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小江脱下西服交给助理，说：“我去趟洗手间。”
侯婷婷点点头，继续专注地阅读着手中的文件。
侯小江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看到侯婷婷还在伏案疾书。他没有打扰对方，悄无声息地回了自己的座位，坐了一阵，感觉很闷，便起身离开了座位，在办事大厅四周闲逛起来。
侯小江漫无目的地溜达了一圈儿，突然看到一抹熟悉的倩影——侯婷婷。她正站在落地玻璃窗前，凝视着远处的夜幕，双眸闪烁着迷惘的情绪。她今天穿着浅蓝色套裙，上身搭配一件米色针织衫，衬得肌肤格外晶莹剔透。脚踩黑色高跟鞋，显出一种优雅而知性的气质。侯小江看了一阵，嘴角勾起一丝微笑，径直朝她走去。
侯婷婷感受到身后的动静，转过头来。她看到侯小江时，脸颊泛红，目光躲避了两秒钟，才略带羞涩地说：“嗨。”
侯小江站在她面前，说：“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傻站着？不怕冻着？”
侯婷婷抿嘴笑了笑，说：“这里暖气足啊，再说又没有人偷窥。”
侯小江也跟着笑了，指着旁边的咖啡厅说：“走吧，喝杯咖啡。”
侯婷婷摇头：“我刚刚才吃完饭。现在一点都不饿。”
侯小江耸耸肩膀，说：“好吧。”
他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繁华的城乡结合部，问道：“你平时喜欢做些什么呢？”
侯婷婷说：“偶尔会看看书，也画画画。”
侯小江饶有兴趣地问道：“画的什么？”
侯婷婷说：“就是随便涂鸦啦！画的东西千奇百怪。”
“哦？”侯小江挑眉，“我可以看看么？”
侯婷婷嫣然一笑：“当然可以。”她从包中取出画纸，递给侯小江。
侯小江接过一张，发现纸上用铅笔勾勒出一副城堡的雏形，房屋的建筑风格非常精巧，但并不夸张浮夸。
侯婷婷说：“这是我最近构思的一幅油画，我原本想把它放到《时尚》杂志上的封面，后来考虑了很久，决定还是亲自设计成为一款香水的广告。”
“哦？”侯小江颇感兴趣，“香水广告？”
“是的，就像一瓶汽水广告，不需要太复杂的图案，却很有特点。我打算在这张画的左上角画上一朵玫瑰花。”
“玫瑰花？”
“嗯，我的初步想法是这样的，如果实施得当的话……”侯婷婷停顿了片刻，“我会用这款香水向大家宣布，我将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侯小江轻咳一声，掩饰住笑意，说：“你的想象力挺丰富的。”
侯婷婷笑吟吟地说：“我的梦想是成为第一流的化妆师。”
侯小江忍俊不禁，笑道：“那我拭目以待咯。”
侯婷婷歪着脑袋看了他一眼，说：“你不信？”
侯小江摇摇头。
侯婷婷忽然低下头，神色黯淡下去：“可惜我的绘画功底比较差劲。否则的话，我会把自己的梦想画在画册上。”
“我倒是觉得，画在画册上更容易被别人盗版或者模仿。”侯小江笑着说。
“盗版和模仿？”侯婷婷皱眉，“这句话从何说起？”
侯小江解释道：“一般而言，画家的创作技艺越高超，画出来的画册价值就越高。所以，一幅好画作往往是被人收藏保存起来的，而不是卖掉换钱的。”
侯婷婷若有所悟：“听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有些道理。”
侯小江又说：“但是，也许你不应该因此而失望，相反，我觉得，如果你真的把你的画作拿到拍卖行拍卖，一定会引起轰动的。”
侯婷婷愣住了，半晌没说话。
侯小江看着她，说：“你想一想，如果你能够把你的画作拍卖，获得巨额利润之后，你会怎么做呢？”
侯婷婷沉默着，半晌没吭声。
侯小江又道：“我认识一个朋友，他对于古玩有很深的研究，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助你联系一下他，让他们见一面。”
“谢谢你，侯先生。”侯婷婷露出一丝笑容，“我会仔细考虑一下的。”
“嗯，”侯小江点点头，“不急。毕竟我们只是萍水相逢。你慢慢考虑就好。”
侯婷婷端详了侯小江片刻，迟疑着说：“其实……侯先生，我今晚约您出来，是有件事想求您。”
侯小江说：“你说。”
侯婷婷咬了咬唇，鼓足勇气说：“侯先生，我知道您是一名律师，我想请您帮我申请一份离婚协议。”
“离婚？”侯小江有些意外，“你跟丈夫闹矛盾了吗？”
侯婷婷叹口气，摇头说：“不，没有，只是……我不想再过那种日子了。我累了。”
“累了？”侯小江看着她。
侯婷婷抬手揉了揉眉心，说：“是啊，我也不知道从哪儿突然冒出一股邪火，每天都憋着，想找人倾诉。我也曾经努力地克制自己，试图忘记他。但是，越是克制，它就越是钻进我的骨髓里。我真的快受不了了。”
侯小江安慰道：“那你为什么不去找你丈夫谈一谈？他可能也有难处。”
侯婷婷苦涩地笑了：“我也想谈，但是……我害怕。”
侯小江怔住了：“为什么？”
侯婷婷犹豫片刻，才说：“我担心我提出要跟他分居两地的条件，会遭到拒绝，甚至会让他恼羞成怒。我不敢赌，也输不起。”
侯小江问：“你丈夫有孩子吗？”
侯婷婷茫然地摇摇头：“没有，只有一个女儿。”
侯小江问：“他们感情不好吗？”
“不好。”侯婷婷垂首，无奈地叹息道，“我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喜欢我，我也曾经试图改变他。可是，他总是一味地逃避我，根本不给我靠近他的机会。”
侯小江问：“所以你觉得，你们的婚姻毫无希望了，才选择和平分手？”
侯婷婷苦笑一声，说：“是啊，我早该料到结果的。可能我们俩注定没有缘分吧。”
“既然你觉得没有缘分，又为什么还想挽留呢？”
侯婷婷顿时哑口无言。侯小江又说：“我觉得，婚姻最忌讳的就是放弃。一旦放弃，就等于失去全部。即使你们的婚姻并非由爱产生，但如果连最基础的信赖与忠诚都失去了，这个婚姻也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
侯婷婷喃喃地说：“可是，我现在已经没办法坚持下去了。”
侯小江说：“如果他不肯离婚，你就不打算和他复合吗？”
侯婷婷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你们的感情，已经破裂到连沟通都困难的程度了吗？”
侯婷婷叹息：“是啊……我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更不知道他在外面养了多少情妇……我觉得自己简直就像个傻瓜。我原本以为，只要我努力，就可以改变他的观念，可惜，我太低估他了。”
侯小江微微笑了笑：“那么，你需要我帮你吗？”
侯婷婷抬眼看向侯小江。
侯小江微微颔首，用肯定的语气说：“当然。我想，我或许能帮到你。”
侯婷婷立刻坐直身体，满怀期待地看着侯小江。
侯小江淡淡地笑了笑：“这个……恐怕需要你付出一些代价。”
侯婷婷一愣，随后便说：“只要您能帮我，别说是付出代价了，就算是牺牲我的生命，我也毫无怨言！”
侯小江笑了笑，说：“其实，这件事很简单。只需要你做出一些姿态就行了。”
侯婷婷皱起眉头：“做出什么姿态？”
侯小江指了指桌子上的咖啡杯：“把咖啡泼到他脸上。”
侯婷婷呆住了：“什……什么？”
“没听清楚吗？”侯小江挑眉说道，“我刚刚说了，你只需要做一件事。把你手上的咖啡泼在你丈夫脸上。”
侯婷婷的表情僵硬了，半晌才艰难地问：“这……真的能达到效果？”
侯小江点点头：“相信我。这对你而言，只是举手之劳。”
侯婷婷迟疑片刻，终究是端起咖啡杯，慢吞吞地走到窗边，将杯子倒扣过来，将杯底朝上，然后轻轻地推到窗台上。
侯婷婷紧张得额头沁汗，双臂颤抖着，手掌握紧咖啡杯，闭了闭眼睛，将杯沿往前凑了几寸，然后猛然睁开眼睛，朝着玻璃窗外一泼。哗啦，玻璃窗被咖啡浸透了，碎了一地的玻璃渣子。
侯婷婷松了口气，回转身来，却见侯小江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侯婷婷惊诧地问：“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从你泼咖啡的时候我就来了。”
侯小江拍拍她的肩膀：“不要紧，你的动作很标准，泼完以后，还顺势退了几步，免得溅到自己。我很佩服你的勇气，也很羡慕你。”
侯婷婷不解地问：“我……我为什么要……要勇气？”
侯小江微微一笑：“因为这种泼咖啡的方式，不仅仅是勇气，更重要的是决绝。”
侯婷婷沉默了，神色黯然。侯小江说：“其实你应该明白，就算你再怎么坚持，也换不来他丝毫的怜悯。”
侯婷婷苦笑着说：“我当然明白，只是……只是我始终觉得自己做错了。我想，只要我肯认输、妥协，他就一定会愿意跟我重归于好的。我真是太蠢了，我以为，他对我的感情，是永远不会消磨掉的。可是，我错了，我不该那么天真，以为我们可以长久的……可是，我却忽略了，我的存在，会给他带来巨大的压力。我甚至会成为他的软肋。我太愚蠢了。”
侯小江劝慰道：“其实，你并不愚蠢。我曾经试图跟踪过他，我发现，在某一段时间内，他确实比较放纵。但是，每次当他提起你的名字时，他的目光中流露出的，依旧是深藏不露的痛恨与厌恶。所以，即使是在那段特殊时期，你仍然是他唯一爱着的女人，这一点毋庸置疑。”
“谢谢您，先生。”侯婷婷感激涕零，“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侯小江微笑着说：“你不用担心，我既然敢找你帮这个忙，自然已经想到了解决办法。我想，你只需要配合我，按照我的吩咐做就行了。”
侯小江拿起手包，说：“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侯婷婷不解地看向侯小江：“去哪儿？”
侯小江微微一笑，示意她跟上自己。两个人乘电梯来到地下停车场。
侯小江走到一辆黑色轿车旁，敲响了车门。
车门打开，坐在驾驶座上的，竟然是柳辰。
柳辰下了车，替两位拉开车门，请两人进入副驾驶座。
“谢谢。”侯婷婷礼貌地冲柳辰道谢。柳辰微笑着摇了摇头，关上了车门。
侯小江径直走到驾驶室，启动汽车，调整好座椅靠背，然后对侯婷婷说：“系好安全带。”
侯婷婷赶紧照办。侯小江又说：“等会儿我会开快车，可能会稍稍颠簸一些。如果你害怕的话，可以抓紧扶手。”
侯婷婷连忙摇头：“不会不会，我可以的！”
侯小江淡淡一笑：“嗯。坐稳了。”他猛踩油门，车速顿时飙升了起来。侯婷婷吓得差点叫出声来，连忙伸出手死死抓住扶手。
侯小江嘴角浮现一抹浅浅的笑容：“怎么样，感觉还好吧？”
“嗯。”侯婷婷咬牙忍受着，不忘夸赞道，“您开车技术真好。”
“呵呵。”侯小江笑了笑，说，“你可别夸我，这车我都开习惯了。”
侯婷婷愣了愣，随即释然。是啊，像侯小江这样年轻的男士，最喜欢的恐怕就是炫耀和炫富了。
车速渐渐慢下来，侯小江把车停到路边的绿化带前，扭头对侯婷婷说：“下车吧。”
侯婷婷刚下车，就听见侯小江说：“你跟我来。”
侯婷婷疑惑地跟在侯小江身后。两人穿过树木丛生的街道，走上蜿蜒曲折的山坡，又往上走了许多距离，终于抵达一栋豪华而古朴的建筑物面前。侯小江指着眼前这栋房屋说：“这栋房子叫‘清源居’，你应该听说过吧？”
侯婷婷茫然地点头：“清源居是一家餐馆吗？我没听过啊，它在哪儿呢？”
侯小江笑了：“我骗你的。”
侯婷婷傻眼了：“骗……骗我？为什么要骗我？”
侯小江摊了摊手，说：“这栋房子是我父亲留给我的，但这几天，我想将这套房子转卖给你。”
侯婷婷吃惊地瞪大眼睛：“转卖给我？这……这太突然了吧？”
侯小江叹口气，说：“我也不想，但是，你知道的，这种东西，我根本无权处理。”
侯婷婷怔了半晌，才勉强挤出笑脸：“侯先生，您……您这是在开玩笑吗？”
侯小江摇了摇头，说：“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侯婷婷呆滞片刻，才艰难地咽了咽唾沫：“可是……”
侯小江平静地说：“这几天，我反复思考，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似乎也没有到非要在一起的程度。毕竟，你不肯答应和我结婚。”
侯婷婷低头不语，双肩剧烈颤抖。侯小江继续说：“而且，我也不愿意强迫你做不愿意做的事情。我想，或许我们应该保持适当的距离，这样对彼此都好。”
“可是……”侯婷婷抬头望着他。
侯小江摆摆手，说：“我们都冷静一下吧。”说完，侯小江转身朝楼道走去。
侯婷婷站在原地，久久凝视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道口。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侯小江走过去打开门，侯婷婷站在门外。她低着头，神色沮丧：“对不起。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我懂，”侯小江拍了拍她的肩膀，“进来吧。”
侯婷婷跟在侯小江身后走进书房。
书房里，陈设简洁却极有格调，窗台上放着一盆兰花，墙角摆着几幅名画。
“坐吧。”侯小江招呼侯婷婷。
侯婷婷拘谨地在椅子上坐下。她抬头看看侯小江，忽然觉得侯小江比她高了一截，而且显得成熟稳重许多。
“喝点什么？咖啡还是果汁？”侯小江问。
侯婷婷忙摆摆手，说：“我不渴。”
侯小江笑了笑，说：“你今天晚上住这儿吗？我给你收拾一下客房。”
“我……不，我不住。”侯婷婷说，“我只是……我只是想感谢你。”
“哦？”侯小江挑眉，“怎么感谢？”
“我……”侯婷婷咬着唇，迟疑着，说不出话来。
“你是想……”侯小江试探性地说，“请我吃饭吗？”
侯婷婷羞涩地点了点头。
侯小江微笑着说：“这倒是不错，不过，最近我恐怕没时间陪你了。我刚买了套别墅，准备把它转卖掉。如果你有兴趣的话，不妨参与竞价。”
侯婷婷睁大眼睛：“别……别墅？”
“是啊，”侯小江说，“我已经委托律师办过户手续了，过段时间就搬进去。你要是想购买的话，随时欢迎。”
“你……买别墅？”
“是啊。”
侯婷婷犹豫片刻，鼓足勇气说道：“侯先生，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卖掉那幢别墅？”
侯小江淡淡一笑：“因为我已经不需要那幢别墅了。”
“那是你父母留下来的……”
“是啊，”侯小江叹息道，“不过，他们现在不在人世了。我已经把房子交给律师处理了。”
“可是……”侯婷婷说，“这栋别墅，你是打算……送给我吗？”
“当然。”侯小江坦然道，“那栋别墅是你的了。”
“可是……”侯婷婷仍旧犹豫着。
侯小江说：“怎么了？你不喜欢吗？”
“不……”侯婷婷连忙摇摇头，说，“我只是……”
侯小江温和道：“别急，慢慢说。我听着呢。”
侯婷婷抿了抿嘴唇，说：“侯先生，那栋别墅是您父母留给您的遗产，你完全可以保留它，不必卖掉。”
“我父母？”侯小江笑着反问，“抱歉，我不记得了。或者说……我根本不记得我有父亲。”
侯婷婷惊讶地捂住了嘴巴。
“我爸妈在我六岁那年就死了。”侯小江淡淡道，“那幢别墅是我叔叔婶婶家的。”
侯婷婷愣住了。
“我叔叔婶婶都不在了，”侯小江苦笑道，“我又哪有钱继承他们留下的财产呢。”
“原来……”侯婷婷喃喃道，“原来你……”
“你不用同情我，也不用愧疚。”侯小江淡淡道，“我早已习惯了孤独。我很庆幸，我拥有一颗坚硬的心脏。”
“可是，”侯婷婷皱眉道，“既然你没有父母了，你的叔叔婶婶也都离异了，你为什么不找个伴儿呢？”
侯小江耸了耸肩：“我也很想。可惜我一辈子都无法找到另一半。”
侯婷婷似乎有些不安，她轻轻握紧双拳，低着头不敢看侯小江。
两人静静对视片刻，侯小江忽然笑道：“其实我觉得，你挺像我一位老同事的。”
侯婷婷抬头望向他。
侯小江笑了笑：“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对吗？”
“侯先生，我不太明白。”侯婷婷摇摇头，脸颊上浮起两朵红晕。
侯小江站起来，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合同递给侯婷婷，说：“你可以仔细看看。”
侯婷婷接过合同，认真翻看起来。
合约是侯小江和侯婷婷之前谈过的那份合约。条款并未改动，但内容变化不少。
合同规定侯婷婷帮助侯小江寻找失散的弟弟。
合同结束的字句是：侯小江将支付侯婷婷三千万人民币的酬劳。
侯婷婷惊讶地抬起头，看着侯小江。
侯小江微微一笑：“这笔钱，就算是我借给你的吧。等你什么时候找到弟弟，再还给我就行了。”
“这……这太多了！”侯婷婷赶紧摆手拒绝。
侯小江笑了笑，说：“我相信你的能力，你肯定能够找到自己的弟弟，这笔钱也不用还给我，就当是提前预付的辛苦费吧。”
侯婷婷沉默许久，终于点头道：“好吧，我答应你。”
侯小江松了口气，微笑道：“谢谢你。”
侯婷婷低下头，不敢看他。
侯小江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今天晚上还有事，所以……咱们改天见吧。”
“嗯，好，再联系。”侯婷婷匆匆说了一声，便走出了咖啡厅。
她一路跑回办事处，刚坐下喘口气，手机响了。
“喂？”侯婷婷接起电话。
“是侯婷婷吗？”手机那边传来一个陌生的男人声音。
“我是。请问你是……”
“你好，我叫张晓峰。是一名摄影师。最近正在跟踪某部剧组，需要一个女主角，你感兴趣吗？”
“呃……”侯婷婷迟疑片刻，问道，“我不做演员的。”
“哦，我知道，”张晓峰笑道，“我看过《青花瓷》的片花，你演得非常棒，而且形象也不错。我希望你参加我的采访。”
“采访？”侯婷婷顿时犯难，“我恐怕没时间……”
“放心啦。不耽误你工作，就是随意聊几句，你不愿意的话就挂掉吧。”张晓峰说。
侯婷婷叹息道：“好吧，那麻烦你把时间和地点发给我吧。”
张晓峰报了酒店房号，然后挂断电话。
侯婷婷放下手机，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激荡不已的情绪。
她打开手机，搜索了一下那部《青花瓷》的片花，果然是一场非常精彩的戏。
侯婷婷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的初恋。
初恋是她毕业之后才遇到的。当时她在广告商面前被选中做模特儿，但因为姿色平庸，所以一直混不开。
当她去试镜时，却被侯小江的表现震撼了。
侯小江长得帅，演技更好，简单几个镜头就让她心跳如鼓。
“你觉得我适合拍戏吗？”侯小江问道。
“很适合！”她毫不犹豫道。
当她穿上古装时，她仿佛回到了年轻时代。她觉得自己浑身充满活力，仿佛整个世界都鲜艳明亮起来。
那个瞬间，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或许真的可以做明星。
她立即决定签约中原娱乐传媒集团，从此进入娱乐圈。
但侯小江告诉她，他只是一名编剧。虽然编剧也能拍电影，但不受欢迎。
侯婷婷有些犹豫。侯小江又说，他是一名编剧，只能写一些网络小说和电影的原着剧本，拍电影的事暂时没法儿帮忙，让她耐心等待。
这样一来，侯婷婷反倒有些患得患失起来。
直至今天，她终于见到了侯小江，听到了侯小江这番话。
她的内心渐渐坚定起来。
她决定尝试一次。
尽管这样冒险。
傍晚时分，陈小旭在办事处附近租了家酒店。她洗完澡躺在床上玩手机，突然看到一封邮件。
“小旭！你看我拍的照片，是不是很漂亮？”柳雨凉发来了朋友圈。
柳雨凉：“我今天下午拍了两组照片，其中一组比较符合你的审美，你先看看。”
“哇！”
“还有一张是你自己拍的。”
柳雨凉把另外一张图片发过来，是一张侧脸的自拍。
柳雨凉：“你看看这个效果，这是我自拍的时候。我觉得我还挺帅的。”
“哈哈哈，我觉得也是。”
陈小旭点开了那组照片。
她看着屏幕上那个清纯秀丽的少女，眼神逐渐恍惚起来。
“是吧？我也觉得好看！”柳雨凉高兴地说，“我也这么觉得！”
“对了，我找了家餐馆，咱们晚上吃火锅吧。”
“嗯嗯。好，你把位置发给我。”
柳雨凉发来位置信息，并附上一张截图，说是那家餐馆的菜谱，让她注意一下。
侯小江：“我就不去了。我还有别的事。”
柳雨凉：“什么事啊？”
侯小江：“我约了人谈生意。你跟你闺蜜去吧，吃完饭记得早点回家。”
“嗯嗯，你不用担心我们俩。你快去忙吧。”
侯小江收拾东西离开了。
陈小旭盯着手机屏幕，陷入沉思。
柳雨凉：“小旭？小旭？”
“哎！我在呢。”
“你有什么事吗？”柳雨凉问。
“我觉得……我好像认识这个男的。”
“是吗？你怎么认出来的？”
“我……感觉。”陈小旭犹豫道，“但我想不起来他的名字。”
“那算了。你想不起来就忘了吧。”柳雨凉宽慰道。
“嗯，”陈小旭应了一声，忽然又道，“我觉得他很眼熟，就是想不起来。你说……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他？”
“呃……也许吧，”柳雨凉含糊道，“我觉得可能是因为他比较有名。”
陈小旭沉默了。
柳雨凉：“怎么了？”
陈小旭：“没有，我只是有点累，想睡觉。”
“那我不打扰你了。”
挂断电话后，柳雨凉心里暗暗嘀咕。陈小旭今天怪怪的，不知道怎么回事。
不过，陈小旭这种状态，柳雨凉觉得还挺好的。她最怕陈小旭想太多，胡思乱想。
她放松地躺在床上，拿起遥控器换台。她刚打开一个节目，门铃响了。
她走到猫眼一看，顿时吓了一跳。
侯小江站在门口笑眯眯地朝她挥手。
侯小江走进屋子。
“你来啦。”柳雨凉招呼道。
“嗯，我来蹭饭，你介意吗？”侯小江说，“顺便给你带了几瓶饮料。”
“不会，我们家冰箱里满了，你随便喝。”柳雨凉说，“对了，我妈做好了晚饭，现在正在准备，估计再过半个钟头就能吃了。你坐一会儿，或者先去沙发上休息一下？”
“没事，我陪你聊会儿天。”侯小江笑眯眯道。
柳雨凉看了看表，说，“都七点了，我去叫我妈，让他们早点开始做晚饭。”
侯小江摆摆手，“你去吧，不急。我和阿姨先聊聊。”
“哦。”
柳雨凉转身往厨房跑。
侯小江走进客厅，四处打量。
“没有，我没有不喜欢，”侯小江连忙说，“我只是觉得这些家具都很漂亮。而且，我住的地方也不错。”
“哦？”侯婷婷挑眉，“你住哪里？”
侯小江指了指楼上，“二楼。”
侯婷婷惊讶极了：“你买了房子？”
“对呀。”侯小江说。
“是的。我已经付了首付，剩下的等分期付款。”
“你才读研究生吧？你怎么有钱买房？”
“我爸帮我存的，所以不用分期付款。”
侯婷婷皱了皱眉，“如果我没猜错，你爸应该很疼爱你吧。”
侯小江微微一怔，低下头，“我爸其实……不是很喜欢我。”
“为什么？”
“他一直希望我成材，然后继承他的衣钵。”侯小江苦笑道，“他一向严厉。不允许我懈怠。我每次都是拼命地复习。”
侯婷婷安静片刻，叹了口气。“抱歉。”
侯小江抬起脸，露出灿烂的笑容，摇头道，“没关系。我从小就明白这个世界的残酷与冷漠。”
侯婷婷轻声道：“其实……我父母也不喜欢我。”她垂眸，“他们总是逼迫我，甚至不顾我的反抗将我嫁出去。我不敢违背他们的意愿，就只能乖乖听他们的安排。”
“结婚之后，他们依然没有停止过对我的压榨。”侯婷婷说，“他们想要一个继承人。”
侯婷婷自嘲地笑了笑，“我不想跟他们争论这件事情。因为无论我说什么，他们都会找各种借口来否定这件事情。我只能妥协。”
侯小江握紧拳头，“对不起。”
“没什么。”侯婷婷说，“你别难过。”她伸手拍了拍侯小江的肩膀。
侯小江低着头，没有说话。
两人沉默了一阵。侯婷婷说，“侯小江，谢谢你。”
侯小江摇摇头，“你不用谢我。这本来就是我欠你的。”
侯婷婷愣了一下，“这是什么意思？”
侯小江说，“你忘记了吗？当初是你救了我，又收留我在你家住了好几天，照顾我。”
“可你不需要啊。”侯婷婷认真地说，“我们不熟悉。”
“但是你是我第一个朋友。”侯小江微微扬唇，“虽然我现在已经毕业了，但是还是希望能够和你继续保持联系。”
侯婷婷笑了起来，“那祝我们越来越好。”
侯小江点头，“好！”
吃完晚饭后，侯小江离开了。
柳雨凉洗完碗，刚走出厨房，就被柳风远拉住胳膊：“你今天见的是谁？”
柳雨凉说：“一个高中同窗。”
“他是做什么的？”柳风远问。
“这样啊……”柳风远顿时松了口气，“我还担心呢。”
“爸，您担心什么？”柳雨凉纳闷道，“我和他挺好的呀。”
“嗯，你确实长得好看，比电视上那些演员都好看多了。”柳风远欣慰地摸了摸她的脑袋，“但是男人嘛，尤其是像你这样的年纪的男人，总是喜欢花言巧语，骗女孩子。爸担心你会吃亏。”
“嗯？”
“我和侯小江真的没啥。”柳雨凉说，“您放宽心。”
“我放心你？”柳风远哼唧，“我怎么能放心你？你都这么大了，我还没操过心呢！”
柳风远又道：“你妈最近身体也不舒服，咱俩得快点给她造孙子才行啊。”
“你不想早点给你爸添孙子？”柳风远瞪眼，“你想干什么？”
柳雨凉赶紧摆手：“没有，没有，我绝对不会乱来的！”
柳风远满意地拍拍柳雨凉的脑袋，“那你就加油啊。”
第二天，侯婷婷打来了电话，约柳雨凉晚上一块儿去逛街，顺便买东西，补办户口。
柳雨凉答应了。
侯婷婷把她带到了附近的商场。侯婷婷选了条裙子，柳雨凉拿起来一看，觉得有点贵。
侯婷婷道：“我穿过几次，感觉还挺合适。”
柳雨凉犹豫了一下，“还是算了吧。”她看了看价格，“这个牌子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
侯婷婷说：“我们店长的儿媳妇怀孕了，店长请客，送了我们一套。”
侯婷婷说：“你试试嘛，不然我们去别的地方再挑选？”
柳雨凉只好换上了衣服，镜子里的自己美丽动人，连侯婷婷都忍不住惊艳了一瞬间，赞叹道：“真好看。”
侯婷婷帮她整理裙摆，“等孩子出生之后，你再穿更好看。”
“嗯。”柳雨凉点了点头。
“对了。”侯婷婷说，“你知道这个店长是谁吗？”
“谁？”
“侯小江。”侯婷婷压低声音，“我听说，侯小江原先是一名律师，不知道为什么，辞职了，改成了这家婚纱摄影店的副店长，据说是因为他老婆怀孕了。”
柳雨凉愣住了。
侯婷婷继续说：“这件事情我也是偶尔听人说的，不知道准不准。”
“哦。”柳雨凉点了点头，心想原来侯小江居然是律师？难怪当初会帮助陈浩南。她转念一想，既然侯小江这么厉害，怎么不继续当律师了呢？她想了想，忽然明白了什么，“侯小江他……”
侯婷婷笑道：“我也不知道。”
柳雨凉若有所悟。
两个人逛街结束后，侯婷婷送她到楼下，看着她进去，才转身离开。
柳雨凉刚坐电梯下来，突然听到侯小江叫自己。
侯小江站在电梯口等着她，见她走过来，伸手拦住电梯按键：“这个是我的名片，如果你想找我，可以直接打这个电话。”
“好的。谢谢。”柳雨凉接过名片，发现上面印着一张侯小江的照片，看着还蛮清秀斯文的。
“我姓侯，叫侯小江。”侯小江朝她微微一笑。
“我记住了。”柳雨凉说，“那我先走啦。”
侯小江朝她挥了挥手：“再见。”
柳雨凉乘坐电梯下了楼。
侯小江站在原地，静默良久，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烟点燃了，轻轻吐了口雾气，望向窗外。
侯婷婷的车停在路边，正在等他。
侯小江走到车边，侯婷婷替他拉开了车门：“上车吧。”
“嗯。”侯小江钻进汽车，靠在椅背上，“我们今晚要去哪儿？”
“去看电影？”侯婷婷问。
侯小江摇了摇头：“太无聊了。我们去酒吧吧？”
侯婷婷沉思片刻，点了点头：“可以。”
侯小江：“我知道有一家酒吧不错，我带你去。”
侯婷婷：“好啊。”
侯小江带侯婷婷去了附近一家酒吧。
侯婷婷进入酒吧后，环顾四周，发现里面并非全然乌黑，而是点缀了许多彩色灯光和五颜六色的气球。
“这种地方很吵的，你喜欢吗？”侯小江问。
“不，我喜欢安静。”侯婷婷笑道，“不过这种地方很容易遇到熟人。”
“是吗。”侯小江淡淡一笑。
侯婷婷问：“要喝酒吗？”
“不用。”侯小江摇头。
侯婷婷看了看表：“我去一趟洗手间，你坐在这里稍等一下，等会儿我们就出发。”
侯小江说：“去吧。”
侯婷婷走后，他独自坐在沙发上等待着，时间渐渐流逝，酒吧内的人越来越多，舞池的音乐震耳欲聋。
侯小江拿起桌上的冰啤酒，倒了一杯喝掉，放下杯子后，又给自己倒满了一杯。
他把杯中酒慢慢饮尽，眼角瞥向某个位置。
侯婷婷从洗手间出来，脸颊红扑扑的，显然被灌醉了酒。她踉跄地走过来，扶着墙壁说：
侯小江笑道：“怕你迷路。”
“哼……”侯婷婷笑道，“我才不会迷路！”
侯小江揽着她往座位上走去，“好好好。你最聪明，行了吧？”
侯婷婷坐在沙发上，抱怨道：“这里好热啊。”她摸了摸额头的汗水。
侯小江说：“那我们去吹风？”
“好啊。”侯婷婷立即说。
两人走出酒吧，侯小江脱掉西装递给她，侯婷婷披在肩膀上，感受着夜风拂面而来，顿觉舒爽。她说：“这里真舒服啊，不愧是帝都。”
侯小江说：“我们换个地方吧？”
侯婷婷说：“不用了，就在这里吧。”她指了指前方，“就那边！”
侯小江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只见酒吧外有条河，此刻夜色朦胧，天边挂着几颗星星，月亮隐藏在云后，河水潺潺流动，像一条银白色的细线。
侯小江说：“我们就去那边吧。”
“好啊！”侯婷婷兴奋地说，“走，走走走！”
侯小江便陪她沿着河岸走过去。
侯婷婷走累了，停下来歇息，侯小江便把西装脱下来盖在她的膝盖上。
侯婷婷抬眸看他：“谢谢。”
侯小江低声笑：“跟我还这么客气呢。”
“因为是朋友嘛！”侯婷婷歪着脑袋笑道。
侯小江搂住她的腰，凑到她耳旁：“既然是朋友，那我就亲你一下？”
侯婷婷侧脸，笑骂道：“你讨厌啦！”
她双颊绯红，眉眼含春。
侯小江笑了笑，又将头埋在她脖颈处，呼吸温柔地落在她肌肤上。
侯婷婷被他蹭得痒痒的，推了推他：“别闹！我快喘不过气了！”
侯小江低笑：“我帮你扇风？”
侯婷婷嗔怪：“讨厌！”
侯婷婷睁开眼睛，怔忡了片刻，随即露出笑意。
侯婷婷忽然转过身，趴在侯小江胸口：“今晚……我们睡在这里吧？”
侯小江愣了一秒钟，反应过来后欣喜若狂，捧着侯婷婷的脸：“什么？”
侯婷婷笑道：“我说，咱俩今晚……”
侯小江激动地打断她：“婷婷！”他紧紧握住侯婷婷的手，“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侯婷婷认真地看着侯小江，“虽然我还没准备好，但我愿意试试。”
侯小江激动地问：“你真的愿意吗？”
“嗯。”侯婷婷郑重其事地答道，“你愿意娶我吗？”
侯小江愣住了。
“你……你在说什么？”他问，“你不是一直……很爱李建设吗？”
侯婷婷叹息道：“我是很爱他，也知道他是真的喜欢我。可是我更害怕失去他，尤其是当我们之间横亘着这样的误会时，我更加害怕。我不希望他恨我，更不希望他再一次消失，所以我必须努力抓牢他，即使……即使他永远不肯原谅我，至少我可以和他在一起。”
侯小江沉默许久，说：“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侯婷婷坚定地点头。
侯小江说：“好。”
侯婷婷问：“你呢？你愿意娶我吗？”
“我当然愿意了！”侯小江说，“我求之不得！”
侯婷婷扑哧一笑，说：“我还以为你要先拒绝我，然后才答应呢！”
“傻瓜！我怎么可能舍得拒绝你！”侯小江说，“你放心吧，这辈子，除非我死了，否则我不会让你伤心的。”
冰凉的刺激令她稍稍恢复意识。她睁开眼睛，见到侯小江焦急担忧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侯小江瞪她一眼，“你笑什么？”
“想不到你这么快……”
“那是因为我太爱你了。”
侯婷婷搂住他：“谢谢你。”
“谢我什么？”侯小江问。
“谢谢你这样宠着我。”
“如果你觉得我是在宠着你，那就算是吧。”侯小江说，“我现在很高兴，所以无论做什么都值得。”
“嗯……”侯婷婷点点头，“其实，我也挺高兴的。”
侯小江抱着她走出洗手间，把她平放在床上。
“饿了吧？”侯小江摸摸她的肚子，“想吃什么？”
“随便。”
“那咱们就出去吃饭吧。”
侯小江牵着侯婷婷离开宾馆。
两个人坐车来到商场附近，侯小江带侯婷婷去吃西餐。
他选了一家法式料理店，装潢优雅精致。
侯婷婷刚喝完一杯柠檬汁，侯小江就拿过纸巾擦拭掉了她嘴角的酱汁。
“侯小江，你对我真好。”侯婷婷感慨道。
“当然，你可是我未婚妻。”
“还有多久才举办婚礼？”
“应该就是明天。”
“这么快？”
“不快了，我爸妈都催我好久了。”
“呵呵……”侯婷婷笑了笑，“我记得之前有次看电视，电视上说，要等到明天早晨八点钟，新娘子才可以嫁给新郎官呢。”
“是啊。”侯小江抬腕看了看表，“差不多该吃晚饭了。咱们先去吃饭，然后再逛街，好吗？”
“好啊。”
两人来到附近的一座购物广场。
侯小江带着侯婷婷走进一家品牌服饰店。
“今天是周末耶。”侯婷婷说。
“是啊。”
“那我们买两套情侣装吧！”
侯小江挑眉看了侯婷婷一眼：“穿情侣装去参加酒宴？”
“怎么啦？”侯婷婷眨巴着眼睛，俏皮地笑道，“我们是夫妻嘛。”
“我不希望你穿着情侣装参加酒宴。”侯小江认真地说，“这样只会显得我不够绅士，丢人。”
“好吧。”侯婷婷嘟囔了一句，“那你帮我买衣服，不许你花钱。”
“知道了。”侯小江答应下来。
侯小江带侯婷婷走进试衣间，替她挑选了两套休闲款式的连帽卫衣和牛仔裤。他拿过衣架上挂着的一条深灰色长裙递给侯婷婷。
“穿这件吧。”他说。
侯婷婷接过来，在镜子前转了个圈。
“挺漂亮的，我很喜欢。”侯婷婷对自己的衣服比较满意。
侯小江拉着她的手往更衣室走：“那我就送你这个了。”
侯婷婷摇摇头：“不行，这是你送我的第一件礼物，我必须收下。”
“你不要？”
“不要。”
侯小江把侯婷婷按在椅子上，从包里掏出一支口红塞进她手里。
“不用跟我抢，你用就好。”
“这是你买给我的东西，我不能独占。”
“傻瓜，你是我女朋友。”
侯婷婷微笑着，轻轻抚摸着手里的口红。
侯小江说：“我帮你把鞋换成运动鞋。”
“好啊。”侯婷婷点点头，“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你想去哪儿？”
“不知道。”侯婷婷耸肩，“反正听你的安排。”
侯小江想了一阵，说：“既然你想逛街，不如去商场看电影？”
“好啊。”侯婷婷点头，“那我们快走吧。”
于是侯小江陪侯婷婷去商场买了电影票，又买了爆米花和饮料。
两人找了一家咖啡厅坐着，边聊天边等待片刻之后的电影上映。
“你喜欢看什么类型的片子？”侯小江问。
侯婷婷托腮思考了一番：“我喜欢《大话西游》。”
侯小江愣住了。
“为什么？”
“因为孙悟空最后被压在五指山下时，说‘我不甘心’，我想看他挣扎求饶。”
侯小江叹了口气，说：“其实我喜欢看《唐僧传奇》。但是这种片子太短了，一分钟都看不完，而且观众看得特别累，我怕他们会睡着。”
“那《大话西游》呢？”侯婷婷笑眯眯地问，“那部电影不错啊。”
“我喜欢里面的白龙马。”
侯婷婷撇撇嘴：“我看你根本不是看孙悟空。”
“为什么这么肯定？”
“直觉啊。”侯婷婷理所当然道，“直觉告诉我，你并不是真的喜欢孙悟空，你更像是看戏。”
侯小江失笑道：“我不懂你们女人。”
侯婷婷说：“我也不懂你们男人，明明看起来都是很爱很爱对方，却非要互相伤害。”
侯小江苦笑了一声。
“你在看什么？”侯婷婷见侯小江拿着一份杂志在发呆。
“这里有一则新闻。”侯小江翻到一张照片，递给侯婷婷看，“你觉得这两位女士怎么样？”
侯婷婷低头扫了一眼，说：“都长得不错。不过这些女人的身材怎么都这么好？”
“你这是什么逻辑啊？”侯小江哭笑不得，“难道我们男人就不需要丰胸吗？”
侯婷婷说：“你可以先把胸弄成平的啊。”
“爱？”侯婷婷嗤鼻，“我才不信。”
“真的。”侯小江举例说明道，“就像有人说，男人的爱是‘我爱你’一样。”
侯婷婷扑哧一笑：“你还挺幽默的。”
侯小江说：“其实这些报纸上写的东西未必全对，但是有一句话我很赞同：‘每个人的爱都不尽相同。’”
侯婷婷沉吟片刻，抬起头来认真地说：“虽然我不太清楚你说的这句话的含义，但是我觉得它应该挺有哲理的。”
侯小江点头道：“我刚毕业的时候，有一段时间非常迷茫，感觉活着毫无价值，甚至想要放弃，觉得自己就像一具行尸走肉。”
侯婷婷静静聆听着。
侯小江继续说：“那时我觉得整个人都变得木讷麻木，没有灵性，浑浑噩噩地混了几年，突然某一天醒过神来，发现自己竟然成了医生。”
侯婷婷吃惊地睁大眼睛：“医生？！”
侯小江点点头：“我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努力提高自己的专业素养，但是没有用。”
“为什么？”
“我不是从事临床研究的医师。我只能从基础教育开始读，再往上就是博士后了。我想要出人头地，除非我愿意放弃现在所拥有的一切，进入更广阔的领域。”侯小江顿了顿，“那时我想，或许我会去从事教师工作吧。”
“你选择了教师？”
“嗯，教师。我父母早亡，我一直靠叔婶供养。后来叔婶离婚，各奔前程。叔叔留下一个孩子，是个儿子，我就被寄养在叔叔家。”
“然后呢？”
“我从小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爷爷奶奶都是普通的工薪阶级，一辈子没有多少钱。他们只能依靠自己，我就帮着爷爷奶奶做一些简单的农活。爷爷奶奶退休后，在附近乡村建立了一个小诊所，收治一些轻微疾病和贫困患者。后来我大了，也就参加了医疗援助。”
侯婷婷点点头：“这么说，你很幸福啊。”
侯小江说：“幸福倒谈不上，就是比较顺遂罢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选择做记者吗？”
“我猜，你是为了追寻更好的医疗技术，对吗？”
侯婷婷笑了一下：“我确实是为此付出了巨大的努力。我们的科技水平比较落后，但是医院也逐渐完善了起来。我曾经想过，如果我将来有了条件，希望能够带领一批优秀的医务工作者去到更大更繁华的城池，为更多的人服务。”
侯婷婷又叹口气：“不过这种事情太遥远了。我现在只是个小记者，而且我还要养孩子。等我赚到钱，估计都三十好几了吧。”
“你还这么年轻。”侯小江说，“何况你有梦想，有抱负。”
侯婷婷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谢谢你的鼓励。”她转移话题，问侯小江，“最近网络上有关于你的传言很多啊，你有什么想法吗？”
侯小江说：“你指哪些？”
侯婷婷说：“比如说你的名字。我知道你姓侯，叫侯小江。这是你自己取的吗？”
“我爸妈给我取的。”侯小江说，“我原本叫侯浩轩。”
“哇哦！”侯婷婷说，“怪不得你长得这么帅气。”
“因为我爸妈都喜欢我的名字。”侯小江笑了笑，“我妈还说，我要是像她多好，美丽端庄又温柔体贴。”
侯婷婷忍俊不禁：“你爸妈真逗。”
“他们是特别朴实的人。”侯小江叹息一声，“我小时候总盼着长大，但是等到长大之后，却又特别渴望长久地停留在童年。”
侯婷婷安静地倾听着。侯小江喝了一口咖啡，继续道：“我从小就特别羡慕那些能玩的、能闹的小朋友，因为我总是独自待在角落里，不敢跟陌生人交流。我很害怕孤单，但是我又很向往热闹，因为我希望周围的环境能够带给我温暖……可以说，我的一生，缺乏足够的温暖。”
侯婷婷说：“我很难理解为什么你会产生这种感受？你这么阳光健康。”
“因为当你身边充满了虚伪和假象时，你才会感受到孤独。”侯小江说，“这些年，我见识了太多的世态炎凉，看遍了人与人之间的尔虞我诈。其实每天都活在谎言中，这种滋味并不好受。”
侯婷婷说：“你今年二十五岁了吧？”
“嗯。”
“按照这个年龄段来算，你的童年应该很精彩。”侯婷婷认真地思考了片刻，“但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一直拒绝交女朋友呢？”
侯小江沉默了一会儿，苦涩地勾了勾唇角：“不知道。也许是因为我的心里，住着另一个女孩子。”
“另一个女孩子？”侯婷婷疑惑地问，“是你的初恋情人吗？你们两个……分手了？”
侯小江摇了摇头：“没有分手，我们在一起了。”
“啊？”侯婷婷瞪大眼睛，显得有些吃惊，“你们在一起了？”
“嗯。”
“她……是什么样的女孩子？”
侯小江想了想，说：“挺特别的。”
侯婷婷又问：“怎么个特别法？”
侯小江说：“有时候觉得，她是一个很有想法的人。但是有时候又觉得，她似乎不懂什么是真正的爱情。”
“她没告诉你？”
侯小江点点头。
侯婷婷想了想，说：“那或许，她是在等你告诉她吧。毕竟，这种事情，你一定很珍惜这次机会。”
侯小江笑了笑，说：“她的确很聪明。”
“她现在在什么地方？”
“在江州市。”
“江州市……”侯婷婷愣住了，喃喃道，“她在江州市？那你们怎么联系呢？她会打电话给你吗？”
“我有她的号码，但是她不会打电话给我的。”侯小江微微皱眉，“虽然这种事情对于我来说，也许有点突兀，但我仍旧决定告诉你。因为我希望你能帮助她走出困境。我们俩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我不想让她陷入痛苦和折磨中。”
侯小江淡然笑了笑：“我倒不觉得。我只是做我应该做的罢了。”他顿了顿，“我现在需要你帮忙。”
“什么事？”侯婷婷问。
侯小江说：“我想请你把我父母接到我家里去。”
侯婷婷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侯小江犹豫半晌，终于鼓足勇气，说，“她现在过得很痛苦，需要有亲人陪伴。”
侯婷婷张了张嘴巴：“……所以，你们……”
“她是个很敏锐、很聪慧的女孩子。”侯小江说，“她很快察觉到了我们之间的不寻常，所以她提议离开我。我没答应。”
侯婷婷说：“可是她在江州市……”
“我知道。她说她不会回中东了。”侯小江说，“我想了想，也只有你最适合替代她的位置。”
“她的确很喜欢你，也非常信赖你。”侯小江说，“但是我们还没有结婚，她不愿意连累你。如果我们结婚，这个消息传播出去，恐怕对你的工作影响会很糟糕。所以，她选择远赴异乡。我希望你能成全我们，把他们接到我们家。”
“这个……”侯婷婷低下了头，“我可以考虑。但是具体行程，还需要再商量商量……”
侯小江露出了欣慰的表情：“谢谢。”
“不用谢我。我不会耽误太久，顶多三四天，就会去找你的。”
侯小江站起来：“你先休息，我还有工作要忙。”
侯婷婷点点头。
侯小江走后，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满脑子乱七八糟的念头。
侯婷婷从床上爬起来，坐在梳妆台前化了个妆。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轻声叹了口气：“唉。”
侯婷婷穿戴整齐之后，出门拦了辆车，来到一处高级别墅小楼。她掏出钥匙，将门缓缓推开。房内亮着灯，却静悄悄的。
侯婷婷朝里屋喊了几句，却没听到回应。
她往里走去，来到客厅。沙发上蜷缩着一个纤瘦的身影。她看到一条长腿搭在茶几上，另一条腿则屈在脚边。侯婷婷轻轻唤了一声：“婷婷？”
沙发上蜷缩的身影动了动，慢慢抬起头，脸色苍白。她看着侯婷婷，目光涣散。侯婷婷赶紧冲过去抱住她，柔声叫她的名字：“婷婷，婷婷！”
侯婷婷拍抚着她的背安慰她：“好啦好啦，没事了。乖。”
过了好一阵儿，柳琳才渐渐停止抽泣，平复了心绪。
“饿了吗？想吃点什么？我做给你吃。”
柳琳摇了摇头，靠在她怀里，沉默无语。
侯婷婷说：“你昨晚一夜都没睡吧？”
“好啦，我带你去洗漱换衣服，吃饭吧。”
两人洗完澡出来，侯婷婷把柳琳扶到餐桌旁，拉开椅子，说：“先喝杯热水暖暖胃。”
柳琳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忽然惊讶道：“婷婷！这是什么啊？”她放下杯子，捧着杯壁仔细研究，“怎么有这么奇怪的图形？我们在哪儿见过吗？”
“这是我朋友的创意。”侯婷婷解释道，“你试试看好不好喝？”
“好喝，特别香。”
“喜欢就多喝些。”
侯婷婷拿了一盘水果拼盘，放到柳琳面前。柳琳一直在看那个杯底图案。侯婷婷便问她：“你认识它们吗？”
柳琳点点头，迟疑地说：“我以前曾经在电视和报纸上看到过这种图形……”
“哦？”
“那时候……有个科幻片，叫《宇宙飞船》。里面提到的这种图案，就跟我们现在的杯壁差不多。只是，比较像星系的线条，而且有很多小凹陷。”
“你看到过类似的？”
柳琳说：“当初有一次我去参加科技节目，有个记者采访我，我随便说的。”
“原来是真的。”侯婷婷笑了笑，“你的记忆力真好。”
“是啊……”柳琳垂下眼睛，“我记得很清楚，那是我读博士的时候……”
“你这么聪明，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柳琳顿了顿，又补充道，“或许我是不够优秀。”
“不是的，婷婷。”侯婷婷握住她的手，“其实我也不是特别懂这些。但我相信你可以的。”
“婷婷，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嘛。”侯婷婷说，“我们俩是同一类人。我们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和思维模式都是差不多的，我们都需要成功，都想证明自己。”
柳琳愣怔了许久，低声问道：“婷婷，你……为什么突然告诉我这些？”
“我只是希望你不要被自己困扰。”侯婷婷温柔地注视着她，“婷婷，我们是好姐妹，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不希望看到你难过。”
柳琳凝视着侯婷婷的双眼，鼻尖酸涩。她低下头，轻声道：“对不起，婷婷……”
“你没错。”侯婷婷说，“你也是为了帮我，才变成这个样子的。”
“婷婷……”柳琳忍不住再次拥抱她。
这个拥抱让侯婷婷感到无比幸福，泪水再次涌上眼眶。
“婷婷，谢谢你……”
“傻瓜。”侯婷婷替她擦去泪水，“我们之间，根本不用说‘谢’。”
两个女孩抱在一起哭了一会儿，互相擦干净眼泪。侯婷婷拿纸巾递给柳琳，柔声说：“婷婷，你现在的心情应该稳定了吧？”
柳琳接过纸巾擦掉眼角泪痕，微笑道：“我没事儿了。”
侯婷婷松了口气，露出笑容。
两个女孩坐在客厅聊了一会儿天，听到门铃响起。侯婷婷走过去打开房门。
是侯小江。他拎着两瓶矿泉水，笑嘻嘻的。
“早啊婷婷。”
“早。”侯婷婷关上门。
侯小江说：“我买了些粥，你们快来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侯婷婷走进厨房，说：“哇，侯小江，你这是干啥呢？”
“煮粥。”侯小江说，“今天早晨刚好碰上卖菜阿姨，顺路给我带了些菜，还送了碗粥。”
“你会做饭？”柳琳惊讶极了。
“这算什么，我什么都会做。”侯小江笑呵呵地说，“等着哈，很快就好了。”
“哇塞！你还会炒青菜！”
“这算啥！”侯小江骄傲地抬了抬下巴，“我什么都会！”
侯婷婷笑着摇头。
锅盖揭开的瞬间，浓郁的香气四溢。侯婷婷把米倒进去搅拌，侯小江又往锅里加了些油，翻炒几下，盛出一碗粥，端到餐桌上。
侯小江说：“我做的是玉米排骨汤，营养丰富。婷婷你最近太瘦了，多吃点肉。”
侯婷婷笑道：“你也瘦了，我看着心疼。”
侯小江嘿嘿笑道：“我没觉得，反正我每天都有锻炼。”
侯婷婷说：“你还是少吃点，免得长胖。”
“嗯。”侯小江点点头。
侯婷婷说：“那我们先喝粥？”
“行。”
侯婷婷和侯小江坐在餐桌旁边，各捧着碗慢慢地品尝美食。
“你们两个吃饭也太慢啦！”王永强敲门而入，笑眯眯地说，“我都饿死啦！快吃完饭我还有事儿跟你们说呢！”
侯婷婷放下碗筷，说：“那你赶紧坐下来吃。”
王永强拉开椅子坐下，侯婷婷把剩下的半碗粥推到他面前，“这么烫，别急着喝。”
“好嘞。”王永强乐滋滋地舀了勺粥，吹凉了放进嘴里。
侯小江忽然咳嗽一声。
王永强抬起头，见侯小江正冷冷地瞪着他，忙咽下了粥。
柳琳问道：“你喉咙痒吗？”
侯小江摇摇头。
侯婷婷笑道：“看来是你身体素质太好了，不需要药。”
“你可真够毒舌的。”侯小江笑骂道，“不怕被我家小琳琳嫌弃？”
“我嫌弃什么？”柳琳嗔怪道，“你们俩吵架，我高兴还来不及。”
“瞧瞧，连我媳妇儿都向着我。”侯小江说，“还有没有天理？”
“没有。”柳琳答道。
侯小江说：“那我还是不吃了，免得遭人嫌弃。”
侯婷婷扑哧一笑，侯小江便夹了块玉米排骨放进她碗里：“婷婷，你最喜欢吃玉米，快趁热吃。”
侯婷婷冲他甜甜一笑，埋首吃起来。
三个人都默契地不提昨晚的事。侯婷婷问：“侯小江，你要跟我们谈什么事儿呀？”
王永强也抬起头来：“对啊。”
侯小江说：“我昨天去了趟医院，找我们科室副院长打探消息，想知道那个叫李明的医生什么时候能出狱。我问过医务处，说李明已经判刑七年，按规矩，至少要服刑满三年。所以我猜，他估计出不来了。”
侯婷婷叹了口气，“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侯小江说：“我当初跟李明认识，只是觉得他是个挺实诚的人，后来发现他是个挺有背景的人，但他本人并不坏，我对他印象很深刻。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跟一个杀人犯做朋友，但是交了这个朋友以后，才发现他其实是个值得信赖的人。他的人生轨迹虽然充满坎坷，却从未因此堕落颓废，依旧保持着良好的生活习惯，对待病患态度温和，对待患者的亲戚朋友亦是如此，我很钦佩他这种精神状态。”
侯婷婷问：“难道你希望他出狱吗？”
“当然不愿意。”侯小江说，“我希望他在监狱里，继续像他原来那样活下去，平安健康地渡过一生。”
王永强感慨道：“唉……我真替李明惋惜，他本来应该拥有更好的人生，结果却毁在这样一场无妄之灾上。”
侯小江低着头沉思片刻，抬眼道：“不过，李明毕竟是个医生，他肯定希望能救治更多的人。既然法律不允许他出狱，他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减轻罪名。我相信，他会努力改变自己的命运。”
柳琳说：“那你准备怎么帮助他呢？”
侯小江笑笑，“我会给他捐钱。我手里的钱，足够支付他的劳动补偿费用。”
“你打算捐多少钱？”
“不多，五万吧。”侯小江说，“这笔钱，就当是我送给他的礼物，也算是给我们曾经共同战斗过的友谊画上一个句号。”
侯婷婷点点头，“我赞成，五万确实不少了。我也会捐五千。”
王永强笑道：“咱们都是穷苦孩子出身，不差钱，我就捐一百块吧。”
侯婷婷和侯小江异口同声道：“那哪行呢，王永强！你比我们有钱多了！再捐一点吧。”
“真的不用。”王永强说，“我的钱也全靠我爸妈养活，我又买不起房子，我爸妈每个月都给我寄钱，我花都花不完。”
侯婷婷皱眉说：“你这话不是说自己是个废物嘛。”
“哈哈哈。”侯小江忍俊不禁，“你们俩就别逼我了。我是真的拿不出更多钱了。”
王永强叹道：“那好吧。我捐八十。”
“好，这次我不反驳你了。”侯小江拍拍王永强的肩膀，“等你出狱以后，我们再聚一次，把酒言欢。”
“嗯。”王永强说，“你要是再带个漂亮的女朋友来，那就更好了。”
侯小江脸一红，说：“你这个人真是，越来越贫嘴了。”
王永强说：“你别害羞，我就随便这么一说。我们兄弟之间说话不必拘束。”
侯婷婷突然问：“那你呢，侯小江。你打算怎么处置你前女友？”
“她已经死了。”侯小江说，“我也不会再去纠缠她。”
“你不恨她？”侯婷婷说，“你们两个分手的时候，可闹得很凶。”
侯小江摇了摇头：“不恨了，也怪我当初太幼稚。她一直劝我放弃我们之间的感情，我偏执得很，听不进去，最后伤透了她的心。我现在也很懊悔，但世界上根本没有卖后悔药的。”
“你真豁达。”侯婷婷由衷地赞美他，“我觉得你这种心胸，肯定会找个比我漂亮的女朋友，而不是跟一个整容的丑货。”
侯小江苦笑：“我倒是有这个想法，但是不知道人家看不看得上我。”
侯婷婷说：“你长得帅，人又善良，肯定有很多女孩喜欢你。”
侯小江说：“谢谢夸奖。”
这时王永强说：“我觉得吧，你们还是别操心我了。赶紧考虑考虑自己吧，你们今天都25啦。”
“你才25呢！”侯婷婷嗔道，“人家还没谈过恋爱呢。”
柳琳笑着说：“哎呀，你们俩别互相恭维了。我早看出来啦，王永强一表人才，侯婷婷也是美丽大方，郎才女貌，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啊！”
侯婷婷娇憨地白了她一眼，说：“瞎说什么呢！”
王永强挠挠头，说：“我们俩就算了吧，我们都不是适合走这条路的人。”
侯婷婷问他：“为什么呀？”
“你们看，”王永强指了指墙角堆着的那些书架，“这些书摆了快半个屋子了，我们连个正式的书店都没进过，怎么读研啊。”
侯婷婷被逗乐了，捂住肚子笑弯了腰。侯小江则说：“所以我才说，咱们几个当中，我是最没希望的。”
王永强说：“不，你是最有希望的。只要坚持努力下去，你就能做成一番事业。我看好你哦，侯小江。”
“借你吉言。”侯小江站起来说，“你们聊吧，我回去了。”
侯小江离开以后，侯婷婷笑道：“你们刚认识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们像一对儿，原来还真是呢！”
柳琳叹了口气，说：“是啊……他俩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感情深厚，可惜……唉……”
“其实，我们仨里面最难受的是你吧？”侯婷婷说，“侯小江虽然失败了，至少他还拥有了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可你呢，你失去了一个最好的男朋友。”
柳琳垂着脑袋说：“其实我也挺矛盾，既希望侯小江能幸福，又希望他能重获新生。毕竟他的前途不可限量，如果他因为感情失意，耽误了前程，我会内疚的。”
“其实我理解你。”侯婷婷说，“你是个善良的姑娘，你怕影响侯小江的前程，你不敢告诉他。你一边希望他能够忘记前尘往事，另觅佳偶，一边又担忧他将来会遭遇什么挫折，从此一蹶不振。这就是你内心的煎熬和矛盾吧。”
柳琳沉默了一阵，说：“是啊，我确实是这么想的。”
“那你现在是怎么想的？”侯婷婷问。
“我现在……”柳琳叹了口气，“我还没想明白。我也不愿意想太多，我怕自己钻牛角尖。”
“你是不是想给他一个选择的余地？”侯婷婷说，“你想给他一个机会。”
“我不知道……”柳琳摇摇头，“我只知道我舍不得他，我不愿意他受到任何伤害。我怕他承受不起这个打击。”
侯婷婷安慰她道：“侯小江现在也许只是暂时无法释怀，等他想明白了，会回到你身边的。他一向是很聪明的人。”
柳琳叹息道：“希望吧。”
晚上，侯小江给柳琳发短信：“我已经睡着了。”
柳琳：“你也早点休息吧。”
“嗯。”
隔日清晨，柳琳吃完早饭就坐车来医院。侯小江昨晚熬夜到凌晨4点才睡着，早上7点就醒了，一直在等她来。
两人见了面，柳琳先抱住他。
“你瘦了。”柳琳说，“你应该多吃点东西补充营养的。”
“我已经很努力地减肥了。”侯小江握着她的肩膀，认真地说，“但是没用。”
“为什么呀？”柳琳疑惑地问。
“减肥是件非常痛苦的事情，而且它需要很多钱。”
柳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话是谁教你的？”
“我爸爸妈妈说的。”侯小江摸摸鼻子，不好意思地说，“我妈妈还说，女人最容易变胖的原因就是体质太差，不健康，所以一旦生病就必须治疗，否则就会越来越胖。”
“呵呵……”柳琳忍俊不禁，“你爸爸妈妈倒是挺幽默的。”
“他俩特别幽默。”侯小江说，“我从小就听他们讲各种趣闻轶事。”
“比如呢？”柳琳问。
“比如他俩曾经去乡下探险，结果迷路了，走了整整一天。回到城里，把村民吓傻了，赶紧送到医院抢救。结果救回来以后，他俩说他俩是在山上捡来的，村民更惊讶了。他俩说这叫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哈哈，你爸爸妈妈真有意思。”柳琳笑道，“我家邻居就经常听到邻居们说他俩幽默。”
“是吗？”侯小江眨巴眼睛，露出一副天真的表情，“怪不得你这么喜欢我呢，你跟我爸妈一定是很要好的朋友吧？”
“我……我……”柳琳脸上飞红，“你别乱猜！”
“我没瞎猜呀，我说的都是真的。”侯小江看着她说，“我觉得你肯定特别爱我，因为你对我太关心啦。”
“我是怕你太累了嘛。”柳琳轻轻推开他，转移话题道，“你刚才说，你爸妈曾经去过农村探险？”
“嗯。”侯小江说，“去过好几次。”
“那你们当初是为什么去农村探险的呢？”柳琳说。
“不知道啊。”侯小江说，“反正我爸妈闲得蛋疼呗。”
“你这是典型的富二代思维。”柳琳笑着捏了捏他的耳朵，“你不用羡慕我。我家穷的时候，每年夏天都要爬山摘菜呢。”
侯小江笑嘻嘻地搂住她的腰。
侯婷婷忽然想到一句话，便说：“你们俩站那儿做什么呢？快进去吧。”
柳琳拉着侯小江进了诊室。侯小江问她：“今天我还可以出去玩吗？”
“当然。你想去哪儿？我陪你。”
“那咱们今天去逛街吧？”侯小江说，“我还没带你买衣服呢。”
柳琳犹豫了片刻，说：“我恐怕抽不出时间来陪你去逛街，我得去找份兼职。”
“哦？”侯小江皱眉道，“那你准备做什么兼职？”
“卖化妆品。”柳琳笑道，“我最近研究了一款美容产品，感觉效果还可以。所以想试试销量。
”
“我帮你。”侯小江说，“我帮你卖货，你帮我化妆。”
柳琳笑道：“你确定你愿意化？你平时连护肤品都不敢用。”
侯小江撇嘴道：“那是因为我根本不会画！我从来没有化过妆！”
“好吧，既然这样，我们就约定好了。你帮我卖货，我帮你化妆。”
侯小江笑眯眯地说：“你答应了哦，不能食言。”
“我不会食言的。”柳琳说。
柳琳和侯小江去商场逛了一圈，挑了些化妆品。侯小江拿着购物单子去收银台付账。
这时侯婷婷走到柳琳身旁，低头看了一眼侯小江的购物单子，说：“你这化妆品也太贵了吧。”
柳琳微笑道：“还行，我现在缺钱。”
“我也缺钱。”侯婷婷叹了口气，“不瞒你说，自从我爸妈离婚以后，我就再没存够一百块钱。”
“你还是个孩子，急什么用钱呀。”柳琳劝她，“慢慢来。”
侯婷婷摇摇头，神色黯淡：“不是我急，是我妈妈急。我妈前两天又跑去打牌输光了三万块钱。”
“唉，我也是……”柳琳垂头丧气道，“我现在只剩六千多块了，还得还房贷。我爸妈都在外地打工，也挣不了几个钱。”
侯婷婷抬头看着她：“柳琳，其实我很羡慕你，你家条件很好吧？”
“是啊，我爸妈都是高材生，他们都有工作，而且还给我留了一套房子。”柳琳笑道，“但是我们家也很困难呀。我哥哥读高中的时候被车撞断腿，现在还躺在床上养伤呢。”
“你哥哥？”侯婷婷吃了一惊，“是不是那个侯小江？”
“是啊，他叫侯小江。”柳琳说，“怎么了？你认识他？”
“他是我们班长呀，我怎么会不认识他！”侯婷婷说，“我还记得有一次月考他考了全年级第五名呢！他成绩那么好，怎么会……”
“我哥哥是因为受伤住院才耽误了考试。”柳琳说，“不是他成绩差。”
侯婷婷点点头，又迟疑了一下，说：“其实，我还听说……”
“你听说什么了？”柳琳紧张起来，“你知道什么消息告诉我呀？”
“我……”侯婷婷抿唇沉吟，半晌才说，“我听说侯小江……好像不太喜欢化妆。”
侯小江走了回来，柳琳忙把这件事告诉了他。
侯小江听完之后，脸立刻垮了下来。
“怎么了？”柳琳问他。
“我……我不喜欢化妆。”侯小江苦巴巴地说。
“为什么？”柳琳纳闷道，“你皮肤那么白，擦粉不是更漂亮吗？”
侯小江嘟囔道：“我从小就讨厌化妆。你又不是不知道。”
柳琳想了想，说：“那你等我，我先回去换个装。”
侯小江说：“你别走，我们一起去。我不想跟你分开。”
“我去换身衣服，不会很久的。”
“嗯。”
侯婷婷见两人亲密无间，心情复杂地转过身去。
她真希望侯小江也能像他对柳琳那样对待自己，即使不能爱上自己，只要他肯多关注一些，她就满足了。
可惜她并没有什么优势。侯婷婷暗叹一声，默默地往电梯方向走去。
柳琳在镜子前左照右照，仔细检查了每一寸肌肤。她不能穿着这件衣服出门。
“我觉得挺漂亮啊，”柳琳摸摸自己雪白纤细的脖颈，说，“你觉得我哪里不漂亮吗？”
“当然不是。”侯小江说，“你最漂亮了。”
“少拍马屁。”柳琳瞪他一眼，“快说，我哪儿不好看？”
“你……你比较白。”侯小江指指她的脖子，“你皮肤太细嫩，稍微碰一下就红了。”
柳琳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掌。她的掌心纹路清晰，虎口粗糙，确实比一般人显得要苍白一些。
“算了。”柳琳叹了口气，“反正我们俩是去买东西。”
柳琳又去卫生间补了补口红，画了个淡妆，才带着侯小江出门。
“我们买什么呀？”柳琳问。
“买衣服呀。”侯小江说，“你穿成这样怎么出去嘛。”
“我刚才就穿的这样啊。”柳琳理直气壮，“你不也没说什么吗？”
侯小江拉着她坐进副驾驶座，说：“我不是怕你尴尬吗。”
柳琳哼了一声：“那是因为你不懂女人。女人化妆和没化妆，差别非常大。”
侯小江笑道：“我不懂女人，但是我懂你啊。”
柳琳撇撇嘴。
侯小江把车停在商场的地库，陪柳琳挑选衣裳。
商场里的店铺大致都差不多。除了卖衣服鞋帽以及一些饰品，就连化妆用品都有所不同。
柳琳拿着一款口红站在镜子前，说：“这颜色好看吗？”
“好看。”侯小江说，“你今天特美。”
“是吗？”柳琳歪着头看着自己，“我平时就不美了？”
“平时也美。”侯小江说，“但今天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你。”
“油嘴滑舌。”柳琳嗔怪了他一句，将口红放回柜台，“帮我包起来吧。”
“好。”侯小江说，“刷卡吧。”
“不用啦。”柳琳摆摆手，“这种东西便宜着呢。”
她从钱夹里抽出一张钞票递给售货员，说：“麻烦打折。”
“谢谢您！”售货员高兴地双颊飞红，“请二位稍等。”
侯小江说：“你现在这么富有了吗？”
柳琳摇摇头，“不知道呢。反正我哥给我零花钱。”
“你哥真够意思的。”侯小江说，“我都没有零花钱。”
“你不会也没有零花钱吧？”柳琳诧异道。
侯小江耸耸肩膀，表示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