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月之夜，海面一片漆黑，海浪拍打着礁石，时不时发出一阵轰鸣声。
这是一处礁石滩，附近只有个叫海石村的渔村。
海里的鱼一年比一年少，日子不好过，村子里的人陆陆续续都搬走了，只剩下一些老人，老人作息规律，也不爱玩手机，夜里早早熄了灯，海岸附近就彻底没了光亮。
废弃的灯塔驻立在岸边，像是沉默的巨人，遥望着远处海水下的一抹泛着淡淡光芒的幽蓝。
那抹幽蓝十分灵活，仿佛游鱼一般，正以惊人的速度靠近礁石滩。
在极有可能会搁浅或被暗礁划伤的距离，幽蓝停下了冲刺，一片银白如海藻般的东西缓缓浮上来，铺在水面上。
随着银白收拢，露出一张奇异的面容，美丽得惊心动魄，只要看到他就忍不住心神摇曳，真正的摄魂夺魄。
他漂亮得不像人，也确实不是人。
比他的脸更醒目的是他脸侧的鱼鳍，而后是眼角和两腮的鳞片，具是幽蓝色，无光而亮。
他皮肤苍白却有光泽，像是最好的白玉雕琢而成，眼眸低垂时，水滴从他眉骨上滚落，流连在银白色的睫毛上，贴着脸颊落下，仿佛落泪一般，再微微皱眉，便叫人忍不住将心揉碎。
渐渐靠近海岸，他的身体一点点露出水面，薄薄一层肌肉均匀地贴着骨骼，线条优美而凌厉，但到了腰腹部，雪白的皮肤却变成了蓝色鳞片。
他将手里抓着的一把东西扔到礁石滩上，是他顺路捡的垃圾。
他撑了把旁边的大石头，坐了上去，露出足有两米长的鱼尾，大大的尾鳍莫名卷曲着，沉在水里。
一小男孩凭空出现，二话不说，立刻跑到礁石滩上捡了个桶来，在水里简单清洗后，装好海水拎到人鱼面前。
人鱼抖开尾鳍，露出九条小鱼，小鱼们无力地颤动着鱼鳍，晕头转向地掉进了桶里。
小男孩自然是001，人鱼壳子里现在装着帝修，至于小鱼们，是原身的同族。
小鱼五颜六色，但即便是完好的鳞片也黯淡无光，身上遍布黑斑。
黑斑蔓延之处，鳞片尽数脱落，露出仿佛被腐蚀的鱼身，鱼鳍也一样的坑坑洼洼，形容惨烈，让人怀疑它们会不会下一秒就断气。
同样的情况也存在于帝修的尾巴上，在靠近尾鳍的地方，有大约脸盘大的焦黑，尾鳍甚至有一块长到尾下骨的不规则缺损，硬生生让完整的尾鳍成了大小不等的两片。
001看看桶里，又看看帝修，一时不知道该先心疼谁，最终，他心疼地凑过去吹了吹大尾巴，差点被帝修一个条件反射掀飞出去。
帝修在海水里清洗了下手，将尾巴蜷缩起，仔细检查了下尾巴的焦黑区域，轻轻拨弄了下旁边将掉不掉的鳞片，神情不大好看：“更严重了。”
“你才待了一个月，就已经掉了七块鳞片，唉，他们何苦死守着海洋呢？鱼在，到哪不是家？”说这话时，001看着的是桶里的小鱼。
帝修抖了下鱼尾上的碎石子，鳞片散发出微弱光芒，在夜中十分明显。
长长的鱼尾渐渐变成双腿，他脸上的鳞片和鱼鳍也都消失，只剩下头发和眼睛，他不看都知道没变。
他赤脚站了起来，双臂用力，把刚坐着的大石头抬起来一点，拿出压在下面的密封袋，开始穿衣服。
——谁家正经鱼是穿衣服的？
而且原身家在东海，给他的身份却不是鲛人，而是人鱼。众所周知，鲛人是东方的，穿鲛纱，人鱼是西方的，穿贝壳。
作为男鱼，帝修只有一串壳类当项链，作为一条修为低下的菜鱼，帝修没有变衣服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