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子乐气呼呼地反问:“我怎么知道!”
他拼死抢来的和小妹增进感情的机会,彻底没了。
天知道他拿着凭证回来的那一刻看见两人手拉手安安稳稳睡在床上时(并没有)心里有多崩溃。
呜呜呜,等他哥醒来一定会打死他的!
“砰!”
房突然被人从外边踹开。
付子辛穿着自家蠢弟弟浪荡的衣袍,后颈红了一片,脑袋也肿了个大包。
他见阿雪有些累,便好端端在床边守着她入睡,没想到这蠢弟弟一回来,二话不说就给他后颈上来了一下。
还有这包,想也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付子乐怕他中途醒来故意打的!
他黑着脸,一眼就瞧见了床上顶着他那张脸衣不蔽体的躺在君邪身边的家伙。
磅礴的情绪喷涌而出!
“付!子!乐!!!”
冰蓝的灵力卷着付子乐将他从床上扔到门外,重重一声砸在地上。
君邪通过窗户能看见付子辛走了过去,蓄气灵力,发狠地踩在付子乐两腿之间。
“!!!”
付子乐嘴巴被水流捂着,一张口就会倒灌进去。
他手脚并用,艰难地从地上挪动了一毫米。
“唔!唔唔唔!!!”
他双腿合拢,被束缚住的手腕努力抬起吸引注意。
两只手摆得跟得了癫痫似的。
付子辛无视他的求饶,又是一脚踩下。
冰蓝和绿意碰撞,两者的力道都控制的恰到好处。
他一连踹了数十脚才肯罢休。
君邪一边看戏,一边从虚空拿出一盒糖豆,咔嚓咔嚓地嚼起来。
有趣。
两位主人灵力的碰撞让整个小空间都出现了小幅度的抖动。
如果付家真断子绝孙了,那岂不是只能靠她那个弟弟……
还是要先把人找到再说。
“三哥哥,别踹了。”感觉这热闹看得差不多,君邪忙出声制止。
付子辛方才还犹豫着想要抬起的脚,又稳稳当当地落下了。
解开束缚,付子乐如获新生,飞奔到窗前。
“小妹!呜呜呜,还是你对我好!”
他张开手想把她抱进怀里。
但两人之间还隔着一张桌子,君邪上半身根本凑不过去。
于是她只能象征性牵住了付子乐的双手:“四哥哥下次再这般胡闹,就是连我也救不了你了。”
付子乐才刚沉浸在被牵手的喜悦中,被她这么一提,又郁闷起来:“小妹你只喜欢三哥,不喜欢我对不对……”
“不会的,四哥哥这么活泼,我很喜欢。”
说着,她稍微眯了下眼:“不知道四哥哥喜欢的,是什么样的我呢?”
敏锐察觉到君邪周身的气息有些不对,付子乐眨了眨眼睛,主动松开君邪的手。
“小妹,你生气了?”
君邪笑了笑,双臂撑在桌上,上半身向前逼近:“四哥哥,只有付出真心,才有可能被真心待之,我喜欢四哥哥,你呢?”
“你喜欢我吗?”
不知为何,付子乐从她身上看到了一点不形于色的悲伤,像远光中一去不回的飞鸟,像海深处沉寂堆砌的浪帆,像森林里跌落悬崖的麋鹿,那种晦暗的情绪让他的心阵阵抽痛。
“喜欢!我最喜欢的就是小妹!三哥在我心里只能排第二!”
一捧一踩,以彰显他的真心。
君邪眉眼间有些动容,眉心隐隐刺痛。
“就算你现在这么说,以后……还不是会离开。”
她淡笑一声,觉得自己这是被白清安传染了,什么时候也变得多愁善感起来。
“不用说什么永世相伴的蠢话,人、兽、灵,世间万物,还不曾有谁能做到这点。”
……
[明珏甲字班]
钟楼是连接内外的通道,甲字班的教室与训练场也在这里。
相比其他班级,他们的理论课程明显减少,大多数时候都是在训练场上渡过的。
因为内院的选拔也是在甲字班进行,所以甲字班的学生每月都需要完成一定数量的任务,积攒积分。
这一套规则,在外院目前也就只有甲字班和药院在使用了。
与此同时,甲字班的学生也是受老师监督力度最小的。
只要做了任务,其他行动就不会受到限制。
所以平常带君邪来已经被当做娱乐室的教室里玩闹,完全没有问题。
这地方比外面的灵力还要充裕,院子里种的灵草没有一根是低于圣一品的。
君邪偶尔拔上一点,直接扔在嘴里吃,付子辛见过,也没多说什么。
这里的器具都是大家共有的,付子辛最喜爱的一套茶具也存放在这里。
君邪对茶没什么兴趣,倒是对侧门边那盘棋很感兴趣。
有一种熟悉的气息。
棋盘上,黑子气势如虹而白子溃不成军。
下棋人似乎并非想直接逼死白子,而是打算用时间慢慢消磨对方的斗志,将原本联合在一起的白子逐个击破。
有些地方乍一看留了活口,但以整盘棋局来看,也不过是死潭里偶尔溅起的一片水花,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在一种白子之中,有一颗被逼入绝境的棋子孤零零立于黑白之间,反射着明亮的红光。
君邪扫视一圈,心念微动,她随手拿起几颗不同方位的白子一瞧,白子背面,画着不同的图腾。
这是什么?
再次翻开中央那颗红色棋子,一只凤凰图腾栩栩如生。
“……”
“凤陨之战。这棋盘上摆的,是凤凰一族覆灭时的那场战争。只是具体的时间不知为何……众说纷纭。”
付子辛见她有兴趣,便提了一嘴。
君邪听后,却是笑了:“这样啊,真没想到,就连凤凰那般强大的种族,也有被人赶尽杀绝的一天。”
她视线仍然落在棋盘上,好似透过这盘棋,窥见了当年战争的一角。
她将棋盘上仿佛被孤立起来的两颗白子一一拿起,翻到背面。
图腾破碎。
被困死的凤凰,和在它不远处前来支援的……两位龙族。
君邪心底蓦然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
空中茶香四溢。
小院里的太阳再暖,也照不进心间。
沉淀于血脉中的悲戚涌上心头,零碎的记忆缓缓从水面浮出,拼凑出一副奇异的画卷。
凤凰灭族,她是知晓。
可正如付子辛所言,族群破灭的具体时间,她无论如何也分辨不出。
十年?百年?千年?
不、不应该……她明明只沉睡了三百年左右……
她是否忽视了什么?
越去回想,越能察觉到记忆的违和。
好像自从收回了白清安的那双眼睛后,她渐渐有些分不清梦与现实了。
这大概就是强制接纳“仙眼”的代价吧。
可说到底,她究竟为何要执着于这双眼睛?
无数信息在她脑海中流动,掀起冰冷的浪潮。
后脑绞痛不堪忍受,像有人拿着拳头大小的棍棒在脑中搅动,但君邪依旧能做到面无表情。
她不由自主地握紧双拳,手中棋子冰凉的质感让她稍稍找回了一些理智。
在下棋人眼中,这两颗棋子并非龙族中的任何一员,只单单是他们自己。
然而其中一颗,已经碎了。
记忆中,好像有两道身影站在了自己身边。
是谁在那场战役中帮助过凤凰?
又是谁,同凤凰一起被埋没在了黄土之下?
她总是在追寻一个不会有的答案。
像人追求永生,乐此不疲。
……罢了,都过去了。
她将两颗白子收入虚空,淡漠地瞥向那一抹红光。
“……”
“小妹!吃点心吗?”
“不了,”她笑着道,“我不喜欢甜食。”
身后,那颗红子在光下化为齑粉,随风而逝。
院子里照进来的光洒在她身后,碎了一地光阴。