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那我先来……嗯……秦观的《鹊桥仙·纤云弄巧》的“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艾姝背道。
[知道你会背这句,嗯……我也最喜欢这两句,那我背: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光无艾姝……王维的《渭城曲》]
[调皮……呵呵,等下要背原句哈,不能自己改,听到没?]她把头从我肩上移开,侧脸看了看我,继续说道: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王勃的《送杜少府之任蜀州》。]
[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也是他的。]
[哼……死山竹,又犯规,不理你了……]她双手一抱,抱在胸前,头一偏,背对着我。
我马上双手抱了抱她的上身,附在她耳边说:[对不起,我错了,我就是逗逗你罢了,我再想一句,嗯……“阅尽天涯离别苦,不道归来,零落花如许”。清代王国维的。]
[嗯……]艾姝回过头来,继续靠在我的左肩上,说:[你这句比较冷门,听着有点悲伤婉约,我来个豪放一点的: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览明月。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李白的《宣州谢朓楼饯别校书叔云》。]
[哇……真棒,艾小姝,你竟然全背出来了……赞!我也来一首,嗯……
多情却似总无情,唯觉樽前笑不成。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到天明。唐代杜牧的《赠别》。] 14.24
[还是有点悲伤,我再来一个不那悲伤的,帮你冲冲悲:
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别董大其一》高适。]
[我的傻艾姝……离别诗哪有不悲的?那我来一首王昌龄的《芙蓉楼送辛渐》:
寒雨连江夜入吴,平明送客楚山孤。
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
]
[超喜欢这首……那我继续,来一首最常背的: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
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李白的《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苏轼的《临江仙》]
[这句好……贾岛的《忆江上吴处士》:
闽国扬帆去,蟾蜍亏复圆。
秋风生渭水,落叶满长安。
此地聚会夕,当时雷雨寒。
兰桡殊未返,消息海云端。
]
[轮台东门送君去,去时雪满天山路。
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空留……马行处……]我说完后,轻轻地快速地抹了下眼睛,就在艾姝欲言又止之时。她再次侧过脸望着我说:[山竹,怎么了?]
[艾姝……我们不对了好吗?我越对越难过……抱歉……]我微微低下头看着双腿间的青草,眼中挂着未抹干净的泪花。
[哎呀,我的傻山竹,不是说好了不难过了吗?都说我很快就回来了。答应我,好好的,我在羊城也会每天想你的,你也要每天想我知道吗?你要这样想:有一个深深着你的女人,一直在羊城,你要等着她回来,这样你才会充满希望与力量,在每天的生活里……]说着,她身子一转,双手抱住了我,我趁机靠在她的肩上,在靠上之前,我快速地再次用手抹了抹泪花,勉强笑了笑,没有说话。
[山竹……好些了吗?]不久之后,艾姝问道。
[嗯……]我微微点了点头,左手上下抚摸着她的后背。
[所以我走后……我走后,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记得我与你说过的话。]艾姝再次如交代后事的说。
[好……]
[乖……]
我从她肩上“起身”,分开了我们的“相拥”,凝视着正注视着我的艾姝的双眼,说:[艾姝,我为你唱一首离别歌吧:《大约在冬季》。]
[好,我最喜欢听我们家林风唱歌了,嘻嘻。]
[轻轻地
我将离开你
请将眼角的泪拭去
慢慢长夜里
未来日子里
亲爱的你别为我哭泣
远方的路虽然太凄迷
请在笑容里为我祝福
虽然迎着风 虽然下着雨
我在风雨之中念着你
没有你的日子里 我会更加珍惜自己
没有我的岁月里 你要保重你自己
你问我何时归故里
我也轻声的问自己
不是在此时 不知在何时
我想大约会是在冬季……]
唱完我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无法再说一句话,我知道当我唱这首歌时,我的直觉里就有一丝丝预感,那个后来被证实的预感。如果我那时问艾姝何时归“故里”,她自己也不知如何回答,不是因为她不知道,也不是因为并不是歌里的“大约在冬季”,而是因为,她归来的日期遥遥无期,从此“石沉大海”,再也没有回来。
回来的只有在两个月后的,她的一坛骨灰,那时也正是满山桅子花开的初夏…… 06.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