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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老将之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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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之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

她梦见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四周是乌泱泱望不到尽头的敌军。

她用尽全力厮杀,一具具身躯倒下,却全都是自己的脸。

杀啊杀啊,她感到精疲力尽,却被一声惊雷吓出了一身冷汗。

梦境渐渐消失,她感到意识开始逐渐清醒。

天空中不断地传来轰隆的雷声,冰冷的雨滴疯狂地砸在她的脸上,身上。

她想睁开眼,却感觉头痛欲裂。

她想闭着眼睛淋会儿雨,让自己清醒些,却突然想起,她是在与伯崖生对饮的时候醉过去的,这会下了雨,伯崖生身子那么弱,可不能淋雨。

她慌忙睁开眼,想撑着胳膊坐起身,却感到手上传来沉重又滑腻的触感。

她下意识看向右手,正对上伯崖生那双灰蒙蒙的、已没有一丝情感的眼睛。

雷声巨响不停,惨白的闪电一道道划破夜的黑暗。

她愣愣地与伯崖生对视着,大脑像是被重锤了一般,失去了所有思考的能力。

等到她彻底清醒过来,大脑可以继续转动的时候,只听耳边已全是伯仲宫弟子愤怒的吼声,原本幽静的小院里,已挤满了万一门和伯仲宫的弟子们。

长剑交接的声音比那雷声还要响,那无数银色的剑锋,比闪电还要凛冽。

姬如霜冲过来,用力摇晃着沐之的胳膊,大叫道:“袂衣!快走!先避一避再说!”

沐之下意识点点头,就想往后山跑。一个伯仲宫的弟子见状,立刻冲着沐之大喊:“抓住风袂衣!给宫主偿命!”

不知是不敢暴露自己惧雨和武功尽失的秘密,还是害怕些什么,沐之只想冲进那茂密的后山林里,远离这一切。

她用力甩开手,伯崖生黑色的沾满血的长发,从她手上一圈圈脱落。

伯崖生的头颅坠在地上,在雨水搅和的泥地里打了两个滚,歪倒在一边。

望着伯崖生那灰蒙蒙的沾满泥土的眼睛,沐之没命地后退,再后退,像一只逃亡的野兽,一头扎进了后山林之中。

伯崖生死了。

她只记得醉去的时候,她还望着伯崖生瘦削的背影。

再次醒来时,却已右手紧紧提着他的头颅。

是有人避开那么多万一门和伯仲宫的弟子,潜进门中杀了伯崖生,嫁祸给她?还是嗜血的无尘蛊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苏醒,杀了伯崖生?

再或者是,她骨子里就是个阴毒卑怯的小人,所以借着酒意,杀了已知她太子身份秘密的伯崖生?

她想不出一个头绪,也完全没法冷静下来思考。

她没命地在山林里狂奔,连滚带爬地朝山下跑。

——————————

——————————

不知跑了几天几夜,当她气喘吁吁地停下来的时候,她已蓬头垢面地站在了太子府的后门。

后门口伫立着二十个全副武装的士兵,看见她这副模样的时候,全都面露惊奇,却又很快敛了神情,朝她道:

“殿下,皇上有令,命您在府中休养,无令不得出府,请您立刻进府。”

她没有回应,面无表情地推开后门,走了进去。身后,士兵们立刻落下了沉重的大锁。

府内众人听见声音,全都赶了过来,看着沐之野人一样狼狈的模样,众人压下好奇,只赶紧为她收拾干净。

一番沐浴梳洗后,躺在寝殿里,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沐之感觉自己终于能冷静下来了。

庄初使出全部轻功,连日连夜去了一趟万一门查探情况,回禀说万一门的乱斗已平息,伯仲宫寡不敌众,已先行撤退,说是要回宫集结门中弟子,他日定要踏平万一门报仇。

庄初还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说是风袂衣杀害伯崖生的消息,已传遍整个江湖,她苦心多年树立的盟主信誉已岌岌可危,许多江湖门派已被伯仲宫鼓动得群情激愤,大有与她这个武林盟主割裂之势。

也有不少门派表示不信伯仲宫一面之词,更信风袂衣这个武林盟主。可眼见风袂衣逃匿山林,迟迟不肯出来解释,便也开始有了动摇观望之态。

沐之努力打起精神,开始盘算该怎么应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

她想,应当召集一场大会,当众解释她的清白,可她又发现自己根本解释不了。

是不是得先回万一门问问弟子们,一万多个弟子在山上,总有人目击了杀害伯崖生的凶手吧。可一想到弟子们大半数都酒醉了,恐怕记不得什么,她又觉得无望。

思来想去,她决定无论如何得先回万一门看看,不能让这个脏水盆子就这样扣在自己头上,至少不能扣在万一门这群热血侠义的弟子们的头上。

想到这里,她翻身而起,对着镜子重整衣冠,想去拿斩金乌,却又想起外面还下着雨,她毫无内力,拿不动那么沉重的家伙。

没有武器在手,她觉得心很慌,她不安地抚摸着斩金乌,那冰冷细腻的触感,却让她一瞬间想起了伯崖生的头颅。

她在江湖上没有几个朋友,难得伯崖生算一个。

她控制不住地眼中涌起薄雾,对着镜子愣愣地看了许久,脑中不停地浮现伯崖生对她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放下白夙沙——放过你自己吧。”

她望着镜子里面色苍白的自己,仿佛看着神色孤独的伯崖生。她轻声,却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不会放过,我会替你报仇。”

定了定神,她大步朝外走去,迎面却碰上了冒雨而来的阮轼。

见阮轼神色匆忙,眉头紧皱,沐之一瞬间有了不好的预感。

阮轼焦急道:“刚才禁军来传旨,说皇上下令封府门,不许任何人进出。皇上未下令废太子,你的封号也仍在,但禁军刚才已将大门上‘太子府’的牌匾摘了。”

沐之愣了一瞬间,眼中快速划过一丝黯然,“无妨,他想怎么样,便怎么样吧。”

说罢她便要继续往外走,阮轼却拉住她,眉头更深地皱起,说道:

“还有一件事......是关于司徒将军。”

她心头一跳,“司徒将军?怎么了?”

“皇上罚司徒将军于长街扛石三百担,此刻司徒将军应该正在长街受罚。”

她长吁一口气,“还好,我记得这条律法,‘石’是黄米,那就是罚老将军上缴三百担的黄米给国库,无妨,叫左总管取些银子补给老将军。老将军一生清贫,别叫他为难。”

白慕容打小就和司徒牛使相熟,可以说他是司徒牛使看着长大的,她相信白慕容不会为难司徒牛使。

即使如此,沐之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略一思索,她决定先去亲眼看看司徒牛使,再去万一门也不迟。

“师兄,你们在府里好生待着,莫轻举妄动。叫人寻了错处。”沐之匆匆吩咐一声,避开封府的守卫,从狗洞爬出府,往长街的方向奔去。

还没走到长街上,她就看见街道两边簇满了观望的百姓,人人小声交谈,面上却没有惊奇,只有恐惧。

她大感不妙,冲上前抓住一个中年男人问道:

“听说皇上罚司徒将军于长街扛石三百担,请问司徒将军在哪里?”

那中年男人被吓了一跳,但还是指着街道两边人群簇拥的空地道:

“你顺着血迹往前找吧!”

血?

沐之心头大骇,这才发现长街坑坑洼洼的石板路上零星散着许多血迹,有的大,有的小,一直向长街尽头延伸出去。

她猛地推开人群,顺着血迹奔跑,很快就看见司徒牛使苍老凌乱的发髻,颤巍巍地在向前挪动。

他年迈的身躯佝偻着,背上扛着一块巨大的山石,两个凶神恶煞的禁军拿着鞭子站在两旁,不断地抽打在他的腿上。

沐之几步冲上前,两拳打倒两个禁军,赶紧用肩膀帮司徒牛使顶住巨大的山石。

司徒牛使艰难地喘着气,嘴角还有未干的殷红血迹,喘气声像破旧的风箱一样断断续续。

他的头发已经全白了,他扶着山石的手上全是皱纹。

见沐之突然出现,司徒牛使焦急劝阻:

“殿下您怎么来了?您快走!皇上封了咳咳......太子府,可不能咳咳......叫人瞧见您私自出来啊!”

“快把石头放下!快!”沐之用肩膀全力顶起石头,那巨石却不动分毫,真不知司徒牛使是如何扛动这五百斤重量的。

“不行......老臣咳咳......抗命打开城门,皇上如若不罚,便会失了威信。老臣不能叫皇上为难......”司徒牛使说罢,继续挪着步子,一点点朝前走去。

他每走几步便剧烈地咳嗽一阵,吐出一口血。

那两个被打倒在地的禁军已经叫来了守城军,二十多个士兵将沐之团团围住,他们都认出了沐之。

“太子殿下!您别再和皇上作对了!您现在已自身难保了!”一个士兵避开其他人,小声劝阻。

沐之却什么也听不见,她只看到司徒牛使年迈吃力的身影,扛着一块足以要了他的命的巨石。

他在吐血,在为了她受过。

离长街尽头还有数十丈,司徒牛使的腰被越压越低,血越吐越多。

沐之被士兵牢牢围住,任她拳打脚踢也冲不出去。

“滚!滚啊!!你们看不见老将军在吐血吗?!叫太医啊!!带我去见白慕容!!我要见白慕容!!”

先前被打倒在地的一个禁军走过来,犹豫了一下,狠狠地扇了沐之一个耳光,呵斥道:

“大胆,怎敢直呼皇上名讳!”

沐之愣了半天,她仿佛是第一次被人扇耳光。

“殿下,快回去......回去......”司徒牛使气若游丝,艰难说到。

在围观百姓的惊呼声中,只闻一声沉闷的响声,司徒牛使吐出一大口血,倒在了地上。

那巨石狠狠地砸下,犹如几百个重锤砸背,叫这具年迈的躯体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沐之整个人僵立在原地,瞪着巨石边缘露出来的司徒牛使苍老的白发,颤抖着迈开脚步。

但那两个禁军和一众士兵却不许她上前,仍旧牢牢钳制着她。

“司徒将军?”她试探着喊了一声,却只看到街边百姓的连连叹息。

她剧烈地挣扎起来,恨不能一刀砍死所有人。

她只想冲到司徒牛使身边,帮他拿开那五百斤重的大石头,叫他赶紧爬起来拍拍衣服上的尘土,回府去照看他最爱的孙儿。

“司徒将军!司徒将军!!”

她一声又一声嘶吼,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十几个守城军上前搬开石块,像收拾垃圾一样地将司徒牛使的尸体扔上了手推车。

“别拿你们的脏手碰他!!别碰他!!”她徒劳大吼,没人看得清她满脸到底是泪水还是雨水。

半个时辰后,士兵们钳制着她,押进了养元殿。

她冲着高座上的白慕容怒吼:

“扛石三百担!明明是罚上缴黄米,你却玩文字戏法罚老将军扛五百斤的石头!!你有良心吗白慕容?为了维护你的天子威严,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你杀了一个两朝功将!一个年近八十为北离戎马了一生的老人!!白慕容!!你这皇位坐的安不安心!!”

未等白慕容说话,一个太监便走上前,狠狠地打了她几个耳光,骂道:

“岂敢对皇上无礼?!”

沐之被打得头晕眼花,她吐出嘴里的血,阴狠地看向那太监,吓得那太监忍不住后退两步。

“你杀了友国盟军,朕必须罚你,因为朕不能叫西北众国背弃朕,所以朕不让你进城,可司徒牛使偏偏违抗朕的命令打开城门接应你,这说明他更忠于你,而不是忠于朕。此事若换作先皇处置,也一定会做和朕同样的选择。换作你,你也一样。”白慕容皱眉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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