

老主持干笑两声,道:“还须八殿下为殿下簪发,礼就成了。”

“那快点!”她跪在原地叫到。

接着,她就见白慕容发出一声莫名其妙的笑叹,拂起袖子走到她面前,拿起一支蓝玉犀云纹簪。

他俯下身,两手轻蹭着她耳下,缓缓穿过她颈边,两臂越过她整个身体,挽起她垂在身后的长发。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都像是他在以最温柔的姿势拥抱她。

在他的手触碰到她颈边的时候,她极不自然地往后缩了缩。

他嘴边勾起一抹坏笑,刚直起身,手一松,她的长发又落了回去。

“呀——头发太滑,一下没抓住。”他叫到,然后又一次重复方才令她浑身发麻发痒的动作,挽起她的头发。

如此三五次,他玩得好不开心。

她咬牙切齿地低声道:

“八哥!你觉得特好玩是吧!让我一直跪在这里你是不是特别爽啊!”

他这才想起她还一直跪着,便笑眯眯道:

“没有啊,是九弟你头发太过顺滑,我总是抓不住嘛。”

他说着握住她的长发,手腕转了几圈,在她头顶束起一个高高的发髻,套上坠着两条冰玉垂珠的银箍,最后以蓝玉犀云纹簪定发。

她向来只在脑后松散地系一根发带,半披着乌发,如今行了成年礼,她便同他一样,银冠束发,垂珠坠肩。

乌黑浓密的长发被干净利索地挽起,清晰地露出她锐利张扬的眉梢。

晋封大典在即,沐之依照祖宗规矩,整日待在东昭殿里学习封禅礼。

这东昭殿是历代太子居住的殿宇,上一任住进来的还是为太子时的白轩辕。

宫院里搭着成片的藤架,开满了如瀑的槿花。

沐之无聊地躺在槿花下,一阵风来吹落花羽满天,落了她一身。

“太子哥哥。”一个声音突然出现在宫院里,轻声叫到。

沐之非常不习惯这样的称呼,她循声望去,只见沐长吟正提着食盒,站在宫院门口。

“你怎么来了?”沐之翻身而起,高兴地迎上去,却又想起玉弘蝶说过的“避嫌”,赶紧在距离沐长吟两步的地方站定,不敢再靠近。

沐长吟低头一笑,递出食盒,道:“我没有什么好东西庆贺您获封,听说最近您都住在宫里,我便做了些小菜,太子哥哥要不要尝尝?”

沐之接过食盒,赶紧在石桌上铺开,忙不迭点头道:“尝尝尝,必须尝,你也坐。”

虽然沐之很早就已失去味觉,吃什么都如同嚼蜡,但她不忍拂沐长吟的心意,还是强忍着吃了许多菜。

见沐之吃得高兴,沐长吟抬手半遮面,轻笑一声,而后像是想起了什么,目光盈盈地注视着沐之,道:“太子哥哥,谢谢您的令牌。”

沐之笑笑,看着乖巧又安静的沐长吟,她强忍住想摸摸沐长吟的小脑袋的冲动。

在这皇宫里,除了皇帝的令牌,就只有太子的令牌可以在任何地方来去自如。

在得到这项权力的第一时间,沐之便命人送给了沐长吟一块。

虽然还不能将沐长吟从云贞音身边彻底带走,但至少有了这块令牌,沐长吟可以随心所欲地住在丞相府或者宫里,去任何她想去的地方,避开任何她不想见的人。

二人相坐槿花下,天南海北地聊了许多,不论沐之说什么,沐长吟都会微微歪头,神色认真地听着。

沐之很喜欢这样亲切的只属于家人的氛围,她多希望有一天能给与沐霁言、柳知月和沐疾铮一起,一家人坐在一起谈天说笑。

聊着聊着,沐长吟站起身,走到沐之身边,挨着坐下,直视着沐之的眼睛,柔声问道:

“太子哥哥,你为什么对我这样好?”

沐之闻见沐长吟身上又甜又柔的脂粉香,顿觉气氛不妙,尴尬答道:

“因为......因为我与沐丞相交好,与你哥哥沐疾铮也交好,差不多是这样。”

沐长吟愣了一瞬,嘴角僵硬地动了动,“原来如此——原来和我没有一分关系。”

“不不不!”沐之连忙摆手,“怎么会和你没有关系,你可是我......可是我......”

沐长吟静静地看着沐之,等待着后面那几个字。

沐之说不出来,只能苦恼地挠头,叹口气,道:“我把你当作妹妹一样喜欢,这是最重要的原因。我希望你幸福,希望你能嫁个好人家,一辈子衣食无忧,快快乐乐的,就这样。”

沐长吟反问:“嫁个好人家,有多好?好过你吗?”

沐之哑然,生怕沐长吟会错意,可别生出什么爱慕的大误会,只好赶紧起身,站得离沐长吟远远的,慌忙道:

“当然好过我,比如......比如......比如八哥就好过我,对吧?我一定要看着你风光大嫁给一个好过我千倍万倍的男人,这是我的心愿,真的!”

沉默良久,沐长吟站起身,脸上又恢复了往常冷淡高傲的样子,朝沐之行了一礼,随即转身离开,任凭沐之怎么叫,她都没有回头。

…………………………

…………………………

很久没有睡个好觉了,因为无尘蛊的关系,沐之几乎每个晚上都睁着眼睛到天亮。

她试过在睡前喝一杯雨水,让自己武功尽失,强忍着心中无尘蛊的惧缩,沉沉睡去,却又在半睡半醒的梦中担心军中或朝中出事,担心有刺客来偷袭,担心自己会因为大意而酿成什么大祸。

只有今天晚上,她真的想什么都不管不顾地睡一觉,在这重重禁军包围着的皇宫东昭殿里,好好地修整一夜,明日精神抖擞地参加晋封大典。

她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梦里天高云阔,爸妈坐在湖边钓鱼,见她不停地跑来跑去,爸爸“嘘”了一声,小声道:“别把我的鱼惊着了!”

她拿着手机录像,对着镜头做了个鬼脸。

正要去拍爸妈时,却听妈妈惊喜地喊道:“快快!鱼上钩了!”

爸妈联合抓着鱼竿,使劲往岸上拉,却怎么都拉不动,吃力得整个人都倾斜了,鱼还是不肯露出水面。

“好家伙!这是条大鱼!”她兴奋地跑过去,却见爸妈用尽全力猛地一拉,一条通体漆黑的大蛇被拉上了岸,蛇头轰然落在她面前,冷冷地看着她。

爸妈吓得大叫,接着立刻被大蛇尾巴一卷,落进了水里。

“爸妈!”她惊慌大喊,冲到岸边,却见水面像沼泽一样平静而毫无生气,仿佛什么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她急得大哭,刚想跑去报警,却有一只湿淋淋的手猛地从水里探出来,抓住了她的脚腕。

爸爸那破碎的身体露出水面,只剩半个脑袋和肩膀,艰难地对着她说道:

“女儿......快跑......”

“啊——”

大叫一声,沐之从梦中惊醒。

她惊魂未定地摸向脚腕,四顾一圈,却只有安静华丽的东昭殿。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对梦中那太过真实的感觉恐慌不已。

定了定神,她搜罗起一堆东西,轻功跃出了东昭殿。

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自己这趟行踪,她一路跳跃在高耸的殿宇上,落进了皇宫里最寂静无人的角落。

还是那扇破旧的窗,透过窗子,隐隐能看见地上深暗的一大片污迹。

她想起那个叫南高翎的少年,那双惊鸿一瞥的淡漠的眼睛。

她曾试图打听南高翎的消息,却只得知大楚在十四年前派人救走他后,他便因重伤不治,死在了去云炎寻药的路上。消息模糊久远,难以辨别真假。

她选了块草稍少些的地,解开包裹,拿出几支蜡烛,一个火盆,还有一沓黄纸。

祭拜过南高翎,火盆里的火被风一吹,竟熄灭了。

她重新点火,一遍遍摩擦手里的打火石,却就是不见一丁点火星。

她紧紧地抿着嘴,倔强地继续摩擦火石,眼眶慢慢红了。

“爸,妈......你们还好吗......”

火星溅到火盆里,火苗重新窜起,清晰地映出她脸上的泪痕。

快二十年了,时间终于一点点抹平了她所有的怨恨,让她差点忘记了父母的忌日。

纵使不再恨了,可脑海中还是会浮现出爸妈最后的模样......还有那些使她永远无法忘记她到底是谁的日子。

她曾以恨选为全部活下去的动力,成天呆在狭小的寝室,每天用泡面和馒头度日;

头发长虱子了不知道洗,衣服发臭了不知道去换。不记得什么时候睡去,不记得什么时候醒来,永远是对着那贴满了案发现场照片的房子,日日夜夜伴着爸妈死去的惨状入睡。

不分昼夜地追查、作分析,一遍遍地对着爸妈遇害的凶杀现场,一次次地逼着自己去假设凶杀过程......

苦苦追查数年,却一无所获。可即使如此,她也从没想过要放弃,发誓哪怕是在临死的最后一刻,她也要追查到底。

可是上天却放弃了,将她带入异时空,用最彻底的办法,拯救了她的灵魂。

“爸,妈......我在这里过得很好,有家,有朋友......”

她真的觉得自己过得很好。

她还是那个沐之,那个凌厉果敢,带着横扫一切的勇气的沐之,那个永远深深爱着家人,发誓要一生一世保护他们的沐之。

泪水一滴滴滑落,滴在燃烧着黄纸的火焰里,蒸腾殆尽。

…………………………

…………………………

从东昭殿出来,沐长吟在花苑里一直坐到天黑。

因为沐之的关系,没有宫人敢再当面轻视沐长吟,谁都知道她与沐之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那踏破盈楼之事,可着实让宫里宫外沸腾了许久。

沐长吟静静地坐在冰凉的石凳上,低头看着砖缝里艰难爬行的一只蝼蚁。

那蚂蚁比她指甲上的月牙还要小,身子轻飘飘的,仿佛风一吹就要飞走了似的。

可就是这样一只小小的蚂蚁,却笔直地,飞快地,坚定地朝着远处的一棵大树爬去。

遥望那巨大的郁郁葱葱,蚂蚁一步不曾停歇。

完全下意识的,沐长吟抬起脚,拦住了蚂蚁的去路。

蚂蚁踟躇着停下来,东望望,西望望,准备绕过她的脚继续爬。

不知为何,她突然凭空里生出一股烦躁,忍不住一脚踩在蚂蚁上,狠狠地碾了两下。

等她松开脚的时候,却见地上一片空白,那蚂蚁渺小得连具尸体都不曾留下。

她想,如果有一天她死了,大概也会是这样吧。

破碎得连具尸体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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