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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她的选择(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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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临城中到处都是天罗缉拿令,沐之不敢轻举妄动,盘算着必得先探听下江衮王府的情况再说,便先寻了一处民宅租住下来,恰好用尽了最后的银钱。

她便又在城郊寻了个砍伐木材的工事,一边挣些钱供茹双和两个孩子吃喝,一边探听江衮王府的消息,却打听到自白百里遣江衮王和尹洛回封地后,江衮王府便一直大门紧闭,不见任何人进入,看起来太平无事,却又戒备十分森严。

沐之知道,作为曾经白夙沙最信任的封王,江衮王和尹洛一定花费了很多心力才使自己免遭先太子党羽株连之祸,况且白百里需要封王的支持,不敢对五候之首的江衮王轻易动手,否则五候联手,白百里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沐之几次三番叫茹双自行离开,找门营生去过日子,生怕她哪天连累到茹双,可茹双坚持不肯,一定要留下帮她照顾两个孩子。沐之原本不愿,直到有天她出工回来,站在门口听见风如湛抽抽噎噎地哭:“我好想娘,我好想娘啊......”

桃子安慰地说道:“湛儿别哭了,有姐姐在呢。”

“姐姐,你不想娘吗?我每天都想,特别想,特别愁。”

桃子学着沐之的样子叹了口气,“我从来没见过我娘,所以我没有你这种烦恼。乖湛儿,一会儿爹回来看见你哭,又该难受了。”

沐之在门外听得心碎,又见两个孩子十分依赖茹双,便不忍心再驱赶茹双。

一连半个月,沐之挖空心思打探江衮王府的消息,可江衮王府就像铁板一块,一丝风声都不透露出来。每次她走到王府附近,试图以绝好的耳力听到些什么的时候,却只能听见下人们打扫浣洗的声音。

她太怕江衮王府里此刻布着一个陷阱,实在不敢贸然进入。

正当她在心里想出一个又一个方案,又一个个自我否决的时候,一天夜里,她听见一个轻微的声响在大门前停留了一下,又飞快离去了。

她起身查看,却见门轴里塞着一封信,摊开一看,竟是尹洛的字体。

她于文不精,所以对字形特别敏感,她仔细看信上的字,确实是尹洛的笔迹。

“子时江畔,不见不散。”

她大喜过望,看来尹洛虽在府里,却一直在关注四周的动向,竟然知道她如今在幽临城。能主动相邀便是能施以援手。

她赶紧略略收拾就要去赴约,临走之际,犹豫了一下还是拿上了斩金乌,并在桌子上留下一封简信,若她一日不归,就让茹双赶紧带两个孩子离开。

走的时候,沐之看见茹双正熟睡,风如湛四仰八叉地躺在茹双的怀里,桃子则像只小猫一样蜷成一团,自己在一旁睡着。

她看得心疼,忍不住走过去抱了抱桃子,又亲了亲风如湛,而后才飞身离去。

等将到达江畔的时候,她凝神警戒四周,确认四周没有埋伏,才继续前行。

远远地,她看见尹洛熟悉的墨绿色外袍长身立在江畔,青丝在夜风中不断翻扬。

“尹洛。”她低叫一声。

尹洛转过头来,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才浮起一个熟悉的笑容。

“殿下,许久不见,你瘦了。”

沐之苦笑:“一具行尸而已,何谈瘦不瘦。你还好吗?”

“皇上命诸侯联军解散,各回封地,并时刻派探子监视各封地王府,如今各封地就像一滩死水,一滴不多,也一滴不少。”尹洛回到。

这些在沐之意料之中,她很想和尹洛叙叙旧,可一肚子话到了嘴边,又不知从何说起。

“尹洛,借我二十亲兵,乔庄作商队,再给我一辆马车。”她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再给我些银钱,不必太多,百两足够。”

“好,还有呢?”

“没了,暂时就这些。谢谢你,尹洛。”

沐之说完,却见尹洛的神色十分古怪,他道:“殿下难道不筹谋与分散在各地的天狼军联系上,带兵杀回京都吗?或者集结诸侯联军,与琉璃等盟国一同起兵,逼白百里退位吗?”

沐之哑然,“我......没想这些。”

“那你想做什么?你现在的目的是什么?”尹洛脸上的笑容缓缓褪下。

沐之很认真地看着他,道:“送我的孩子到安全之处,为慕容找救命的药,然后......找到所有失散的人......”

“然后呢?一起浪迹天涯?去过与世隔绝的日子?”

见沐之默认,尹洛难以置信地后退两步,“你就没想过夺回失去的一切??”

“很多已经失去的,再也找不回了。”

她眼中涌上泪水。那些死去的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发觉尹洛用一种看陌生人的目光看着她,沐之皱眉,“怎么,你觉得我应当如何?”

尹洛眼睛盯着她,一字一句道:“微臣愚昧,以为殿下当身骑神虎,高扬金刀,携千军万马攻入皇城,直拿皇位!”

“我已不想要那些了......”

“殿下!”尹洛高声打断,沐之惊讶极了。

“微臣一直想问您一个问题,皇位对于你来说是什么?”不等沐之说话,尹洛又道:“难道不是这万里江山,这国泰民安吗?你可知太子倒台之后,无数朝臣武将被株连九族,朝廷一派腥风血雨!

然而新皇苛政,百姓民不聊生,关中大疫你听说了吧?不到半年的时候,已病死饿死三十万百姓!你眼睁睁地看着你对北离的数年苦心之治毁于一旦,你难道不痛心?

那无数被皇权累及而死去的百姓,你以为真的与你无干?北离从中兴强盛到如今步步衰退,你认为这没有你的责任?殿下!白夙沙!你可是北离皇族最后的血脉了!!”

沐之震惊,“你怎么知道?”

尹洛失望地摇摇头,“父亲少时与先皇不睦,只与先皇太子时期的伴读沐霁言交好,二人秉性相投,情谊深厚。后来父亲因娶我母亲而触犯国法被罚,沐霁言却没有出言相救,倒是先皇出面游说,才使我父亲免遭刑罚。那时我父亲就已起了疑心,后来为了求证,他多次上请入朝拜见天子,却都被婉拒不见,父亲便心中了然,白夙沙,你是皇室最后的血脉,这点你清楚吗?”

“我清楚,可......”

“可你就是不贪慕那皇位了,你只想一门心思找回失散的人,组一个你的太平小家逍遥度日,是吗?”尹洛讥笑说到。

“是!”

“白百里杀了那么多人,害了那么多人,还有死去的三十万百姓,你通通不管了?不报仇了?”

沐之再次沉默了,尹洛不由怒道:“白夙沙!你的野心哪去了?为何不夺回这原本属于你的天下!照顾好千百万属于你的子民?家国仇恨,黎民疾苦,你竟如此视而不见?!你当这天下是什么?这北离是什么?这百姓是什么?是你白夙沙高兴时便用心争夺的玩物,不喜时便丢弃一旁的废物?”

“尹洛!你嘴巴放干净点!”沐之忍着怒气,“是!我是没了雄心壮志,不想争夺什么皇位了!因为我他妈看着太多人死在我眼前了!我这辈子最爱的人不是死光了就是垂死不醒!或者都失踪不见了!这浇铸在血海尸山上的皇座我不要了行不行?!我他妈就没权利选择一条新的道路生活吗?!”

尹洛的神色已是失望至极,“那你有没有问那些死在新皇暴政下的百姓,谁给过他们选择的权利?白夙沙,你实在空有满腹才华,却做不到帝王无情......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心心念念要做的事,要找的人,若你夺回皇位!那这些都会迎刃而解!!你为何不做!!”

沐之突然愣住了。是啊,若她为皇,那不必送孩子这么辛苦奔波去梦追城了,这天下都是孩子的乐园;找扶媗又有何难,一道圣旨,扶媗怎会不从她令;为白慕容找药?无妨,叫百万大军把这人间翻个底朝天也不是难事!更不要说失踪的沐疾铮和四公子,只要她坐在皇位上,就没有人敢动他们一根毫毛,他们也自会前往宫中与她团聚。

可是,一切的前提都是“她若为皇”,如果真的要选择这条道路,天知道还要有多少人死在她眼前。

看出沐之脸上神色万变,最终却仍是决定放弃的样子,尹洛无奈悲叹:“是我看走眼了......原来比起看这四海归一,山河无恙,殿下竟更爱儿女情长......既如此,我会准备好亲兵,马车,银两,祝愿殿下您远走高飞,此生都如愿快活!”

沐之深知尹洛话里的嘲讽,却只能暗自攥紧了拳头,“尹洛,对不住,叫你失望了。”

尹洛转身离去,脚步迟缓,仿佛每一步都在告诉她他有多失望至极。

他的声音回荡在夜空里,显得分外凉薄。

“不,你只是叫天下人失望了而已......若我知道你约我来就是为了些马车银两,呵......我何必冒死从王府里出来赴约......”

沐之愣住,“你再说一遍?什么叫你前来赴约??”

尹洛猛地停住脚步,回身望向沐之,“我一收到你的信就赶来了,不是你说‘子时江畔,不见不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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