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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相见争如初不见(4)(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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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私心”就是花信风后悔的第三件事。

她后悔的第三件事,便是后悔遇到了岑恽子。今时今日,如果跟岑恽子提起“花信风”这个名字,他恐怕真的一辈子不会想起,自己曾在哪里见过这个人——那是妻子的姐姐的名字,她去世已久——这可能是最初也是最后的印象。或许在看到妻子失望的眼神后,他会努力想起在他们的婚礼上,花信风曾经出现?

然而并不是,早在岑恽子和花信云婚礼的很久很久之前,早到或许岑恽子都还没开始注意到他的心上人信云之前,他和信风就已然遇见。

早在那天,岑恽子对花信云一见钟情的那天,花信风在大殿上见到了传说中的岑恽子——仙界最温柔、最英俊的天降之才,众位贵女的梦中情人。信风原本自诩是有大智慧和大志向的人,志在治理灵岛造福一方,对于这些小女儿思春的事情原是不屑一顾,可在见到岑恽子的那一刻,她彻底沦陷了。而大家闺秀的矜持,又让她将爱慕的种子深深的埋在了心里。

可是,命运偏偏要捉弄人,信风后来在南海仙岛又遇到了他。岑恽子代表圣母元君来给南海仙人贺寿,送上了贵礼。仙人爱清净,又怕怠慢仙君,便让信风作陪,带岑恽子在岛上和海上转一转。这是信风第一次和岑恽子近距离接触。信风发现,和此人在一起的时间,过的飞快。岑恽子不像她从前遇到的任何世家子弟,开口寒暄便盛赞女子的美貌。他如同信风想象的那样美好,彬彬有礼,却又风趣健谈,见花吟花,闻茶叹茶,诗书礼仪,无一不通,无论和他谈什么,都不会觉得无聊。更重要是的是,信风站在他身边,相隔几尺,却已砰砰心动。信风不敢站的太近。恐怕她心跳的声音被人知晓。她对眼前之人怀着期待,又十分忐忑,第一次体会到了爱慕一个人忽远又忽近的矛盾,和矛盾中的痛苦与美妙。

即使从未爱恋过,信风也明白,自己已然动心。

“飘若云信风,乐于鱼在藻,”岑恽子离岛之时万分感谢,问起信风的名字,随口吟诗赞美,说羡慕信风在这海上的自由自在。当时,信风的心情是十分甜蜜的,心想或许有一天,能和眼前心上之人,如随风而去的云,如追藻而去的鱼那般,自由自在、徜徉于是。可是她没听出来,岑恽子在念这诗的时候,“云”字的音咬得很重。后来信风才明白,岑恽子是想做那自由的云,并不是那渡云的风。

待到岑恽子和花信云二人婚礼,花信风决定彻底放下爱意,将这份心思深深的藏在心中。可是真心总是藏不住的。

因缘巧合,她假做信云,上天和岑恽子做夫妻,固然是命运捉弄,有顾全大局、母命难违之因,但是她不能否认,自己亦有心乐见其成。在答应假扮信云上天庭做岑恽子的妻子之时,信风就知道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差事。但是,能和相爱之人相守一生的浪漫,让她觉得即使受苦也值得,何况还有保全花家这样大义凛然的理由。但是,她有多享受岑恽子甜蜜的眼神、恩柔的话语、心动的触碰,就有多煎熬:对于信云的死,她难辞其咎。甚至对于父亲的死,她也不能说没有责任。

所以她后悔,后悔曾经遇到过岑恽子。如果没有遇见,即使天庭震怒,但是罪不至死,他们一家人亦可以清贫乐道,粗茶淡饭,了却余生。

每每和岑恽子欢愉之际,她的眼前总是浮现出信云临死前的模样,半夜醒来,常常是一身冷汗,却不敢回答岑恽子的关切之言。如果有一天,岑恽子知道,枕边之人便是害死心爱之帮凶,那他会怎样?

花信风从来不敢想象,但是记忆总是不放过她。

当年信风在梧桐小岛拒绝华钰之后,便回到了灵岛,专心准备岑府来灵岛接人之事。原本婚礼未曾宴请宾客,此次信云上天庭,就好比是花家嫁女儿了,必然是得隆重些了。母亲和信云都不管事,父亲自从天庭回来便闭门不出,信风一个人忙的无暇他顾。于是就忘记这华钰既然可以送一次信,必然可以送第二次信。

当然,这第二次便是绝交信。

信的内容大约是无法得知了,但信云接到华钰的来信之后,整个人变得闷闷不乐,加上生产身体未曾痊愈,身子一天比一天差。眼看着岑恽子不日便要来接人,花信风着急的没办法。

这一日,岑府的管事仙娥柳千辞来禀告花信风,说夫人已经三日不进水米:岑府管事从信云成婚以来,便改口称其为夫人了。信风大骇,原本她以为信云能接受岑恽子,与其拜堂成亲,既已成事实,此前的纠葛就是翻篇了。但是没想到素楝竟还是念念不忘。

当信风从柳千辞手中拿到华钰的信时,她才明白为何信云失去了活着的意志。一个女子,原本以为心上人是负心人,往往会生出一些斗志来,要忘却过去,找到更好的人,过更好的人生。可是华钰来信却是字字诛心,说信云有负誓言、改嫁岑家、背信弃义,此生不复相见。且随信附了请帖,便是华钰和那辛玥儿不日即将成婚。花信风是了解这个妹妹的,她生长在灵岛,心思单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但她天生性格刚烈、为人至纯至性。她能接受岑恽子,愿意沉默一生,必然是因为华钰负心在前。而今得知,自己才是那个背叛山盟海誓的人,心里万万难以接受。

可是如今她与岑家木已成舟,想要悔婚时万万不能了,况且华钰已经另觅所爱。即使回头,也再难破镜重圆。

这对一向心气儿很高的信云来说,是个致命的打击。支撑她从头开始的精神支柱不在了,人也就垮了。信风去看过妹妹,柳千辞并未夸张,说是形容枯槁也不为过。于是信风去找了母亲回来。

母亲抱着“夙念”从后山回来,想着或许孩子还能唤起她的生存意志。但是,信云只瞄了一眼,便说什么不再看,甚至都没有抱一抱她。父亲从禁闭已久的房门中出来,坐在信云的床头,信风这才发现,原来几天不见,父亲的头发都白了。

本来欢乐融洽的一家,从此阴云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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