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曾放亮，一夜没睡的辛梓月发现早已穿戴整齐的三人，立刻起身走了过来。
对于严谨和顾笙，她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轻轻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只是，当辛少东家面对李大娘时，看到对方那不如昨天明亮的眼睛，莫名觉得愧疚和心虚。
贡品的事情，辛家参与了多少她不知道，但不出意外肯定有份。
自己穿着精致的绸衫，对比大娘那身洗得发白，却连手腕都遮不住的粗衣，仿佛是一种无声的嘲讽。
“大娘，您现在就要走吗？”
李大娘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活了这么大把岁数，有些东西很容易就想通了。
她抛开身份之别，上前抓起辛梓月的手，笑着说道：“辛小姐，你是个顶好的姑娘，不该你的事不要自责，与你没关系的。”
“可，可是，如果我说……”
辛梓月的话没能说完，直接被李大娘给打断了，“不打紧的，在我心底，你永远是个好姑娘。”
“为什么？”
发现这位大家小姐眼神中透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坚定，李大娘忍不住笑了。
她缓缓摇头，用下巴指了指后院的位置，“傻姑娘，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假如那些东西注定是那个下场，我还巴不得被你得到。
东西嘛，给谁用不是用？
昨天，亲眼看到你救下了一个孩子的命，睡觉的时候我就在心里想啊，这里面有没有可能，也有我们桃花沟的一点点功劳呢，哈哈哈。”
听着大娘那爽朗的笑声，辛梓月被极大震撼了。
第一次，她第一次觉得祖父的话是错的，人族的支柱根本不是那些安稳生活在城里的大家族，也不是那些赫赫有名的天才。
真正能让人族繁衍生息，在恶劣环境中生存下来的，是李大娘，是城外千千万万个李大娘、大叔。
他们，太了不起了！
“大娘，现在天色还早，吃点东西再走吧。”
“不不不，不了。”
李大娘连连摆手，给了对方一个放心的眼神，“我们还要去城里买些东西，晚了就赶不上路过我们村的兽车了，耽误不得。”
这个理由一出，辛梓月顿时无言，再也说不出什么挽留的话。
她当然知道买东西是托词，是大娘心中的最后一点尊严，这个时候要是强留或者给对方送东西，那就是一种侮辱。
“好吧，既然您有事，小女就不多留了。大娘，劳烦您回去跟大家伙讲讲，咱们辛家药铺买卖公道，以后买药可得认准我们。”
听到这话，李大娘眼珠子一颤，如何不明白这背后对桃花沟意味着什么。
关键时刻，能救命的！
她强忍住心中的激动，突然像换了个人一样，以无比自然的态度点头回应。
“好好好，你不说我也会提的，能在这里住上一晚老婆子得吹一辈子。”
“哈，那下回您进城了还过来，咱们弄点不一样的，回去继续吹。”
辛梓月也接得巧妙，就像寻常人家那种哄长辈高兴的晚辈。
两人的临别寒暄，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薛冕斜靠在通往后院的门框上，看着与平时大相径庭的东家，再打量昨晚回来时失魂落魄，现在已经毫无痕迹的大娘，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憋闷之气。
他也觉得，自己身上似乎带着一股罪恶。
“好姑娘，谢谢你，我们这就走了，不耽误你们做生意。”
发现自己总算能做点什么弥补之后，辛梓月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才有心思去注意那不发一言，站在大娘身后老实无比的严谨和顾笙。
她都要乐死了，这种场景怎么看怎么好笑。
活该，让你能！
“嗯，大娘一路平安。”
互相道完别，李大娘片刻都不耽搁，冲伙计小哥点点头后，便领着两个小姑娘出了门。
辛梓月望着大娘那带有强大气场的背影，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还真是恶人自有高人来磨。
等三人消失在人群中，她很快收起脸上的笑容，整个人无比惆怅。
“薛冕，我觉得李大娘不比府城里任何一位夫人、家主要差，在她身上我学到了很多。”
“是啊。”
薛冕一脸汗颜，怅然道：“这份心胸，就是仙门之人也远远比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