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铭扬勾唇一笑，“你想多了。她的家庭条远不及你。她父母都在乡下务农，家里没有积蓄。而且她母亲有高血压，需要吃药调养。你应该不希望她住院吧。”
“你说得对。我不会害她的。”侯小江垂下头，“是我考虑不周全了。谢谢你，你是个好人。”
陈铭扬摇摇头：“举手之劳而已。”
侯婷婷躺在病床上，静静地看着他们。陈铭扬帮她解围，她感激他，但又有几分不安。因为她隐约听出他对自己的不屑。
陈铭扬站了起来，说：“你休息吧，明天我再来看你。”
他走后，侯小江坐在床边陪了她一会儿。
侯小江说：“婷婷，你放心吧。我一直把你当妹妹看，不会亏待你的。等你病好了，我带你出去旅游。”
侯婷婷轻声嗯了一声。
“爸爸！妈妈！”
一阵稚嫩清脆的童音从窗外飘进来，伴随着一阵急促的刹车声。
侯小江和侯婷婷循声望去，只见一辆红色跑车横冲直撞而来，停在楼前，溅起一片水花。
跑车门被推开，一位十四五岁左右的姑娘跳下车。
她留着短碎发，皮肤白皙，容貌秀丽，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容。她朝侯小江挥挥手，喊道：“爸爸，我来啦~”
侯小江愣住了。他完全没想到自己还会有这样一个女儿。
“小妹妹……”他结结巴巴，“你是……”
“爸爸，你别吓坏我妹妹啦！快带她进屋！”侯婷婷赶忙打断他，扶住女孩柔软纤细的胳膊。
“我是侯婷婷，这是我妹妹侯雪。”
侯雪乖巧懂事地喊了一声：“叔叔阿姨，好。我是侯雪。”
她穿着淡粉色t恤和牛仔裤，背着一只粉蓝色的单肩包。
“哎呦！小雪长得真漂亮！”侯小江夸赞道，“快跟我进屋。”
侯雪甜甜地喊了一句：“谢谢叔叔。”
侯婷婷笑着说：“小雪刚才在电话里跟我说，想念爸爸妈妈了，今天特意来看你们。”
侯小江感动极了：“真是个贴心的小丫头。我都不知道怎么谢谢她好。”
“爸爸！妈妈！”
一个胖嘟嘟的身影突然扑进怀抱。
陈铭扬弯腰将儿子抱起来：“想我们没？”
侯雪搂住陈铭扬的脖子，撒娇道：“想死你们啦！”
“想爸爸妈妈，有没有按时吃饭啊？”侯婷婷拉着侯雪的小手坐在沙发上。
侯雪歪头看向墙壁上的钟表，惊呼：“哇！已经六点了！爸爸，我们赶快做晚饭吃吧！”
陈铭扬失笑：“现在才六点半。”
侯雪不依地晃他的胳膊：“爸爸，求你了嘛！”
陈铭扬拗不过女儿，只好答应：“行，我先把房间收拾一下。”
侯雪兴奋地拍手：“耶！爸爸最棒了！”
侯小江笑道：“好好好，咱们赶紧做饭。小雪，你去洗澡换衣服。”
“好咧！”
一家四口围桌而坐。侯小江把菜谱递给两人：“想吃什么就告诉爸爸。”
侯雪抢着翻开菜谱，指着鱼香肉丝说：“我想吃这个。”
陈铭扬瞥了一眼：“不行。”
“为什么不行？”
“油腻的东西对肠胃不好。”
“哦……那我要吃这个！”
侯雪指着宫保鸡丁，“爸爸，我可以吃吗？”
“当然。”
侯雪开始认真地品尝每一道美味佳肴。侯小江也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排骨，放在碗里吹凉了喂侯婷婷吃。
陈铭扬默默注视这一幕，忽然觉得有些刺眼。
“你不吃吗？”侯婷婷抬眸问道。
“我不饿。”陈铭扬低着头喝汤。
侯婷婷没有勉强他，继续吃她的排骨。
吃过饭后，侯小江去厨房洗盘子，顺便收拾碗筷。陈铭扬在卧室里整理床铺，侯婷婷则坐在沙发上看书。
陈铭扬将所有脏乱的床单被罩统统扯下来丢掉，然后把枕头垫在床底下，并用一张薄毯盖住。侯婷婷说：“我睡床上。”
“不行，你的腿还没痊愈呢。”
陈铭扬微皱眉头：“没什么可是。医生说你必须多卧床休息。”
侯婷婷无奈地叹了口气：“那你呢？”
陈铭扬说：“我睡沙发。”
他转身离开了卧室。
侯婷婷躺在床上，望着落地窗外朦胧的夜景。
这座城虽然不算很繁华，却也非常安静，远处偶尔传来几声鸟鸣，如此寂寥。
侯婷婷闭上眼睛，努力入眠。不知过了多久，她迷糊之际听到脚步声，睁开眼睛，看见侯小江端着水杯走进卧室。
侯小江坐在床边，温声道：“小雪还没睡着？”
侯婷婷摇头：“我醒了。”
“你再睡一会儿。我陪着小雪。”
侯婷婷看了他一眼：“你也累了。”
“我不累，倒是你，需要补充体力。”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触摸她的脸颊：“睡吧，明天早晨我叫你。”
“嗯。”侯婷婷慢慢合上双眼，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
侯小江早早爬起来做早餐。
侯婷婷从楼梯上走下来，闻到浓郁的粥香：“爸爸，你又熬粥了吗？”
侯小江笑着揉揉她的脑袋：“是啊。
我们的宝贝女儿喜欢喝粥，所以爸爸一定要满足你这个愿望。”
侯雪跳下凳子，跑到父亲跟前，踮起脚尖看锅内的粥，高兴地说：“好香啊，我爱爸爸。”
侯小江俯下身子，刮刮她的鼻梁：“嘴巴越来越甜了。”
侯雪笑嘻嘻地挽住侯小江的胳膊，凑到他耳旁悄声说：“爸爸，昨天我和妈妈说了好多话，她很喜欢我，让我留下来呢！”
侯小江欣慰地笑了：“真乖。”
侯婷婷从背后拥住侯小江：“你们在聊什么？”
“聊你们母女俩的事情。”侯小江笑呵呵地揽着妻子的肩膀，“我和你说过，我会帮你劝小雪留下来。”
“谢谢你。”侯婷婷感动地抱紧丈夫，“谢谢你，老侯。”
侯小江宠溺地笑了，搂紧侯婷婷纤细柔软的腰肢：“傻瓜。”
侯雪仰头问父亲：“爸爸，妈妈是不是也喜欢吃排骨？我也想吃。”
“是啊，你妈妈喜欢吃排骨，尤其是红烧肉。”侯小江捏捏女儿的小鼻子，“不过这种时候，你要少吃一点排骨，免得积食，长蛀牙。”
侯婷婷忍俊不禁，笑骂道：“侯小江，别教坏孩子。”
侯小江笑眯眯地说：“我只是实话实说嘛！”
吃过早饭后，侯雪缠着侯小江带她去逛商场。侯小江说：“今天周末，商场关门了，改天好不好？”
“那就下周末。爸爸，周六我想去游乐园玩。”
“好。”
“爸爸，周末你陪我们去吧。”
“周末我得加班。”
“不许加班，你要陪我们去玩。”侯雪撒娇。
“好，我答应你，但是我要先打电话给朋友，确定周五晚上能否抽出时间。”
侯雪立刻露出灿烂的笑容，拉着父亲的衣袖撒娇：“爸爸最棒了。爸爸万岁！”
侯小江拍拍女儿的脑袋，叮嘱道：“
记住，不准淘气，也不许惹妈妈生气，知道吗？”
“嗯！我保证！”侯雪举起右拳晃了两圈。
侯婷婷说：“小雪，快回去刷牙洗脸。”
“遵命，妈妈。”侯雪调皮地眨眨眼睛，转身飞奔出屋。
侯小江说：“咱们走吧，去买菜。”
他拿出车钥匙，刚刚按下开锁键，突然听见隔壁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一个焦急的声音：“陈先生，陈先生在家吗？我是李晓彤！我找您有急事！”
陈铭扬停止按动钥匙，抬头向妻子求助：“怎么办？”
“去开门吧。”侯婷婷说，“你不认识她，估计也不是什么重要人士。”
“可我们欠她钱……”
“没错，所以更应该尽量避免冲突。”
“好吧。”
侯小江打开房门，见是位三十出头的短发美女站在门口，穿着深色职业套装，黑框眼镜下是张精致漂亮的脸庞。
侯婷婷礼貌地微笑：“您好。”
李晓彤见开门的是位二十几岁的年轻女性，愣了一秒钟，随即恢复平静。她摘掉墨镜，对侯婷婷道：“你好，请问是陈铭扬先生家吗？”
“是的。”
“我是来找他的，冒昧打扰。”
侯婷婷看了丈夫一眼，说：“进来吧。”
李晓彤推门而入。
侯小江说：“你坐，我去倒水。”
“不用麻烦了。”李晓彤连忙摆手，“我有点事，需要马上跟陈先生谈，非常紧急。”
侯婷婷看了一眼丈夫，朝他使个眼色。
侯小江说：“那你等我一下，我把东西放到厨房，很快出来。”
李晓彤说：“我跟你去厨房。”
侯婷婷微笑：“不用了，我陪着他。”
“不行！”李晓彤坚持道，“我必须马上和陈先生见面。”
侯婷婷无奈：“好吧，那你跟我来吧。”
李晓彤跟着侯婷婷来到厨房，将手中提包交给她。
侯婷婷打开包，从里面掏出厚厚一叠钞票，递给李晓彤：“您先垫着，回头我再还您。”
“不用。我自己有钱。”李晓彤说。
侯小江端着热腾腾的咖啡出来：“喝咖啡吗？”
“谢谢。”
侯小江把咖啡放在餐桌上，又回到厨房去继续做早餐。
“你先喝咖啡。”侯婷婷指着侯小江刚才端出来的咖啡杯。
“嗯。”李晓彤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说，“陈先生呢？”
侯婷婷看了看厨房的方向，叹息一声，压低声音说：“昨天晚上，他们吵架了。”
“哦。”李晓彤点点头，似乎毫不意外。
“
您是怎么知道的？”侯婷婷奇怪地问。
李晓彤说：“前些日子我在广告牌下看见过你们，当时就觉得挺像。我猜，你应该是陈先生的太太吧。”
“我不是他的太太。”侯婷婷淡淡地笑了笑，并未否认。
“原来如此。那我明白了，难怪陈先生一直对我很疏远。”李晓彤叹口气，说，“陈先生对你们的婚姻感情很忠诚。真羡慕你们。”
侯婷婷抿嘴浅笑，不语。
“其实我也曾经爱过一个人。可惜，他不喜欢我，我也没办办法，只能离开他了。”
“现在还会爱吗？”
李晓彤摇摇头，苦笑道：“我现在都忘了我当初为什么会嫁给他。或者说，我根本不想嫁给他。后来我遇到了另一个男人，他比他更优秀，也更成熟。但我没有选择他。因为我知道，我的人生，注定不能只属于我一个人。”
侯婷婷沉默片刻，安慰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运。”
“是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运。”李晓彤怅惘道，“所以，我现在很矛盾，既希望找到自己的幸福，却又害怕找到幸福，因为，一旦找到了，我就再也不能回到当初的状态了。我也不清楚我现在究竟算哪一类人。”
侯婷婷拍拍她的肩膀，没有说话。
李晓彤拿起桌上的纸笔，飞快地记录道：“今年20岁，男，身份证号码xxxxxxxxx，单亲家庭，母亲病逝，父亲失踪多年。”
“是的，这是我丈夫的名字。”侯婷婷答道。
“他是怎么死的？”
“肺癌。”
“那你现在……”
“我是离异，孩子判给了爸爸妈妈抚养。”
“哦。”李晓彤若有所思，“我懂了。那你为什么没有结婚？”
“没有合适的。”侯婷婷顿了顿，补充说，“我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为什么？”李晓彤皱眉，“难道是因为他？”
侯婷婷脸上露出痛苦之色，缓缓摇头。
“你别误会，我不是指陈先生。我只是觉得，你长相漂亮，条件又好，不应该没有人追求你，除非……”
“除非他有病。”侯婷婷冷冰冰地说。
李晓彤愣住，随即哈哈大笑，说：“你果然很幽默。”
侯婷婷轻蔑地勾起唇角：“我说的都是事实。”
“你的丈夫，也许并不是病死的。”李晓彤忽然神秘兮兮地凑近侯婷婷，悄声说。
侯婷婷疑惑地抬眸看她：“你想说什么？”
“我怀疑你丈夫……不是病死的。”李晓彤压低嗓音，“而是被人杀死的。”
侯婷婷惊讶地张大眼睛：“你……你胡说八道！”
“我是不是胡说八道，你很快就知道了。”李晓彤神神秘秘地说，“等我把事情查清楚，就带你去验尸，好吗？”
侯婷婷狐疑地盯着她。
李晓彤朝她眨眨眼睛：“放心啦，不会坑你的。”
侯婷婷迟疑地问：“如果，你查出来，是我丈夫杀了他呢？”
李晓彤耸肩道：“那就报警啊。”
“报警？”侯婷婷瞪大眼睛，“你疯了！”
“我没疯。”李晓彤郑重其辞，“我不仅不会报警，我还会帮你找出真凶。”
侯婷婷犹豫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李晓彤冷哼一声，“你以为我真的想和他结婚？我只是迫不得已罢了。如果你愿意，我倒是很乐意和你联手。”
侯婷婷沉吟良久，说：“我考虑考虑。”
李晓彤站起来，伸手握住侯婷婷的双臂，说：“你必须立刻答复我。”
侯婷婷用审视的眼光凝视她。
“怎么样？”李晓彤催促道，“我可是冒着很大的风险才跟你说的。”
“好。”侯婷婷咬牙切齿地说，“你等我消息。”
两天后，侯婷婷约李晓彤在商场门口碰头。
“你真的确定是他？”侯婷婷问。
“百分之九十吧，但还需要进一步调查。”李晓彤说，“我会尽量避免让他们知道。毕竟他们曾经是我的顶头上司。如果真的被揭穿了，我肯定会受到牵连。我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你……”
“我明白你的顾虑。”侯婷婷淡漠地说，“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
两人坐车来到郊外的某处墓园，侯婷婷停下车子，对李晓彤道：“就是这儿了。”
“这是……”李晓彤吃了一惊。
“我丈夫。”侯婷婷说，“他死前最后的记忆就在这座山脚下的墓碑旁边。”
“这太令人震撼了。”李晓彤说。
“他当时就坐在这块石头上。”侯婷婷指了指身侧那块平整的石头，“他坐的位置刚好背对着墓碑，所以没有注意到自己被人从后面推倒。”
李晓彤感叹道：“这个凶手真够狡猾的。”
侯婷婷说：“你说得没错，他是狡猾的。”
“你丈夫叫什么名字？”
“侯小江。”
“姓侯？”李晓彤挑眉，“是哪一家的亲戚？”
“我们不是一个圈子的。”侯婷婷说，“不过我听我爸提过几句，他的爷爷似乎是在南洋做生意，做的挺大，具体做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
“走吧。”侯婷婷说，“我陪你去看看。”
两人顺着台阶往上走。墓园建在半山腰，环境优雅，景致宜人。侯婷婷的丈夫埋葬在最高的一座坟前，周围是密集的树木花丛。
墓碑是黑色的，表面覆盖着青苔。石碑前摆放着鲜艳的雏菊和百合花，还有一束康乃馨。侯婷婷深吸一口气，蹲下来抚摸着那块石碑。
“我想起来了……”她喃喃道，“我丈夫最爱喝的就是康乃馨，每次他去参加宴会，一定会给自己带一瓶康乃馨。我还记得，他每次去赴，都会向宾客们推荐康乃馨。”
侯小江笑了笑。
“你也觉得他像是个绅士，对吗？”侯婷婷抬眸看着侯小江，眼底隐含泪水，却努力露出微笑，“他一直告诉我，他很喜欢康乃馨。可是，他再也不能喝了。”
李晓彤拍拍侯婷婷的肩膀。侯婷婷抹了把脸，继续说：“我一直以为，他是因为酒精中毒死掉的。可我根本不相信，因为我知道他绝对不可能贪杯误事。除非……”她忽然顿住，转过脸看着侯小江，眼眶红红的，嘴唇轻颤，却又不敢问出那个残忍的答案。
侯小江微微垂首，轻声说：“
他应该是被人害死的。”
“是谁？”侯婷婷猛地抓住他的胳膊，“谁杀了他？”
“不清楚。”侯小江摇摇头，“他的尸检报告显示，他是猝死。而且，是饮料引起的。”
侯婷婷紧紧攥住拳头，愤怒的情绪几乎快压抑不住。
“我不能原谅。”她低吼道，“我绝不能原谅！”
李晓彤拍拍她的手臂，安慰道：“婷婷，你别激动。”
“我不能原谅。”侯婷婷的眼神充满仇恨，“我恨他们……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婷婷，你打算怎么做？”李晓彤急忙追问。
“先拿到证据。”侯婷婷说，“这些证据可以帮助我找出凶手。”
“嗯。”
两人沉默片刻。
李晓彤说：“婷婷，我希望你能理智一点。”
“我当然明白。”侯婷婷说，“可是，只要一想到他死于非命，我就无法控制自己。”
“婷婷……”
“你不用劝我了。”侯婷婷坚决地说，“我今晚就行动。”
“好的。”李晓彤说，“我陪你一起。”
夜幕渐渐降临。
侯婷婷换了身衣服，戴上假发。
她把头发剪成齐耳短发，化了妆，涂了厚厚一层粉底，还贴了假胡须。她站在镜子前看了一会儿，确保自己完全变成了另一副模样。
“好了。”侯婷婷转过身，对侯小江说，“我们出发吧。”
侯小江点点头，跟她并肩朝停车场走去。
侯婷婷的目光扫视四周，突然停步，拉住侯小江的手腕，低声警惕地说：“有人跟踪我们！”
侯小江一怔，随即反握住侯婷婷的手：“你冷静些。”
“嗯。”侯婷婷点点头，“我们去停车场，把车开远些。”
两人来到停车场。侯婷婷打开驾驶座的车门，对侯小江说：“你坐后排。”
侯小江坐进后排，看见侯婷婷绕到驾驶席坐下，系好安全带，启动汽车，缓慢地倒退，离开停车场。
侯婷婷的双手握着方向盘，额角渗出一滴汗珠。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侯婷婷皱眉说，“他们肯定知道我们来查探。所以才特意派人盯梢。”
“不怕。”侯小江说，“我刚才注意了一下。他们有三辆车。”
侯婷婷点头，“但愿如此。”
“你现在需要调整一下状态，平复心情，免得被他们看出端倪。”
“你呢？你准备怎么办？”侯婷婷说，“难道就这么坐等他们动手？我们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当然不是。”侯小江淡淡地笑了笑，“我们先去吃饭。”
侯婷婷愣了愣。她不解地看着侯小江，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们去吃火锅。”侯小江笑道。
“啊？”侯婷婷惊讶地看着侯小江，“你怎么突然想起来吃火锅？”
“因为你想吃。”侯小江认真地说，“我们吃了火锅再去酒店吧。”
侯婷婷的眼睛闪亮亮的，似乎是被侯小江给逗笑了，嘴角翘起一丝浅浅的弧度，她点点头：“嗯，听你的。”
他们来到距离最近的一家火锅店，挑了一个包间，点好菜，等待上菜。侯小江从容地靠在椅背上，一边玩手机，一边漫不经心地问侯婷婷：
“你觉得我们现在做什么比较合适？”
侯婷婷喝了口水，说：“我也没什么头绪。不过，你刚才说那话时，表情很自信。你是有计划吗？”
侯小江点点头：“我早就考虑过这件事情。我觉得，既然张昊的案子已经结束，我们不妨趁热打铁。”
侯婷婷立刻竖起耳朵。
“你看，张昊虽然死了，但是凶手仍未落网。”侯小江继续说，“我们可以根据张昊的遗言和笔录，顺藤摸瓜，挖掘出更多线索。”
侯婷婷思忖许久：“这个方式或许有效，可是太冒险。万一凶手狡猾至极，岂不是竹篮打水场空？
侯小江笑了笑，说：“你放心，我敢这么做，自然是有绝对把握。”
侯婷婷又犹豫片刻，说：“你不告诉我原因？”
“暂时不必。”侯小江摇头说，“你相信我就够了。”
“那我应该怎么配合你？”
“不用，你只需要按照我说的去做。”侯小江说，“剩下的交给我。”
“好。”侯婷婷点点头。
“你别紧张。”侯小江拍了拍侯婷婷的胳膊，“其实也不难。”
侯婷婷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侯小江拿出电脑，敲击几下键盘，登陆了邮箱，打开一封邮件，将里面的东西传输到侯婷婷的手机。侯婷婷低头看了看，疑惑地抬起头。
侯小江笑眯眯地看着她：“这是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你仔细看清楚。我们今天晚上就去找张昊的父母，跟他们聊聊天，套话，看看能不能有收获。”
“哦……”侯婷婷点点头，看着侯小江，“我怎么觉得，你的表情怪怪的？”
侯小江微微一笑：“没事。”
侯婷婷低下头，仔细阅读邮件里的内容。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满脸兴奋地说：“我们可以从张昊父亲的朋友入手！”
“你知道他朋友叫什么名字吗？”
侯婷婷摇了摇头，神色凝重：“还没有查到。”
“这个事情急不来，我们慢慢来吧。”侯小江说，“我们先去吃饭。”
两个人点完餐之后，坐在位置上，默默地吃饭。侯小江偶尔和侯婷婷闲谈几句。
忽然，门口走进来几个年轻人，其中一个穿着黑色t恤，染着红毛，肩膀上扛着棒球棍，另一个剃着寸头，着牛仔裤和夹克衫，手臂上刺龙画虎纹身。
这群人径直往侯婷婷他们这桌走过来。
侯婷婷警惕地站起来。她不认识这帮人，却隐约猜出这些人可能和今天跟踪他们的人有关。侯小江示意侯婷婷别紧张，也跟着站了起来。
侯婷婷悄声对侯小江说：“他们会不会是冲你来的？”
“有可能。”侯小江点点头，“但不确定。”
侯小江注视着那群人走过来，为首的红毛走在最前面，嚣张跋扈的模样。侯小江看着他，若无其事地笑了笑。他们坐在了隔壁桌。侯小江和侯婷婷对视一眼，都露出一丝冷冽而又不怀好意的笑容。
服务员送来了汤底和蔬菜。
这些人全部围着火炉坐下，开始聊天。侯小江看见，其中一个人拿出一盒烟，递给旁边的人，那个戴着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瘦高男人过烟，抽出一支，递到其余人面前。
侯婷婷忍不住皱眉。侯小江安抚似的捏了捏她的手腕，然后对她使了个眼色，让她稍安勿躁。
服务员端上菜，侯小江拿筷子试了试温度。
“这里的火锅味道不错。”红毛吐了一口浓烟，说，“不过，这些菜品也太简单了点。”
侯婷婷看到这些人都穿着便装，显然不像是警察。她心中稍宽。
“我听说，南湖路这一带是拆迁的地段。”瘦高个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淡淡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初这里有座古董店，现在已经被卖掉了。这古董店的老板姓周，周老板呢，脾气特别暴躁。他平日里就爱喝酒，喜欢赌博。据说曾经欠了一屁股债。所幸周老板还算守信，每个月给古董店供货，倒也没亏待了他们。不过，周老板这种人啊，不值得深交。”
“周老板怎么得罪您了？”侯小江问。
“得罪我？他连给我提鞋都不配。”红毛说，“他家有块地，想买下来建个仓库，准备囤积粮食。我一听这消息，赶忙跑去找他。他居然还不乐意卖给我。你说，他不是找死吗？”
瘦高个笑着说：“周老板不懂行情嘛。他哪知道你的厉害？你随便动动嘴巴，他就乖乖地把钱吐出来了。”
“哈哈哈。”红毛得意洋洋地大笑起来。
“不过话说回来，”瘦高个看向对面的侯小江，“你是怎么认识周老板的？”
“呃，说来话长。”侯小江含糊应付过去，说，“周老板是我们这儿的熟客了，只是，我们俩没见过几次。周老板有一次还欠了我三万多块钱呢。”
“原来是这样。”瘦高个笑眯眯地点点头。
红毛突然问侯小江：“兄弟贵姓啊？”
侯小江说：“免贵姓侯，名涛，我在南湖路附近工作。”
红毛笑着指了指他身边的侯婷婷，挤眉弄眼地说：“侯兄弟，艳福不浅呐。”
“呵呵。”侯小江干笑一声，不置可否。
侯婷婷听得莫名其妙，转过头瞪了红毛一眼，没好气地说：“胡说八道什么！我可是单身！”
红毛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哎哟喂，侯兄弟真是个纯情小处男呐。”
侯小江赶忙拉住她，压低了声音对她耳语：“别激动。这种人咱惹不起。”
侯婷婷咬牙切齿地瞪了红毛一眼，狠狠地坐回自己的椅子上。
侯小江陪笑道：“各位，我们先吃着，等会儿再聊。”
红毛摆了摆手：“快吃，快吃。”
众人纷纷拿起筷子，热热闹闹地涮起羊肉。侯婷婷一言不发，闷头吃饭，仿佛那些人不存在一般。
一顿饭吃完之后，那帮人竟然没有离开的迹象，依旧坐在隔壁桌，继续喝茶聊天，谈论的内容也越来越奇怪，什么“我老婆是明星”、“老婆是歌手”、“我老婆是电影演员”……听得侯小江和侯婷婷满脑袋黑线。
侯婷婷觉得很郁闷。因为那些人聊天时，偶尔瞟过来的眼神，总是充满恶毒和鄙夷。侯婷婷觉得他们肯定是认出自己来了。毕竟，她现在顶着个大明星的名号。侯婷婷很讨厌这样的感觉，但是她又无法阻止。
她不停地看时间。
已经六点半了，按理说，秦枫已经走远了。可是为什么还没见到他回来？难道，他今晚不打算回家？可是这样做，实在太危险了。
想到这里，她的胃隐隐作痛。
刚才吃饭时，红毛和瘦高个又说起古玩店和仓库的事情，他们俩都表示，周老板这个人虽然人品差，但是还是很有眼光的。如果能把这块地拿下来建仓库，将来定财源滚滚。
侯婷婷觉得他们在吹牛。古玩街上的房子，个不是有价无市？周老板怎么会愿意花高价从他们手里抢地？而且还是用仓库这么麻烦的东西。
侯婷婷不想跟他们废话，于是站起身，对侯小江说：“我出去抽根烟。”
“嗯，好。”侯小江冲她笑笑，“早点回来。”
侯婷婷走了出去。
她走得匆忙，甚至忘记带手机。她漫无目的地在古玩街溜达着，心里焦急不已。她希望秦枫能够及时赶回来，但是又担心他一个人遇上什么危险。侯婷婷心乱如麻，脚步踉跄。
她不知不觉地走进一条巷口，前面忽然传来了喧哗声，夹杂着男女尖叫声和哭喊声。
她抬头看去。
只见七八个穿制服的警察正在围攻一伙歹徒，其中有两人被击倒，剩余四五个人拼命抵抗，其中一人举刀砍伤了一个警察。
侯婷婷吓得腿软，呆立当场。
就在这时，一辆车子呼啸而至。侯婷婷惊讶地看到，那车的驾驶室上，坐着一个人。那人戴着墨镜，看不清模样，却能看出来非常年轻英俊，身材笔挺。
那人从车上跳下来，飞速跑向战团。侯婷婷惊讶得张开了嘴。只见那人以极快的速度踢飞一个持刀歹徒，夺过匕首，挥舞着匕首杀入战团。几乎眨眼之间，便解决了所有的歹徒。
侯婷婷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直到一片混乱中，她看见那人朝自己走过来。
侯婷婷傻愣愣地看着他。
那人走近了，摘掉帽子，露出一头银白柔顺的短发。侯婷婷惊讶地发现，他长得跟侯小江简直一模一样！
那个人微微扬了扬唇角，笑起来像春风拂过。
他温润的双眸盯住她，问：“你怎么了？”
侯婷婷怔住了，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没事。”
那人笑了一下，说：“你没事就好。”
他的嗓音非常温柔。侯婷婷觉得自己的心脏砰怦直跳。
那人说：“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侯婷婷慌忙说：“哦，我随便逛逛。”
那人笑笑，指了指旁边的咖啡馆：“既然碰巧遇见，请你喝杯咖啡吧。”
“啊？”侯婷婷愣愣地看着他。
那人说：“怎么？不给面子吗？”
“不是。”侯婷婷连忙摇头，“只是我不太喜欢喝咖啡。”
“那就吃点水果吧。”
“谢谢。”
那人走进咖啡厅，找了靠窗的一处位置坐下来，冲她招了招手：“这里。”
“哦，来啦。”侯婷婷应了一声，慢吞吞地走去坐下。她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久久移不开。
侯小江的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他看着侯婷婷，语调温和：“你的衣服有点脏了。”
侯婷婷低头看自己的裙摆，果然，雪纺裙沾染上了许多灰尘。侯婷婷有些抱歉：“真是不好意思，我去换一套衣服。”
“嗯，去吧。”
侯婷婷转身往更衣室走，刚拐过弯，就撞上一堵肉墙。侯婷婷抬起头来，看到了周老板的脸。她吃惊地瞪圆了眼睛，后退一步，差点跌倒在地。
周老板扶住了她的胳膊。他的脸上露出了暧昧的笑容：“哟，小姑娘，咱们可真有缘分，居然又见面了。”
侯婷婷尴尬万分，挣扎着脱离他的搀扶。她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襟，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周老板摸了摸鼻子，嘿嘿一笑：“我路过。”
侯婷婷皱起眉头：“路过？你骗谁呢？我刚刚明明听见你跟别人打架。”
周老板哈哈一笑：“这你也相信？”他压低声音，“我在做坏事呢。”
侯婷婷狐疑地看着他。
周老板神秘兮兮地说：“你猜猜我今天抓到了什么？”
侯婷婷摇了摇头。
周老板笑眯眯地说：“我抓住一伙人贩子，他们正准备绑架一个女孩子卖到南美洲做奴隶。
这群畜生简直丧尽天良。我要把他们全都抓起来。”
侯婷婷吃惊地睁大眼睛，说道：“那你为什么还要跟他们打架？”
周老板笑着说：“我就是想试探一下，看看他们究竟是什么货色。没想到居然真的抓住了。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把他们绳之于法。”
侯婷婷叹息道：“你真是个热心肠的人。可惜我帮不上什么忙，唉……”
周老板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会保护你的安全。”
侯婷婷感动得红了脸。
侯小江看了一阵，对秦卫江说道：“我去劝劝他。”
秦卫江点点头。
侯小江走上前。他先跟周老板握了握手：“兄弟，你挺厉害的嘛！”
“哪儿哪儿！”周老板谦虚地摆摆手，“我也只能算是个小喽啰而已。你是……”
侯小江笑道：“我叫侯小江。”他转而望向侯婷婷，“侯警官，我朋友想约你喝咖啡，赏脸吧？”
侯婷婷立刻答应了，跟着侯小江往咖啡店走。秦卫江跟在两人身后，若有所思。
周老板见状，也跟着追了过去。
“哎哎哎，这可使不得！”他拉住侯小江。
“这位兄弟很欣赏侯警官，我也想交他这个朋友。”
“可是……”
秦卫江站在远处冷冷地说：“
她现在已经不是警察了，你最好别再纠缠她。”
周老板一脸莫名其妙：“什么警察啊？”
秦卫江懒得解释，只是盯着他。
周老板讪讪松开手，说道：“我也没恶意，就是想结识一下警界的朋友而已，我知道了，你放心，以后不会骚扰她了。”
侯小江笑嘻嘻地带侯婷婷去了另一家咖啡店。
“怎么样？”侯小江问。
侯婷婷微微低着头：“还行。”
侯小江拿出一包香烟递给她：“抽根烟吧。”
侯婷婷摆手拒绝：“不用。”
“你平时不抽烟？”
“偶尔会抽，但我戒烟了。”
“戒烟？”侯小江愣了一下，随即哈哈一笑，“原因是怕怀孕吗？”
“嗯。”侯婷婷点点头。
侯小江从兜里掏出一盒烟，拆了一支叼在嘴边，又从桌子上翻出打火机递给她。
两人靠窗坐着。
侯小江将香烟点燃，吸了一口：“侯警官，我有话要跟你说。”
“什么？”侯婷婷侧头看他。
侯小江认真地说：“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当警察比较好。”
侯婷婷诧异地扬起眉毛，问道：“为什么？”
“你的情况我都知道。你父亲去世的早，妈又改嫁，留下你独自抚养长大。如果你继续当警察，肯定会受到很多伤害。你的生活环境和成长背景都会影响到你。所以，我建议你辞掉警察的工作。或者换份轻松一些的工作。至少，不要太辛苦了。”
侯婷婷怔了片刻，才慢慢地说：“谢谢你。”她抬头看着天花板，语速缓慢地说道：“我的工作并不辛苦。每次办案都会很顺利，完成任务也很快。”
“哦？”侯小江挑高了尾音。他仔细观察着侯婷婷的表情，似乎想从中找到些蛛丝马迹。但令他失望的是，侯婷婷始终是一副无悲无喜的模样。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既然这么好，为什么不干呢？”
侯婷婷垂下眼帘：“不瞒你说，我爸爸曾经反复叮嘱我，要当一个优秀的警察，守护人民，保卫人民。我一直记得他的教诲，也一直努力实践他的遗愿。可是现在……”她叹了口气，“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侯小江静默半晌，说道：“我理解你。毕竟，你是个女孩子。”
侯婷婷淡然一笑：“我知道，我是个女孩子，所以我需要更多的爱。我希望有人像爱护妹妹一样爱护我、呵护我，让我幸福。”她说到这里，声音渐渐哽咽，泪水夺眶而出。
侯小江急忙掏出纸巾递给她：“擦擦吧，别哭了，我听着怪难受的。”
侯婷婷把眼泪擦干净：“你知道吗？”
“知道什么？”
侯婷婷深呼吸几次，稳了稳情绪：“我爸爸，就是那个死于车祸的周明轩。我刚参加工作那年，他就病逝了。他走的时候非常担忧，告诉我，如果遇到了什么麻烦，千万不要逞强，尽量退步，不要惹怒别人。可是我不懂事，不肯照做，结果被抓进派出所关了整整五天，后来我才明白他的苦心……”
“你爸爸……”侯小江沉吟片刻，“他是个伟大的亲，他值得尊敬。他虽然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但是他做了一个合格的刑侦警察。”
“我知道，可是……”侯婷婷闭上眼睛，“我真的不想再做警察了，我害怕……”
“你有什么困难吗？”
侯婷婷睁开眼睛看向侯小江：“我……想休假，离开s城。”
侯小江思索一阵，摇摇头：“恐怕不容易。”
“我知道。可是我想暂时避开风头。等到风头过了，我会再来。”
侯小江想了想，点点头：“好，我帮你安排。”
侯婷婷感激道：“谢谢你。”
侯小江笑了笑，伸出右臂揽住她肩膀，拍了拍：“别忘了请我吃饭。”
侯婷婷微微一笑：“好。”
侯小江送走侯婷婷之后，又拨通了一个号码：“喂，老陈，对对，我是小侯啊！我有件事想拜托您。”
电话另一端的男人显然没料到侯小江会突然打来电话，愣了几秒钟才说：“小侯？怎么突然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是这样。我们家有个朋友，叫侯婷婷。今年27岁，她爸爸是刑侦队的副队长，前段时间犯罪嫌疑人逃脱了，她爸爸被枪击身亡。她妈妈又改嫁了……哎呀，她这个人特别倔，一意孤行地报考了刑警，这次差点被调查组带走。
”
电话另一边的男人立即紧张起来，问道：“小侯，她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嗯。不过我跟她是老朋友了。她还是挺信赖我的，这次也是求我给她介绍工作。我看了她的履历，她在刑警队呆了两三年了，业绩确实还不错。所以……”
“小侯，你放心，我一定替你盯着点儿，绝不让那个姓柳的欺负她。”
“谢谢陈叔。”
“哎，跟我还用客气吗？”
“那我先挂了，有什么事随时联系。”
“好嘞！”
挂断电话之后，侯小江嘴角露出一抹奸诈的笑容。
侯婷婷这个姑娘很有灵性，又有胆色，在刑侦队的业务水平和工作态度都不错。侯小江觉得，如果她去做卧底，应该能够顺利完成。只是她的身世实在太可怜，他不忍心逼她，因此一拖再拖，直到这一刻，他决定帮她一把。他知道侯婷婷在刑侦队的待遇一般，她自己的积蓄也不算多。所以，他要帮她找份体面的工作，并且，他还要帮她找一个靠谱的男人。
侯小江想起侯婷婷刚才提到过，她有个弟弟，今年18岁。侯小江拿笔在桌面敲了敲，暗忖：“我帮她介绍男朋友倒是不错，可是她弟弟那么小，她妈妈能舍得吗？”
想了想，侯小江拿出手机，给侯婷婷打了个电话。
“喂？婷婷，我是小侯啊。你在哪儿呢？”
“哦，侯小江啊。我现在医院呢。”
“你怎么了？”
“没事儿，就是有点儿发烧。”
“你现在还在医院吗？”
“是啊，在输液呢。”
“我在医院门口，你要不要见我？”
“啊？”侯婷婷顿了顿，“不太方便吧。”
“有什么不方便的？”
“这样，你到我办公室来坐会儿，我给你泡杯咖啡。”
“好。”侯小江挂掉电话，转身朝楼梯口走去。走到二楼拐弯处，迎面碰上了两名护士。
侯小江礼貌地与她们点头致意，却没想到对方竟然停下脚步，仔细地瞧着他。
侯小江摸摸脸颊：“怎么了？我脸上有花？”
“不，你……”一个护士迟疑了半晌，最后咬牙切齿地吐出四个字，“像极了传说中的侯氏美男子！”
“呵，谢谢夸赞。我叫侯小江。”侯小江冲她们眨眨眼睛，快步往前走去。
侯婷婷正在整理病例。听见脚步声抬头一看，惊讶地站起来：“你……”
侯小江笑眯眯地走进来，将一杯热腾腾的咖啡递到她面前：“你的咖啡。”
侯婷婷捧着咖啡，犹豫了好久才喝了一小口：“你怎么会在这儿？”
侯小江耸耸肩：“我来帮忙啊。”
“啊？”侯婷婷更加茫然，“你不是刑侦队的吗？为什么要帮我的忙？”
“我是刑侦队，但我又不是警察。”侯小江笑道，“你别忘了，我还是一个律师。律师是干嘛的，当然就是给雇主分忧解难啦！”
“真的？”
“骗你干什么？你看我像坏蛋？”
“你不像。”侯婷婷摇摇头，低头抿了一口咖啡，沉默片刻之后，忽然叹了口气，“其实，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嗯哼？”
“我知道你肯定知道。”侯婷婷垂下头，“你一直派人跟踪我，监视我。从我辞职开始，你就一直在跟踪我，对吗？”
“你误会了，我只是关注你而已。”侯小江坦白道，“我不会伤害你。”
“你怎么保证？”
“我可以向你保证。”侯小江认真地凝望着侯婷婷，“我对你没兴趣。我喜欢的人只有一个。”
侯婷婷怔住。
“我知道，你喜欢那个叫沈牧的警察。”
侯婷婷愣住了。
侯小江笑了笑：“你是个聪明的女孩儿。你应该比我清楚。你是一位警官，我也是一名律师。我们彼此欣赏，相互吸引，却无法在一起。所以，你没必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你喜欢他？”
“我喜欢他，不代表他喜欢我。”侯小江耸耸肩膀，“每一段感情都是相互的。他对我有好感，我对他也有好感，仅此而已。”
“那你……”
“我喜欢他，并不妨碍我追求他。他对我也很有好感，也许我们真的能在一起。你说对吧？”
侯婷婷点点头。她虽然不知道沈牧究竟对侯小江是否存在特殊好感，但至少在她眼中，侯小江是优秀的，是值得托付终身的人。她不由得松了口气。
“谢谢你。”
“我们是朋友嘛。不用这么客气。”
“不过我觉得，你们俩不合适。”侯小江说，“沈牧是警察，你是警官。你们俩的工作差距太大。”
“我知道。”侯婷婷苦涩地笑笑，“但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知道。”侯小江拍了拍侯婷婷的肩膀，“但我还是希望你慎重考虑一下。如果你需要时间，我愿意等。”
“不用了，我不需要。”侯婷婷坚决地说，“我喜欢沈牧，我一定要和他在一起。”
“那好吧，祝福你。”侯小江微笑着，“我也祝福你们，希望你幸福。”
“谢谢。”侯婷婷笑道，“今天麻烦你陪我跑这么远的路。晚饭还没吃吧？”
侯小江摸了摸肚子：“嗯，饿死了。”
侯婷婷莞尔一笑：“刚刚我们医院食堂煮了几碗泡菜鱼丸汤，味道不错。要不要尝尝？”
“好啊好啊。”侯小江连忙答应，随即又有些担心，“不过，那玩意儿会不会放辣椒？”
“放心吧，绝对不放。”侯婷婷笑道。
侯小江便不再犹豫，跟着侯婷婷离开医务室，来到食堂。果然如侯婷婷所言，食堂里飘散着浓郁的泡菜鱼丸香。
侯婷婷打了两份饭，坐下来一边慢慢吃，一边跟侯小江聊天。
侯小江说：“我们去找你的时候，听你们护士长提过，你辞职了？”
“嗯。因为家里出了点事。”侯婷婷轻描淡写地说。
侯小江点点头，“我理解。”
侯婷婷抬起头，盯着侯小江的脸庞看了一会儿，似乎想确认什么。侯小江被她看得莫名其妙，问：“怎么了？”
“没什么。”侯婷婷笑了笑，“你呢？”
“哦，我啊。”侯小江笑着说，“我还在读博士呢，现在是研二。”
“你好厉害哦。”侯婷婷满眼崇拜，“你才多大年纪就是博士了？”
“我们班里的同龄人基本上都是博士毕业了。”
“那你将来一定更厉害！”侯婷婷说完又叹了口气，“唉，可惜你不是警察。”
侯小江笑了：“你不会是后悔了吧？”
“哪有！我就是替你惋惜！像你这么聪明能干，又这么努力的人，将来当警察肯定特别威风，前途一片光明！”
侯小江摇摇头：“我可没那么想。当警察很累的，动辄就要加班。我可不想加班。我只希望尽快进入工作状态，把我脑子里的东西变成实践，早点拿到毕业证。”
“真羡慕你！”
侯小江说：“没什么好羡慕的。”
“我不信你的梦想就这么简单！”
侯小江摊手，“我从来没说过，我的梦想就是当警察。”
侯婷婷疑惑地望向他：“那你的梦想是什么？”
侯小江顿了顿，说：“我的梦想……就是赚钱。”
侯小江笑眯眯地看着她，继续道，“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我希望我未来的妻子不会因为缺乏财富而嫌弃我。”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说，如果她有需要帮助，或者是想买房结婚。我可以支持她。”
侯小江笑了：“傻瓜，你还不明白吗？”
“我……我……我……”侯婷婷慌张地低下头，不敢去看他，“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侯小江站起身，走到侯婷婷背后，轻轻拥抱了她一下。
“对不起。”侯小江柔声说，“但是我不想骗你。我喜欢你。我很久之前就喜欢你了。”
侯婷婷僵硬地站着。
“你是个好姑娘，值得更好的人。”侯小江松开她，“你比我优秀，我配不上你。”
“我……”侯婷婷低下头，泪水夺眶而出。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擦掉眼泪，“我先走了。再见。”
侯小江点点头：“再见。”
等侯婷婷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侯小江也收拾好自己的包袱，准备去办退休手续。
他站在医务室门口的时候，忽然觉得有些怅然若失。
侯婷婷的话语和微弱的情绪仍旧萦绕在耳畔。
她并不知道侯小江曾经暗恋过她，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这段感情里扮演过什么角色。她对侯小江毫无印象，她对侯小江只存在于一个美丽的幻想。
侯小江想，这或许就是最好的结果。
侯婷婷并不属于他，而他也从未想过要追求她。
他不愿做出违背良心的事情。
他不是圣父，他不是烂好人，他只是想安稳度过此生。
他相信自己的爱情不会因为权利和荣耀受损，所以他不必为一些虚无缥缈的承诺而委屈自己。
侯婷婷离开以后，侯小江也走了。
下午，叶展颜给他打电话，说有几位朋友请他吃晚餐。侯小江答应了。他在附近随便选了家店。
他刚进店，就有人热情地迎上来，拉住他的手臂往里面带：“侯小江，好巧！”
侯小江回头一看，竟是郑旭杰，他旁边还有三四个人，有的是熟悉的，有的则不太记得。
“侯小江，好久不见了。”郑旭杰拍拍他的肩膀。
“是啊。”侯小江笑笑，“今天怎么突然有空出来聚聚？”
“听说你回江城了，就叫大伙儿过来玩两天。”郑旭杰揽住他的脖子，“来坐这儿。”
侯小江跟其他人寒暄了几句，就找借口溜了，免得被他拖住。
他跑去商场，买了几瓶啤酒，然后拎着去了郑旭杰定的包厢。
包厢里的桌子上放满了花花绿绿的礼品盒，看起来挺高档的。
郑旭杰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冲他招招手：“过来坐。这次是真有事想问问你。”
侯小江走过去坐下：“什么事？”
“你和婷婷怎么认识的？”
侯小江耸耸肩，“你都知道了，还问什么？”
郑旭杰说：“
不是，我是想知道你们是什么关系？你们俩怎么认识的？”
侯小江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其实我也忘了。我们认识的过程挺复杂。”
郑旭杰说：“不会吧？你不会把婷婷拐去卖了吧？”
侯小江哭笑不得：“你想哪儿去了？我们就认识了几次。我对她完全没兴趣。”
“那是因为你现在没有遇到合适的？”郑旭杰挑眉。
侯小江摇摇头，“我不知道，顺其自然吧。”
“那我们就祝福你。”郑旭杰说，“不过，你和婷婷分手了，有考虑过和谁交往吗？”
侯小江说：“暂时没有。”
“如果有了呢？”
“再说吧。”侯小江说。
“行，那我们等你的好消息。”
侯小江喝了一口冰凉的啤酒，心情有些压抑。
他原本是想告诉郑旭杰，自己喜欢侯婷婷。
但是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
这种事情，不用说出来。
侯小江和郑旭杰聊了会儿天，然后起身告辞。
临走前，郑旭杰递给他一沓照片。
“这些人你认识吗？”郑旭杰问，“他们都是娱乐圈的。”
侯小江拿起照片翻了翻，都是些模特，名模，歌星。
郑旭说：“我帮你约过几次，他们表示会试着联系一下你。”
侯小江笑笑，把照片推回去：“我暂时还不需要。”
“别拒绝，”郑旭说，“你肯定是要红的。你长得帅，又聪明，有天赋，又肯努力，只要有机会，就可以迅速蹿红。”
“嗯，谢谢，但是我现在对这些还没多少兴趣。”侯小江说。
郑旭说：“反正也是闲着，试试呗？”
侯小江笑了笑，“谢谢你，不过我现在真没兴致。我现在更希望能够专注地投入创业。”
“ok。那你忙，改天我们继续聊。”
侯小江离开酒店，在街边拦车回家。他一路上心神不宁。
回到家，侯婷婷已经睡下了。
侯小江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子里乱哄哄的。
忽然间，他觉得眼前一亮，一张照片从床底滚了出来，掉到了床沿上。
他凑近了，发现那是一副画像，上面是一个英俊潇洒的美少年。
他盯着照片看了许久，才恍然想起来，这幅画像似乎是他在网上搜索过的。
侯婷婷的房间里摆着很多他从前的照片，他却从来没有仔细观察过。
现在仔细端详，他才惊讶地发现，照片里的自己，与当初截然不同。虽然仍旧清隽儒雅，却少了青涩，显得成熟内敛，透出股子难言的魅力。
侯小江忍不住又将那些照片拿起来，一张张仔细看，越看越觉得心悸。
侯婷婷醒了，披衣下楼。她站在台阶上，皱眉道：“你又在做什么？”
侯小江回头看她，脸色苍白，额角渗汗。
“没什么……刚梦见你弟弟了。”他说。
侯婷婷闻言怔住了，半晌，轻声说：“他死的早……”
侯小江点点头，“抱歉。”
侯婷婷低头抹泪。
侯小江犹豫片刻，说：“我……能看看这些照片吗？”
侯婷婷抬起头，眼睛红肿，“当然可以。”她从抽屉里拿出几摞照片。
侯小江拿起最上面一张照片，上面的少年穿着黑色t恤衫和蓝色牛仔裤，戴着鸭舌帽，笑容灿烂。
他愣了愣，放下照片，又拿起另一张。
少年穿着灰色短袖衬衣和蓝色七分裤，露出两条笔直的腿，正蹲在路边的石榴树下，仰着头，笑得很纯粹。
他深吸一口气，又问：“那你爸妈呢？他们没找过他吗？”
“没有。”侯婷婷说，“我爸妈都是工薪阶层，他们供养我读完大四已经很困难了。而且我弟弟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失踪的，他们根本就无法承受打击。我跟他们商量过，让他们先休假回老家静养。他们都答应了。我妈说，她会每周带着弟弟和妹妹回去看他们，所以我也不担心他们的安危。”
侯小江沉默良久，又拿起一张照片，看着照片中少年的双眸，喃喃地问：“你弟弟是怎么失踪的？”
“他十五岁之后就不爱上课了，整天宅在家里玩游戏。后来有一天突然就不见了，我们花了很长时间才把他找回来。他一句话也不愿意说，我爸爸妈妈也劝不动他。后来，他就彻底消失了。再也没出现过。”侯婷婷哽咽起来，“他是在我怀孕期间失踪的，那时候他才二十岁，如果……如果他因为这场变故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办……”
侯小江沉默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他知道她现在很难过，所以并不想刺激她。
“他是在我怀孕期间失踪的。”侯婷婷说，“如果……如果我早知道，我就不会让他吃药。他那时候才二十岁，身体那么脆弱，万一……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她泣不成声，伏在床上呜咽。
侯小江伸手搂住她的腰。
侯婷婷哭累了，趴在他胸膛上。
侯小江抚摸着她柔软的长发，心疼地说：“别伤心了。你还有我啊。”
侯婷婷摇摇头，“我不怪你，真的。”
侯小江叹息道：“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对你产生感情，或许……或许是我太寂寞了吧，所以才遇见了你。”
侯婷婷苦笑道：“我只怕我不值得你喜欢。”
侯小江微笑道：“不，我挺喜欢你的。”他顿了顿，说：“婷婷，其实……我有时候，真的觉得你和我弟弟很像。我曾经也这么认为，但后来才慢慢明白，这世界上哪儿有这种巧合？”
侯婷婷疑惑地抬起头看着他。
“我弟弟叫侯峰。你叫婷婷。”侯小江说，“而且，你们俩的名字也特别相似。”
侯婷婷怔住了，“是……很像吗？”
“嗯，很像。”侯小江说，“尤其是你的笑容，很温暖，像阳光一样灿烂。”
侯婷婷低头笑了笑，眼神复杂。
“我弟弟失踪的前几天，他的朋友告诉我，他去了东京。”侯小江说，“我当时不信。我弟弟怎么会离开江城跑去东京念大学呢？后来我去查了一下东京的大二计算机专业。原来那个专业的确招收过一位姓侯的留校教授。那天晚上，我给他打电话，他的手机却关机了。我又给他的舍友打了几遍电话，依旧联系不上他。”
侯婷婷咬紧嘴唇，脸色苍白。
侯小江继续说：“我找人查了一下他的班级，发现他今年夏天已经毕业了，在东京的大阪电影院工作。我又去找了他的室友，询问他是否还有别的亲戚。他的室友表示，侯峰除了父母外，就没有什么亲属了。”
侯婷婷捂住嘴巴，颤抖地说：“我知道了！我想起来了！”
侯小江惊讶地望向她，“你记起来了？！”
侯婷婷用力点点头，说：“我想起来了。他是我大二时期的同桌。我刚入校的时候，他帮助过我。后来我和他做了同桌。那是我们唯一一次说过超过一分钟的话。我们彼此都印象深刻，后来我们约定等到我们毕业，就交换电话号码。可是……可是我们毕业后，他就不见了。”
侯婷婷流下泪来，“从此以后，我就没有再见过他。”
“这么多年你一直都没有放弃寻找他吗？”侯小江问。
“我没有。”侯婷婷痛苦地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弟弟现在在哪里。”
侯小江安慰道：“婷婷，别担心了。既然他没死，肯定有一天会回来的。”
“希望吧……”侯婷婷擦拭掉泪水。
侯小江转移了话题，问：“你最近忙吗？”
“不忙。”
“那好。我想请假陪你四处走走，顺便带你去散散心。”侯小江微笑着握住侯婷婷的手，“你不是一直想去东京看樱花吗？我带你去。”
“真的吗？”侯婷婷欣喜若狂地看着他。
侯小江点点头。
“谢谢你，侯小江。”侯婷婷扑进他怀里，抱紧他，“谢谢你……”
“傻瓜。”侯小江抚摸着她的秀发，“我们结婚吧。”
侯婷婷愣了一下，抬起头看着他，眼神茫然，“你说什么？”
侯小江微笑着把脸凑近她：“我说，我们结婚吧。”
侯婷婷眨了眨眼睛，忽然意识到自己听错了，慌忙推开他坐了起来。
侯小江站在床边，双手插袋，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
侯婷婷的呼吸急促，“你……你不是开玩笑吧？”
“我没开玩笑。”侯小江淡淡道。
侯婷婷呆立半晌，突然跳下床冲出门外，跑到客厅，拿起沙发上的包包，“砰”一声摔上房门。
侯小江追出来，看到侯婷婷站在楼梯口，背靠着栏杆，满脸涨红，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侯小江快步上前，搂住她，轻拍着她的肩膀，柔声说：“对不起，婷婷。我太唐突了，吓到你了。”
侯婷婷猛地推开他，往后退了两步。
侯小江皱眉道：“婷婷……”
“够了！”侯婷婷冷冰冰地打断他，“你不需要跟我解释，更不需要跟我道歉。”
侯小江叹了口气，缓缓朝她伸出右手。
“我没办法接受！”侯婷婷激动地喊道，“侯小江！你这样对我，对我妈妈，对我弟弟，对我爸，对我整个家族！你让我以后如何面对他们？如果你非要逼我答应，那我只好去死！我宁愿去死！”她吼完，转身冲回屋内，将卧室的门反锁了。
侯小江颓然地靠在墙上，双手撑住膝盖，无力地喘息着。他知道侯婷婷不能理解他的行为，也知道侯婷婷不会轻易接受他，但是他仍然决定这样做，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尽量减少损失。侯小江闭上眼睛，感觉眼眶湿润，鼻腔酸涩。
过了许久，门被轻轻敲响。
侯婷婷的声音传来：“你回去休息吧。我明天还要早起上班，今天累了。”
“我送你吧。”
“不用。我自己回去。”侯婷婷说，“你不用管我。我很快就睡着了。”
侯小江沉默片刻，低声道：“好吧。我先走了。晚安。”
侯婷婷关掉灯，躺到床上，侧着身子睁大眼睛，望着黑暗中的天花板。
她没有哭，她没有难过，但是胸口闷得透不过气来。
原来侯小江喜欢了她这么多年，却从来都没有告诉过她。
当她知道的时候，已经迟了。她已经成年，并且有了自己的孩子。她不敢相信，她爱着的侯小江竟然是她的亲舅舅。这简直就像是个天大的笑话。
他们是表兄妹啊！她怎么能嫁给自己的舅舅呢？可是……可是她又忍不住去幻想，万一他们是真心相爱呢？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她该怎么办？
她不敢深入思考，怕再次陷入无边无际的恐惧之中。
她甚至没勇气和侯小江见面。她害怕看见他的眼睛，因为她不确定他究竟是不是自己的舅舅。她不能接受一个曾经杀死自己亲人的凶手成为自己的丈夫。
但是他们终于要结婚了。
侯婷婷的心情矛盾极了。
如果他不是自己的舅舅，那么，她是否还要坚持和他结婚呢？如果他真是自己的舅舅，那么，她和他之间，究竟算什么呢？
侯小江站在门外，静静地凝望着紧闭的房门，嘴角勾起一丝微笑。
侯婷婷没有哭泣。侯小江很庆幸自己及时收手。
侯婷婷没有哭泣。
侯小江很庆幸自己及时收手。
周五。
下班的路上堵车堵得厉害，侯婷婷坐在车内百无聊赖。
“婷婷？”副驾驶座上传来侯小江的叫声。
“嗯？”侯婷婷扭头看向他。
“到家了吗？”侯小江问。
“哦。刚过桥，马上就到。”侯婷婷指指窗外。
侯小江看向窗外，只见远处的街角隐约闪烁着霓虹光。
“到哪儿了？”侯小江问。
“马上就到了。”侯婷婷加速踩油门，车子飞驰而去。
侯婷婷按照记忆，找到了那条熟悉的巷子。子里停了不少轿车。侯婷婷停好车子，走进巷子。
“你怎么知道这里？”侯小江问。
侯婷婷笑道：“因为这里住的人，全是我认识的。”
“你认识的？”
侯婷婷带着侯小江走进巷子最深处，推开其中一扇木质斑驳的院门。一个四十几岁的妇人正抱着孩子在喂奶。听到动静抬起头，看到侯婷婷，惊讶地张大嘴巴，随即高兴地说：“婷婷？！”
“妈妈！”侯婷婷扑进她怀里。
侯母抱住女儿，激动得流下泪水：“婷婷……你怎么现在才来看妈妈啊？”
“我忙啊。”侯婷婷抱怨着。
侯母笑骂道：“你就瞎掰扯吧。”她拉着侯婷婷往院子里走去，“我跟你说，你要是再不来看妈妈，妈妈就把你赶出去。”
侯父听到院子里的吵闹声，也从屋内出来。他看到侯小江，立刻笑呵呵地招呼：“哎哟！是侯小江啊！快进屋喝杯茶，别站着了！”
侯小江连忙摇头：“叔叔您太客气了。我还有事。我先走了！”说罢转身欲离去。
侯母急忙拦住他，说：“哎，别走啊！你来家吃饭吧。婷婷说你最近挺辛苦，我让她买了菜，待会儿你俩一块儿吃顿便饭。”
“妈！”侯婷婷不满地叫道，“我哪有这么说？”
“你不是每天都念叨着他嘛。你爸不放心，非让我请你们回来吃顿便饭，顺便帮你们调剂一下感情。你就答应了呗。”
“我不去。”侯婷婷赌气似的背对着侯小江。
“婷婷，听话。”侯小江柔声劝慰她，“你不是也希望我们多交流吗？”
侯婷婷咬着唇，犹豫许久，转过身来。
侯小江冲她温柔一笑。
侯婷婷忽觉脸颊烧烫，移开视线。
侯母拉着侯婷婷说：“婷婷，你就听你爸的吧，他最疼你了。”
“行了，你别逼她了。”侯父说，“婷婷自己有分寸。”
侯小江说：“我真的有事。改天吧。”
侯母说：“你看，都怪我啰嗦。那好吧。婷婷，改天你再和侯小江联系啊。”
侯婷婷轻轻嗯了一声。
晚上侯母做了红焖肉，炖了排骨汤，蒸了两盘白斩鸡。
侯小江说：“叔叔阿姨，今天谢谢你们的款待。以后我再请你们吃饭。”
“哎哟！”侯母埋怨道，“瞧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见外呢？咱们这关系，还用得着客套吗？”
侯小江微笑：“不客套，当然不客套了。叔叔阿姨，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啊！”
侯父侯母点头，送侯小江离开。
侯小江回到家，却没看见侯婷婷。
侯小江打电话给侯婷婷，侯婷婷说她在医院里值班。
侯小江说他马上过去。
挂断电话后，侯小江又想起了李东来，于是拨通李东来的电话。
“你什么时候回家？”侯小江问。
“怎么了？”
“我今晚在侯婷婷家吃饭。”
“哦……”李东来沉默片刻，“好。我等你。”
侯小江挂断电话后，拿起车钥匙，驱车前往侯婷婷所在的医院。
侯婷婷在办理病例的档案室内查询病患信息。
侯小江在她身旁坐下，低声喊了句：“婷婷。”
侯婷婷侧脸看了他一眼，继续翻阅档案，说：“你怎么过来了？”
“我刚从侯叔叔家出来。”侯小江说，“你爸妈对我很热情，我有些不习惯。”
侯婷婷笑了笑：“这有什么不习惯的。他们都很好的，只是比较喜欢我。”
侯小江握住她手腕：“我们回家吧。”
侯婷婷抽回手：“你忘了我是护士吗？”
侯小江说：“那你可以早点休息。”
“我不累。我还要查房。”
“你都忙成这样，还查什么房。”
侯婷婷说：“这是我的职业素养。”
“我陪你。”侯小江说，“我帮你整理资料。”
侯婷婷笑了一下，低头继续翻阅资料。
“侯小江。”她突然开口。
“嗯？”
“如果我辞职，你还要我吗？”
“要。”侯小江坚定地回答，“无论你是做什么，我都爱你。”
侯婷婷笑着合上档案，说：“那你陪我一会儿吧。我们聊聊天。”
侯小江说：“好啊。”
他将侯婷婷搂在怀里，两人相依相偎，侯婷靠着他的肩膀，静静聆听他的心跳。
“你今天为什么迟到？”侯小江说。
“路上堵车。”
“哦，原来是因为堵车。”
侯婷婷仰头。侯小江的嘴角翘起，露出笑容。
“怎么啦？”侯婷婷问。
侯小江抚摸着她的长发，说：“没事，就想这么抱着你。”
“我也是。”侯婷婷说，“我们好久没有这么安静地在一起了。”
“我知道。”侯小江说，“其实我们很少像现在这样单独呆在一起。”
侯婷婷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心里有压力，怕被别人误会。”
侯小江苦涩地摇摇头：“不仅仅是压力。”
侯婷婷抬眸看向他，说：“你想说什么？”
侯小江说：“我想说，你爸妈真的挺喜欢我的，尤其是侯叔叔，恨不得把你卖掉换钱。”
侯婷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我才没有那么傻呢。”
侯小江笑而不语。
侯婷婷说：“侯小江，我们结婚吧。”
侯小江愣住了。
侯婷婷继续说：“我们结婚好吗？我爸妈很快就会搬到a城去，我们可以跟他们一起生活。这样我就可以随时照顾你了。”
侯小江犹豫许久，说：“我想先征求你的意思。我不想欺骗你。”
“我明白。我懂。”侯婷婷温柔地说，“但是，我想跟你在一起，想跟你在一起，我希望你能够明白，不要因为我们家里的条件不好而拒绝我。好吗？”
“你爸妈会同意吗？”
“我会尽量说服他们的。”
“婷婷。”侯小江感动地看着她，“我觉得，我何德何能，能遇到你这么好的姑娘。”
“你千万不要这么说。”侯婷婷说，“你救过我的命，还教过我功夫，我应该报答你，而不是你报答我。”
侯小江笑了，说：“那好。我们结婚，等我买好房子，就带你回家见我父母。”
侯婷婷微笑颔首。
侯小江伸手拥她入怀，深吸一口气：“谢谢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婷婷。”
侯婷婷伏在他胸膛上，喃喃地说：“我们是夫妻，我当然愿意和你在一起。”
夜色渐浓。侯小江站起来，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透过玻璃朝楼下看去，只见李东来坐在轮椅上，被保镖推着慢悠悠往前走着。他穿着黑衬衫，身形消瘦，双腿打着石膏，拄着拐杖，行动颇为吃力，显然伤势并未痊愈。侯小江皱眉想了一会儿，给他拨电话。
“喂？”李东来的声音有点嘶哑。
“你的腿伤恢复得怎么样？”侯小江问。
“还好，没什么大碍。”
“那就好。”侯小江顿了片刻，说，“我最近有几份材料需要你审核。”
“你说，我听着。”
“我不敢保证全都准确，但是我会努力完成你交代的每一个步骤。”
侯小江轻轻叹了口气，又沉默半晌，才缓缓地说：“好吧，你辛苦了。”
挂断电话，侯婷婷从身后环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背上，问：“你要出差了？”
“嗯。”
“什么时候回来？”
“三五周之内。”
“那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侯小江转过身来，握住她的手，说：“我很快就能处理完所有的工作，就可以申请调回来。你放心，我会尽快找个时间回家，和你一起照顾孩子。”
“好。”侯婷婷点点头，“我等你回来。”
晚饭之后，两人在花园散步。
“你什么时候回a城？”侯小江问。
“大概下个月初吧。”侯婷婷说，“怎么了？”
“你爸妈搬过去，如果你没有特殊原因，还是住我这儿比较好。”侯小江说。
“我倒无所谓，只要不嫌我烦就行。”侯婷婷笑嘻嘻地说，“我担心他俩会嫌弃你。”
“怎么会？”侯小江揽着她的肩膀，“我们这些年来相互扶持，他俩早就把你视若亲生女儿了。”
“哎！你胡说什么呢。”侯婷婷红着脸说，“我才不是什么‘亲生’的呢。我只是他们捡回来的而已。”
侯小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两人在花园里逛了一会儿，侯婷婷说：“我去做水果沙冰给你尝尝，你想喝点什么饮料？”
侯小江说：“什么都可以。”
“那就橙汁吧，酸酸甜甜，挺适合你的。”
“行啊。”
侯小江洗了澡，换了睡衣，躺在床上看电影。侯婷婷端着水果沙冰进来，坐在他身旁，拿勺子挖了一块递给他。
侯小江张嘴接过，嚼了两下吞下去。
侯婷婷又舀了一勺送到他嘴边。侯小江摇摇头。
“你不是喜欢吃甜食吗？”侯婷婷不解。
“你不知道我现在胃疼？”侯小江说，“不想吃太腻的东西。”
“哦。”侯婷婷吐了吐舌头，自己也挖了一勺送进嘴巴里，“真难吃。我还以为很好吃呢。”
侯小江说：“我跟你说过的，你怎么忘了。”
“我哪记得住嘛。”侯婷婷嘟囔道。
侯小江看着她，忽然觉得她像个撒娇耍赖的小朋友。侯婷婷低着头，继续吃水果。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静悄悄的，仿佛连呼吸都放轻了。
过了一会儿，侯婷婷突然说：“侯小江，我明天晚上有个舞会。”
“舞会？什么舞会？”侯小江漫不经心地问。
“是我们班的一群男生搞的活动。”侯婷婷说，“我要去参加。”
“你不是不爱参加这种聚会吗？”
“今年不太一样啦。”侯婷婷笑着说，“以前都是我一个人去，没意思。这次有个熟人邀请我去玩，我就答应了。”
“你认识的熟人？”
“你要不要陪我去？”
“你们这帮男生搞的聚会，我凑什么热闹？”
“你去了我就告诉你秘密。”
“秘密？”侯小江饶有兴致地问，“什么秘密？”
“关于你的……”侯婷婷欲言又止。
“什么？”侯小江问。
“我保证你听了肯定非常感兴趣。”
“说。”
“你先答应我，陪我去参加舞会。”
侯小江皱眉说：“我凭什么要答应你？”
“因为你想知道我有什么秘密。”
“你说不说？”
侯婷婷抿了抿唇，说：“反正也瞒不过你。其实我是骗他的。”
侯小江愣了愣。
“我根本没有男朋友。”侯婷婷说，“这些年来，除了那次醉酒被同寝室的几个女生误会，我连男朋友的手都没拉过。”
侯小江瞪大眼睛盯着。
侯婷婷笑着拍拍他的胳膊，说：“干吗这么吃惊啊？我都快30了，没有男朋友很奇怪吗？”
“我……我只是……”侯小江结结巴巴半晌说，“只是……觉得不敢相信而已……”
侯婷婷笑了起来：“那你是不是该谢谢我替你守身如玉？”
侯小江咳嗽一声说：“那当然了，必须的。”
侯婷婷歪着脑袋看着他，笑着调侃道：“侯董事长，您可真是艳福不浅啊！不仅有一家跨足各个领域的大企业，还有一位美丽的千万富翁未婚妻。我都嫉妒死了。”
侯小江嘿嘿笑了两声，转移话题说：“对了，刚才你说许子阳找你有什么事情？”
侯婷婷叹口气说：“唉，还不是因为我爸妈的事。”
侯小江挑眉看着她。
“他们想让我嫁入豪门呗。”侯婷婷苦笑着说，“他们从我高三就开始逼迫我，说我读完大四，就让我和许子阳结婚。我都烦死了。许子阳倒是很积极，但是他家庭条件不错，父母都是大老板，他却一直在打拼，努力成为一个有钱人。”
“所以他想追求你，把你娶回家？”
“对呀。”侯婷婷说，“我也很矛盾，我不愿意伤害他，但是又觉得他这种人不值得珍惜。你说他这个人挺优秀的吧？我爸妈也觉得挺好，可是我就是不喜欢他。”
“为什么？”
“你说为什么？”侯婷婷白了侯小江一眼，“我现在才22岁，离毕业至少还有五六年呢。而且我爸妈也没催过我结婚，我急什么呀？等到我25、6岁再考虑结婚吧。”
“嗯。”侯小江说，“这个决定很聪明，不愧是我们侯氏集团的总裁助理。”
“我说你别给我戴高帽子行吗？我不稀罕。”侯婷婷撇了撇嘴，“不过许子阳也确实是个人才，我爸妈挺看重他的。他说最近想创办一家游戏制作平台，希望能跟咱们合作。”
“这么快？”侯小江讶异地说。
“他家有钱，投资几亿都是小case，更何况他们自己就做游戏了，有的是资源。”
侯小江若有所思地沉吟片刻后说：“你说的这个游戏平台……是做电竞类的吧？”
“是啊。他想建一家网络游戏俱乐部。”
“他想玩儿网游？”
“对啊。”侯婷婷点头道，“据说他准备花一百万买一个首席玩家的名额，招募全服排名前50的玩家组成战队。”
“这个人野心挺大啊。”侯小江笑道，“不过有钱能使磨推骨。”
侯婷婷耸耸肩，说：“反正我爸妈是不支持我和他谈恋爱的，说我太早熟。”
“你爸妈不是很支持你进入商场吗？”
“呵，我爸妈就是怕我进商场累坏了身体嘛。其实商场没什么好的，累死累活的，又没有休息时间，每天都要工作八九个钟头，简直比在监狱里度假还难受。我可不想在那种地方混日子，不如出来找个清闲单位，每天喝喝咖啡，聊聊八卦，做点小买卖。”
侯小江笑着摇摇头，说：“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清闲单位可以随便选择？”
“我才不管呢。”侯婷婷笑着说，“我又不靠家里赚钱养我，我自食其力也不丢脸呀。”
“那倒也是。”侯小江说，“那你就按照自己的计划去走。”
“你呢？”侯婷婷问，“你最近在忙什么？”
“没什么，就是瞎搞。”侯小江笑眯眯地说。
“你别逗我了。”侯婷婷说，“我知道你肯定又拿了个大奖，不然你怎么会这么淡定？”
“我拿的奖有点特殊。”侯小江顿了一下，笑着说，“不过这是秘密，暂时保密。”
侯婷婷哼了一声：“不说算了。”
“你真想知道？”侯小江笑着凑到她耳边，轻声说，“我告诉你，这个奖可以改变你未来的命运。”
侯婷婷睁圆眼睛说：“什么意思？”
“你猜猜看。”
侯婷婷皱起鼻子说：“猜什么猜，神神叨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